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雍便是不喜飲酒,每年冬日也總要喝上幾杯鹿血酒。
沈昭嬑前世準備過許多次鹿席,熟知齊雍的口味,便從旁指點了做法,交代了要做什麼口味。
廚子們都有經驗,也沒有出錯。
鹿肉鮑魚羹做好了,沈昭嬑見時辰差不多了,正要讓紅藥送去,紅蘿匆匆過來:「小姐,侯爺和殿下打起來了……」
沈昭嬑嚇了一跳:「怎麼回事?」
紅蘿忙道:「奴婢也不清楚,只聽鄭三叔說,原是侯爺要同殿下切磋武藝,鄭三有些不放心,讓您趕緊過去一趟……」
鄭三是個很穩妥的人,若是普通的武藝切磋,也不會這樣緊張,許是爹爹在切磋的過程中失了分寸,或是不慎傷到了齊雍……
沈昭嬑面色微變,連忙吩咐紅藥:「把剛剛做好的鹿肉鮑魚羹帶上,隨我一道去前院看看。」
聲音又急又快。
紅藥不敢耽擱,連忙將羹食放進溫盤裡,裝到置了火炭的食盒中,拎著食盒跟著一起去了前院。
沈昭嬑又急又快,匆匆趕到宴息處,就見不遠處的空地上,兩道人影赤手空拳,你來我往,打得不可交開,砰砰的聲音,聽得人心驚膽顫……
鄭三守在一旁,面色有些凝重,見大小姐過來了,才鬆了一口氣。
沈昭嬑先問鄭三:「打了多久了?」
鄭三回道:「快有半個時辰了,剛開始還是在正經切磋,雙方都克制著沒有下重手,可後來,」他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量,「侯爺不知怎的,一拳打到殿下的嘴角上,把殿下打退了一步。」
切磋武藝怎麼還帶打臉的?是不是有些失了分寸?鄭三覺著不對勁,這才叫紅蘿喊了大小姐過來。
沈昭嬑五指攥在一起,爹爹果然傷了齊雍,定是知道齊雍設局謀婚一事……
鄭三實在有些不安:「侯爺下手越來越重,招數有些咄咄相逼,倒是殿下對侯爺一直退讓,之前那一拳,殿下其實是可以躲開的,不知為何沒有躲,生生地受了侯爺一拳。」
鄭三小聲問:「您看,要不要阻止……」
沈昭嬑抿著嘴,沒說話。
她也不知道該不該阻止。
私心裡覺著自己不能干涉爹爹同齊雍之間的事,可理智上又擔心爹爹真的傷了齊雍。
齊雍畢竟是親王……這是大不敬之舉。
兩人打得熱火朝天,便是沈昭嬑也能看出,爹爹步步緊逼,齊雍步步退讓,幾乎沒有還手,接連挨了好幾拳。
鐵拳打到身上,拳拳到肉,勁力順著皮肉鑽進皮肉里……
鄭三有些急了:「小姐,這……」
沈昭嬑正猶豫著要不要喊停,就見爹爹握緊了拳頭,一隻腳碾著地面,將地上的青磚都碾裂了,緊跟著雙腳往地一蹬,身體宛如離弦之箭向前疾沖……
沈昭嬑瞪大眼睛,突地摒住了呼吸,來不及出聲,就見爹爹的拳頭,砰一聲,擊打在齊雍胸口上。
齊雍退了好幾步,最後單膝跪在地上,眼角的餘光瞥到,站在廊下的小女娘。
他同沈岐一起進了宴息處,摒退了下人,說了隆郡王府的私鹽案打草驚蛇一事,需要再找一個對付顯國公府的突破口……
北伐大軍進了通州,將領們這幾日就要進京……
原計的計劃要推遲……
……
等兩人說完話,沈岐便提出想要同他切磋武藝,齊雍左眼皮狂跳,硬著頭皮應下了。
對於習武之人來說,沒什麼是打一架解決不了的。
不行那就再打一架!
今日踏進鎮北侯府,他就沒想過全須全尾地走出鎮北侯府。
最開始,還是正經切磋,後來沈岐開始試探他,招數越來越狠,他惦記人家的女兒,做賊心虛,哪裡還敢硬抗,只能退讓躲避,沈岐哪有不白明的,一拳打到他的嘴角上,他也不敢還手……
方才那一拳,沈岐只用了七成實力,他勉強抗了下來,卻難免受了些內傷,要養一段時間才能恢復,若是用上十成力,胸前的肋骨都要被他打斷幾根。
沈岐的怒火,可想而知。
齊雍喉嚨一嗆,吐了一口血。
沈昭嬑的心猛然提了起來,也不知道該為受傷的齊雍擔心,不是該為傷了齊雍的父親擔心了。
沈岐停了手,好像這才意識到,與他切磋的人是齊王殿下,自己竟然傷了齊王殿……連忙上前扶起了齊王殿下,向齊王殿下告罪。
「這……我右臂受傷,落下了病根,不能動武,這些年一直在練左手拳,許久沒同人動過手,下手沒個輕重,沒成想竟傷了殿下,真是對不住殿下,」沈岐面上似有惶恐之色,態度也顯得十分恭敬,「沈岐絕沒有任何不敬之心,請殿下恕罪。」
說完,他雙手一拱,就要下跪認錯。
齊雍連忙托起他的雙手:「沈侯言重了,原也是切磋武藝,是我技不如人,這才受了傷,怪不得沈侯,」他話鋒一轉,又是一臉讚嘆,「沈侯多年不上戰場,卻風采不減當年,實在令人佩服。」
沈岐面上一松,見齊王殿下受了一拳,就跟沒事一般,心裡暗暗後悔,方才那一拳打輕了。
「殿下過獎了,我多年不上戰場,自然比不得殿下身手了得,聽說殿下擅長刀法,此番切磋,也是我托大,占了殿下的便宜,承蒙殿下相讓。」
兩人你來我往,虛與客套,各懷鬼胎……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沈昭嬑抿緊了嘴角,突然很想笑。
這時,沈岐終於看到了沈昭嬑,蹙了蹙眉,語氣也不怎麼好:「妱妱怎麼過來了?」
齊雍轉頭看去。
沈昭嬑一過來,他就發現了,也是因沈昭嬑分了心,才叫沈岐抓到了破綻,生挨了那一記鐵記。
噝!~
原本沒覺著有多疼的傷,突然疼得厲害。
沈昭嬑聽父親語氣不好,只當父親與齊雍切磋亂了氣息,低聲回道:「大廚房做了餐前羹食,這便送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