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雍淡淡道:「應當不是在主子跟前當差的,派這等粗陋之人請鎮北侯夫人,著實怠慢些,」他瞧了一眼齊知平,「隆郡王府的規矩和禮數呢?!」
齊知平喉嚨哽了哽。
鎮北侯聖眷正隆,放眼整個京城也只有顯國公府、定國公府能上壓一頭,大周朝宗親看似顯赫,其實大多沒有實權,隆郡王府是有實權,但手中的實權也不多,比不過鎮北侯府有權利。
更遑論,隆郡王府是太后黨,向來是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
隆郡王妃派過來的奴婢,至少也要是主子身邊有些牌面的嬤嬤和大丫鬟才是,顯出對鎮北侯夫人的重視,方彰家中禮儀之大。
畢竟,鎮北侯夫人這身份,也不是隨便哪個奴僕,就能近得了身的,萬一有心懷不軌之人,出了差錯,後果誰來擔當?主家招待這樣身份貴重的客人,便是出於安全與謹慎,也不會讓不信任的人近身。
這是所有大戶人家心照不宣的規矩。
派幾個都不在主子跟前當差的,這算什麼呢?
柳心瑤見這幾個刁奴,方才還仗著主人的勢,看似客氣恭敬,實在強勢霸道,如今在齊王殿下面前,就像一條條敗犬一般,心裡終於暢快了一些。
齊知平不敢冒犯齊王殿下,所以齊王殿下說話時,他不敢插嘴,可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
「是府中的奴婢失禮,冒犯了鎮北侯夫人。」
他模樣生得俊秀,一身寶藍色刻絲彩繡八團麒麟紋斗篷,手裡捧著暖手爐,笑起來顯得斯文有禮,自然流露出一股子與生俱來的高貴。
客氣有禮的模樣,不禁讓人心生好感。
柳心瑤想到卻是,他在擷芳館設局算計齊知衡,令齊知衡當街羞辱妱妱,差點害得妱妱名節盡失……妱妱因此突發了心悸之症,險些丟了性命!
這是一條毒蛇。
思及至此,柳心瑤淡聲道:「有一句話叫狗仗人勢,奴才們冒犯了客人,多是主人的問題。」
齊知平暗道不好。
柳心瑤淡淡道:「索性你在這兒,我就把話說明白了,隆郡王府是宗親,宗親的事應該交給宗人府和皇上主理,不是你家說了算。」
「你們攔著不讓走,也是可笑了,用昭姐兒的一句話就是,你們戲台高築,卻拿我們當成唱戲的角兒了?逼著我們登台唱大戲,給人瞧了是不?」
「真把我家昭姐兒當成了姑月仙子了?」
「侮辱誰呢?」
此言一出,齊雍還有什麼不明白呢,定是隆郡王府的姐兒,拿了姑月仙子作筏子,要給沈昭嬑難堪,反而鬧得自己沒臉。
如今騎虎難下背了,就想把人強行請去,演一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大戲,也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讓鎮北侯府吃個啞巴虧。
如果鎮北侯夫人不肯去花廳,這五個婆子很可能真會幹出把人架著去、抬著去這種事……
反正只要目的達成了,鎮北侯府還能怎麼著?
這附近四下無人,顯是做過了安排,事後隆郡王府咬死了不承認這等冒犯之舉,誰能知道?
柳心瑤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朝齊王殿下行禮:「……原也只是姐兒之間爭執口角,也不是什麼大事,可隆郡王妃、常二夫人、顯國公夫人卻冤枉我家昭姐兒害常三小姐墜湖,對我家昭姐兒指責侮罵,我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既然長輩們插手了,那便是家與家之間的事,我家是一定要上告宗人府。」
齊知平臉色有些難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是錯,況且齊王殿下在場,他也不敢隨便張口。
齊雍淡淡道:「夫人說得對,隆郡王府是宗親,宗親之間的事理應由宗人府和皇上主理,沈大姑娘在隆郡王府所受的種種不公待遇,此間所受的種種委屈,孤回頭進宮,會一一稟報給皇上知曉。」
齊知平一顆心涼透了,他張了張口,想說這是個誤會……
可沈大小姐叫隆郡王府輕慢了,這也就算了,還險些背上了害常三小姐落水的罪名,是隆郡王妃的過失;
被常二夫人興師問罪,出言侮罵,隆郡王府沒有攔著,是隆郡王妃的過錯;
沈大小姐一個姐兒,被顯國公夫人為首的一行人指責冤枉,隆郡王府冷眼旁觀,也沒有出面阻止;
長輩不摻和也就姐兒之間的矛盾,長輩一摻和事情就變了味,上升到了府里……
事情交到宗人府,完全合理。
齊雍便道:「外面天寒地凍,鎮北侯夫人身子重,這樣叫人堵著,沒得凍壞了身子,」他偏頭瞧了逐風一眼,「護送鎮北侯夫人和沈大姑娘去馬車上,準備一些熱水熱炭,讓鎮北侯夫人暖暖身子。」
齊知平喉嚨卡住了,鎮北侯夫人懷了身子,將將坐穩了胎,被婆子堵在山道上這麼久,可別凍壞了身子。
母親堵人的方法,確實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前提是,沒有碰到齊王殿下。
沈昭嬑對齊雍福了福身,輕聲說:「多謝殿下仗義相幫。」
齊雍看她一身青花藍緞,顯得身姿修長秀艷,垂眼捻了捻手珠:「不必多禮,外面風寒,快隨鎮北侯夫人回去吧,」他頓了一下,又道,「鎮北侯那邊,孤會派人知會一聲,你且安心吧!」
字字句句都是尋常,但是聽在柳心瑤耳里,卻沒有一個字兒是尋常的,她心中有些複雜了,齊王殿下根本就是故意等在這兒的。
齊王殿下未必知道她們會從此處離開,但這一處四通八達,碰到她們的機會是十分大的。
沈昭嬑覺著他話太多,心裡有些惱他,對他福了福身,就退到母親身後。
柳心瑤向齊王殿下行了一禮之後,帶著女兒走了。
齊雍站在原地,抬眼看著沈昭嬑扶母親漸行漸遠,青花紅釉的裙子,在風中輕輕的搖曳著,也顯得身姿秀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