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殺人誅心

  「你的面子?」沈昭嬑是真的聽笑了,她捏著繡梅的帕子,輕按了嘴角,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容。

  她這態度,讓容平縣主臉色掛不住,正要開口……

  沈昭嬑將帕子拿下來,嗓音溫軟:「我聽說容平縣主一首琵琶彈得極好,曾經得了原新樂侯夫人的指點……」

  此言一出,尤二小姐瞪大眼睛。

  原新樂侯夫人?

  是她想的那個人嗎?

  容平縣主一張臉變得通紅:「沈大小姐,你不要太過份了。」

  世人都知道,新樂侯家原是十分顯赫的人家,地位不在鎮北侯府之下,新樂侯家、武陽侯府,隆郡王府,都是太后黨一脈的嫡系。

  新樂侯夫人擅琵琶,一手反彈琵琶也曾名動一時,京里有許多人家都向新樂侯夫人請教過。

  後來新樂侯家參與了蕭關一役的糧草案,家族嫡系一脈全部流放,新樂侯被問斬,其家眷全部充入樂戶賤籍,送進了教坊司……早前齊王殿下帶北伐有功的將士進京,將士們安排在正陽門大街的會館,禮部就安排了教坊司的犯官家眷前去慰軍……

  其中就有新樂侯夫人。

  沈昭嬑淡淡一笑:「過份嗎?我只是隨口一說,沒有什麼惡意的,這只是一個誤會,並沒有冒犯你的意思,還請你不要介意才是。」

  容平縣主活像生吞了一隻蒼蠅般難受,她張了張嘴,怒瞪著沈昭嬑,偏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姑月仙子同原新樂侯夫人一樣,都是樂戶賤籍,姑月仙子好歹是個清倌,擷芳館為了打造她姑射神女的身價,讓她賣藝不賣身……那原新樂侯夫人,卻是任人糟蹋、賤辱的玩意兒,比姑月仙子還要不如。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場中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原是想要幫腔的小姐們,頓時不敢張嘴了,姐兒們之間拉幫結派,互相拉踩引戰,這是很平常的事,原就是容平縣主一行人,想要故意給沈昭嬑難堪……卻讓沈昭嬑反將了一軍,自己鬧了一個沒臉。

  成平縣主哈哈一笑,看著容平縣主吃癟,假惺惺地說:「啊呀,昭姐兒不是故意提起新樂侯夫人的,不若我替她向你道歉,還請容平你寬宏大量,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昭姐兒一回吧!」

  齊若姮一個沒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啊呀,成平姐姐真是好沒道理,聖人言,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咱們為人處世,應當以對待自身的行為為參照來,對待他人……昭姐姐自己說錯了話,理該由她自己道歉才是,什麼時候輪到你替昭姐姐出頭了,你又不能替代昭姐姐……」

  兩人一唱一和,容平縣主當場鬧了一個沒臉,表情也維持不住了。

  呼吸陡然變得急促,她起伏著胸口,張口:「你給我閉嘴……」

  也不知哪家的姐兒,噗哧一聲笑起來:「啊呀,今兒總算是見識到,什麼叫只許官放火,不許民點燈……」

  陳嘉柔臉色沉了沉,看了一眼常玉蟬。

  常玉蟬一個激靈,猛然衝上前來,眉毛一豎,睜眼瞪著沈昭嬑:「沈昭嬑,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你做什麼這樣不依不撓,一直揪著那事不放?話是我開的頭,有什麼就沖我來。」

  沈昭嬑也不惱怒,溫聲道:「既如此,你便道個歉吧!」

  常玉蟬的話本來就不妥當,對她有冒犯之意,要求常玉蟬當眾道歉,也並不過份,姐兒之間口角爭執,也是在所難免,大家拿捏著分寸,把握著尺度,常玉蟬道了歉,這事也能揭過。

  哪知常玉蟬瞪圓了眼睛:「你方才不也言語冒犯了容平姐姐……你怎麼不向容平姐姐道歉?你真是好沒道理。」

  沈昭嬑目光淡淡的:「我是接了隆郡王府的帖子,這才過來參加花會,本也是來者是客,容平縣主身為主家,好生招待上門來的客人,一盡地主之誼,顯露的是隆郡王府禮儀之大,待客之道,彰顯是隆郡王府的威赫。」

  「我在隆郡王府,在容平縣主面前受人言語冒犯,是隆郡王府失禮不周之錯,事發之後,容平縣主不加以勸阻,言語偏私,處事不公,於我有輕視怠慢之意,是她有錯在前,我為何要道歉?」

  容平縣主臉色漸漸白了……這番說辭不論到任何地方,道理都說得通,她把事情搞砸了。

  可是讓她向沈昭嬑道歉,她也丟不起這個臉。

  常玉蟬氣得直跳腳,氣尖聲道:「不都說了,我方才是無心的,你怎麼還得理不饒人,這就是你身為鎮北侯嫡長女的教養嗎?姐兒之間爭執口角也是常有的事,做什麼這樣斤斤計較,還帶侮辱人的……」

  沈昭嬑面容平靜:「所以,無心說錯了話,冒犯了別人,就不需要道歉嗎?這就是你武陽侯府的家風教養?!」

  「你……」常玉蟬被堵得啞口無言。

  沈昭嬑抬眼看她:「所以,你道不道歉?」

  常玉蟬氣急敗壞抬手,指著沈昭嬑:「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可是武陽侯府的嫡小姐,旁人怕了你,我可……」

  沈昭嬑猛然站起,常玉蟬嚇了一跳,身子陡然退後一步,她身後就是山亭的木欄,木欄抵在她的腰際。

  她目光狠狠盯著沈昭嬑,沈昭嬑一身青花藍宋錦緞,顯得明麗秀艷……

  眼前的沈昭嬑不知怎的,突然變得攝人起來。

  尤其是她的一雙眼睛亮得驚人,看人時,帶著一股子寒意,她又突然想到,之前在宗室里偶見了齊王殿下,當時齊王殿下只輕輕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她,可她卻覺得雙膝發軟,渾身發顫,唯恐被攝去了心神。

  沈昭嬑這時的目光,像極了那時的齊王殿下。

  常玉蟬心裡發慌,雙手用力握住木欄,身子用力抵著及腰的木欄,上半身子探出了木欄外面,木欄上的硬木,硌得腰部生疼,她也恍然未覺。

  沈昭嬑目光頓冷……

  常玉蟬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不該再繼續鬧騰下去。

  於是她主動退了一步,她語氣緩了緩,帶著商量的口吻:「沈大小姐,事情鬧大了,在長輩跟前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