程子安很快就幫她檢查了傷勢,面色很凝重:「身上都是摔傷,養一陣子就沒事了,就是她的腿……」
齊雍蹙眉:「腿怎麼了?」
「小腿骨折,要將骨折處的碎骨取出來,重新接好固定,養得好,將來走路不成問題,就是要留下病根,以後天涼受寒,總要吃些苦頭。」
齊雍面色一沉:「養不好呢?」
「會變成瘸子!」
齊雍看著高腫的腿,受了這麼重的傷,卻一個人堅持到現在,怪不得她一直喊疼:「有誰精通這樣的骨傷?」
這樣的骨傷一聽就不是平常大夫能處理的。
程子安道:「前太醫院張院史就會,不過他卸職之後,便在大興買了處宅子,除了每個月進宮給皇上診一次平安脈,已經不接診了,就是京里許多權貴人家也請不動他。」
齊雍頷首。
這時,逐風從摔壞的馬車裡找到了她的名帖。
鎮北侯嫡長女,沈昭嬑。
竟是沈岐的嫡長女。
齊雍臉色一下鄭重起來:「逐風,馬上派人去一趟大興,請張院史去鎮北侯府為沈家大小姐治腿,讓他務必盡力……」
逐風拱手應是。
齊雍抱起沈昭嬑。
這會兒,她不喊疼了,卻一直在喊冷。
齊雍將披風包裹在她身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程子安看得目瞪口呆。
殿下什麼時候這樣體帖了?
「馬上進京。」齊雍抱著沈昭嬑上馬。
考慮到她受了傷,不能騎馬,一到了官道,齊雍就出高價買下了過路的馬車,一路疾馳,將她送回了鎮北侯府。
這時,鎮北侯已經得知沈昭嬑失蹤一事,正要去找人。
齊雍沒有出面。
讓程子安將人送進了鎮北侯府,還讓程子安提點鎮北侯:「小姐的傷,尋常大夫治不了,我家主子已經派人去大興,與前太醫院張院史知會過了,張院史大約半個時辰就能到,小姐實在疼的厲害,就餵些昏睡散……」
鎮北侯再三追問他的身份,程子安只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鎮北侯憂心女兒,便只能作罷。
之後,齊雍被皇上留在宮中休養。
後來聽程子安回稟,沈昭嬑的傷處理得很好,應該不會瘸了……
齊雍忙著主持衛所簡練,整頓五軍都督府,替皇兄清除朝中的太后黨,忙得不可開交。
再次見到沈昭嬑,是在皇后為他舉辦的選妃宴上。
那天沈昭嬑穿了一身朱紅雲錦衣裙,頭上戴了一頂鎏金小冠,冠上花枝亂顫,蝴蝶飛舞,腰間系了一條絲絛,將腰肢掐得細軟,顯露出飽滿又曼妙的身姿,當真儀態萬方,柔橈姌嫋。
與那時的狼狽判若兩人。
許是前後反差太大,令齊雍一時失神,站在原地看了她良久。
心道,她也是來參加選妃的?
表哥定國公世子唐進堯,見他站著沒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是鎮北侯的嫡長女沈昭嬑,去歲千秋節,一支墨舞,名動盛京,不知驚艷了京里多少兒郎……」
齊雍蹙眉,想到她細軟的腰肢,身子抱在懷裡時,渾若無骨一般,跳舞時應是十分好看,可惜她的腿留下病根,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若當時他能早點救下她……
他一直盯著沈昭嬑看,沈昭嬑似有所覺,抬眼看了過來,兩人的目光隔著燈火輝煌的宴廳撞在了一起。
她明顯怔了一下,接著便蹙了一下眉,旁若無人一般,轉開了目光。
他的目光卻忍不住追隨她的身影,讓一旁的唐進堯發現了端倪,便忍不住問:「你認識她?」
齊雍挪開目光,淡淡道:「長得與一個故人有些相似,便多瞧了兩眼。」
就是不知這個「故人」,還認不認得他。
將她從山坡下抱上來時,她眼睛瞪得老大,應當是認清了他吧!
唐進堯一下來了興趣:「那什麼故人,不會是你的老相好吧,外面都說你不近女色,對女人不感興趣,該不會心裡早就有個出塵絕艷的白月光,這才看不上其他女人吧,我說你剛才看沈大小姐的目光,怎麼瞧著有些饑渴,像要將人拆食入腹一般……」
齊雍淡淡瞥了他一眼,這個表哥沒什麼缺點,就是隨了他老爹,生性風流又浪蕩。
唐進堯還想多問幾句,見周圍有不少官員在場,訕訕閉上嘴巴,轉開話題:「沈大小姐長得可真好看啊,只可惜,她有自幼便與武寧侯世子訂了親,否則鎮北侯府的門檻都要被提親的人踏破……」
她訂親了?
那她今日便不是來能加選妃的,單純只是隨同母親一起過來參加宮宴。
齊雍覺得選妃宴也沒甚意思,抬腿便離開宴廳……
後來她污了衣裙,被宮婢故意帶錯了路,衝撞了他,眼裡含著一包淚,一臉驚惶地看著他。
他心想,真是個小哭包!
齊雍很快就發現,她已經不記得他了,甚至有點怕他。
與他見禮時說話時,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齊雍有些意興闌珊,派人帶她下去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又將那個帶故意帶錯路宮女處置了。
那時,齊雍突然就想。
每次見她,她都在哭,不是受傷,就是叫人算計欺負,委屈巴巴的樣子,實在太令人擔心了。
不若想辦法退了她的親事,把人娶回家,仔細護著,不叫她再受委屈。
反正他還沒娶妃。
近來皇上總是催著他娶妃,一天比一天催得急,催得他心煩意亂,反正遲早是要娶親,鎮北侯府家世倒是合適,倒不如就把她娶了吧!
恰在這時,左軍都督府出了問題,浙江那邊爆發倭亂,朝廷命浙江都使指揮使司抗倭,卻不成想,浙江水師被倭寇打得節節敗退,令倭寇上岸肆掠橫行。
他只得南下抗倭。
不久之後,成王起兵造反。
再回京時,已經物似人非。
他髓海徹底惡化,沒有治癒的辦法,人也時常失控,心中的那點念想,徹底變成了虛妄。
鎮北侯府也因牽連了叛黨被奪爵,奪爵之後,他托人暗中照拂沈家,沈家這才能繼續在京中立足。
許是他暗地裡的照拂,叫沈崢察覺到了端倪,沈崢揣測上意,使得後來的一切都脫離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