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句話,讓常二夫人臉上血色盡褪……
常二爺在軍里擔了指軍僉事的職,她這才得了個四品恭人的封誥,進宮覲見,是十分的體面尊榮,如果以後不准進宮覲見,她的封誥形同虛設,連帶著丈夫也絕了晉升的機會了。
夫與妻向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常二夫人不是傻子,是因蟬姐兒墜湖,皇后娘娘不好再苛責於她,所以對她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懲罰,甚至還稱得是恩典。
但其實,一些懲罰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刃,背後的影響力,遠遠超過了一些實質性的懲罰。
對她的懲罰才是最重的。
……
御書房裡徹底清淨了。
花會上發生的事,說到底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隆郡王府有欺辱外臣之嫌,卻沒有更實質性的言行舉止……說白了借題發揮,是齊雍在與太后黨博羿。
外臣和宗室之間向來不合,都察院尤其看不慣宗室作派,每個月上呈的彈劾摺子,十有八九都是彈劾宗親的。
鎮北侯家在隆郡王府遭了不公,都察院的一干言官,那是聞著了肉骨頭味的狗子,追著隆郡王府咬,誇大其詞,小題大做……大周朝言官不以諫言論處,只要所奏之事不是空穴來風,誇大那是常有的事。
加之宗室里,與隆郡王府對立的汝郡王、康郡王、寧郡王落井下石……
齊晟剛登基時,顯國公府就經常借題發揮,小題大做,給大臣羅織罪名,以此打壓清流,排除異己,大臣們迫於太后黨淫威,許多都不敢支持他。
他剛登基那會簡直是舉步為艱。
現在也終於輪到了他為太后黨羅織罪名,齊晟真有些大快人心。
起先隆郡王在宗人府咬死了不承認欺辱外臣,就有都察院的大人借題發揮,把歷年來,顯國公府從前羅織過的一些荒唐罪名搬出來,類似的情形,還不一止一樁兩樁。
隆郡王百口莫辯。
齊晟坐在臨窗的大炕上,與齊雍說話:「你和沈家大姑娘倒是珠聯璧合,一個在內宅興風作浪,一個在朝堂運籌帷幄,」說到這裡,他不由一樂,「你倆還沒成親,就已經夫妻同心了。」
「禍起於蕭牆,娶遇當娶賢,妻賢夫禍少,妻子不賢毀三代,老說話得好啊!」
今日這事,就是禍起蕭牆的典範。
齊雍捧著青花紅釉的壓手杯,阻止他這些不著調的話:「京里的姐兒這麼多,卻一連發生了兩起同小女娘相關的事,每一件背後都與太后黨有關,哪有這麼巧的事?」
顯國公不想得罪保皇黨,至少不會在明面上針對鎮北侯府。
顯國公利用隆盛行給沈二爺下套,就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如果不是沈昭嬑收回了管家權,讓沈三爺接掌了鋪子,沈三爺又是謹小慎微的性子,察覺了鋪子上的異樣,恐怕鎮北侯府,就叫他算計得手了。
像這種涉嫌犯私的重罪,若所涉金額較小,倒是可以脫身。
但金額一大,如果沒有實質性人證物證,證明一切和鎮北侯無關,鎮北侯想要脫罪就難了。
而且他查到隆盛行背後的干係,遠不止這些……
齊晟臉上笑意斂盡:「你是說,除了顯國公府外,還有其他勢力也盯上了鎮北侯府,打著推波助瀾,渾水摸魚的主意?」
自從他登基之後,內有太后干權,外有顯國公府把持朝政,他和太后黨鬥了十幾年,也是這幾年,齊雍羽翼豐滿,這才坐穩了皇位,他與太后黨龍爭虎鬥,地方藩王也愈發不安分了,其中要數成王為最……
幕後之人,很可能同這些藩王有關。
齊雍垂眼,手指摩挲著壓手杯上釉紅的寶相花紋:「有人故意挑動鎮北侯與太后黨相鬥,要把鎮北侯拖下水,讓鎮北侯府摻和黨爭。」
齊知衡當街羞辱沈昭嬑那事,他就懷疑有人從中推波助瀾,或是渾水摸魚,卻沒有猜透對方目的所在……
同樣的事,發生會隆郡王府的花會上,他這才想透了這一關節。
「鎮北侯是保皇黨!」齊晟臉色一下凝重了,他和太后黨斗得再凶,也不希望鎮北侯府下場。
鎮北侯是保皇黨的支柱,只要立場始終不變,就算他在與太后相鬥的過程中落了下風,保皇黨勢強,就依然能壓制太后黨,震懾地方藩王,長佑將來仍然能在保皇黨的扶持下登基為帝。
可若是鎮北侯府參與了黨爭,萬一落敗,定要受到牽連,保皇黨失去了鎮北侯府的支持,必定衰微,沒有保皇黨制衡朝局,朝廷失去了對地方藩王的震懾,保皇黨失勢,無法制衡太后黨,大周朝定要陷入內亂!
齊晟一巴掌拍到桌子上:「幕後之人,是想讓朕與太后黨斗得兩敗俱傷,好坐收漁翁之利。」
齊雍擱下茶杯:「現在敵明我暗,」他語氣十分淡定,仿佛天塌下來了,也能頂起來一般,「這些躲在陰溝里的臭老鼠,騰手出了再收拾也不遲。」
臭老鼠真有那麼厲害,也不至於躲在暗裡算計。
一旦有了防範,便不足為懼。
至少在齊雍看來,現在這些人的威脅尚不足太后黨半分。
齊晟冷靜下來,有些好奇:「你就是這麼請動了福王爺?」
福王爺已經不太管宗室里的事,許多事都移交到了宗人府,宗人府許多職能,與宗老是有重合的地方,宗人府能處理的事,福山和穆王是半點也不沾,兩人深居簡出已經許多年了。
也就蕭關一役那會,福山才冒過一次頭。
齊雍搖頭:「我將隆盛行利用沈二爺做局,陷害鎮北侯的證據,拿給了福王爺,」他話鋒一轉,又說,「您與太后不管怎麼斗,也波及不到他,但是保黨皇失勢的後果,他承擔不起。」
目前,保皇黨還能制衡太后黨,鎮北侯掌控了中軍衙門,是大周朝二成的兵權,若鎮北侯府有失,保皇黨失勢,無法壓制太后黨,藩王必反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