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雍頷首:「從前的練手之作。」
沈昭嬑將玉如意放到一旁,端起茶杯捧在手裡,心裡想著皇后娘娘嘉獎的事。
她沒想過齊雍會這樣做,原以為宮裡送些賞賜,是為了安撫她,後來卻是借了安神香的由頭嘉獎她。
賞賜還在其次,關鍵在於皇后娘娘對她的讚詞,突出了賢、和、禮三個字。
贊她賢良、和柔、知禮!
「齊雍,你……」
沈昭嬑沒有喊殿下,清淙的雙眼純淨透徹,燭光映在眼裡,她眸光輕顫,似日光灑在湖面上,泛起了細碎的瀲灩波光。
齊雍正在吃點心,沒等到她的聲音,便抬眼看她,只見她用一種欲語還休的目光看著他,眼底閃動著複雜之色。
他放柔了聲音,怕嚇到她一般:「怎麼了?是有什麼事要問我嗎?」
沈昭嬑欲言又止,輕輕斂下眼睛:「想對你說一聲謝謝,你幫我了許多,我一直不知該怎麼感謝你。」
她又抬眼看他,眼裡沒了那種仿佛藏著許多秘密的複雜,反而顯得很認真。
「皇后娘娘嘉獎我的事,是你安排的。」
齊雍可以不說,她卻不能當作不知道,更不能心安理得去接受了他的好,還要當作沒發生過。
這樣不好。
齊雍嗯了一聲,又拿了一塊點心吃,吃完了,突然問她:「點心是你親手做的嗎?」
他總覺著,沈昭嬑對他處處心用,事事妥帖,可這份用心和妥帖裡帶了一絲客氣和疏離,甚至是防備……特別在她每次說要感謝他的時候。
仿佛要同他劃清界線一般。
他很不喜歡。
沈昭嬑被他轉開了話題:「你怎麼知道?」
「點心裡有你的味道,」齊雍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身上,「我一下就吃出來了,就仿佛曾經吃過許多次一般。」
她常年浸淫各種香料藥材,各種香料藥材氣味沾於一身,長時間醇化合一,形成了獨屬於她的女兒香,綿長粹純,總給他一種歲月靜好,身心安寧的感覺,是他從前沒有感受過的。
沈昭嬑心中一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著齊雍的目光,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看透徹一般。
「是嗎?」她低頭喝茶。
前世她為了討好齊雍,經常給齊雍做藥食,齊雍也說過,這些藥食里沾了屬於她的味道。
齊雍髓海不寧,經常夜不能寐,總要聞到這股藥香才能睡上一兩個時辰,齊雍總喜歡折騰她,她每次都要出許多汗,帳內藥香浮動,變得尤為濃郁,他抱著她淋漓的身子,在她的身上烙下了密密布布的吻痕……
齊雍突然道:「你剛才說我幫了你許多,不知道怎麼感謝我?」
又來了!沈昭嬑眼皮一跳,就見齊雍將四方的炕桌抬起,放到一旁去,隔了一方炕桌對坐的兩人,沒有了任何阻隔。
沈昭嬑連忙要起身,齊雍握住她的手。
她掙了兩下,沒有掙脫,忙道:「殿、殿下,黃楊木枕里的香包用了許久,我給您做了新的……」這是她準備的謝禮。
她覺著以後再也不能說不知道怎麼感謝這話了……
齊雍慢慢將她拉向自己,用力一扯,沈昭嬑還犟著的身體,就撲到他胸前,他悶笑出聲來,將她按在懷裡。
「下次要謝我,就這樣謝!」
齊雍一手捏著她的手,一手按住她的後背,沈昭嬑整個人被按在胸前,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清苦的藥香,還有一絲淡淡酸咸,又仙又欲的味道,是檸汁生蚝的味道,這廝肯定吃了不少生蚝。
沈昭嬑掙了幾下,沒有掙動:「還不放開!」
齊雍低頭,氤氳的燭光似是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朦朧的暖光,襯得她皓齒朱唇,肌如美玉。
目光落在她的唇間,停了片刻。
不覺就想到,慶賀宴那日在後罩廂房,與她芳澤相親的一幕,原不想這樣冒犯她的,只是想到她與蘇明霽拉拉牽牽,勾勾纏纏的畫面,不知為何就有些失控了。
後來沈昭嬑坐在她腿上哭得跟淚人一般,眼裡的破碎感,哽咽不成調的嗓音,還有她隱忍慌亂的神情……一下揪痛了他的心。
齊雍轉開了話題,這才放開了她:「皇后娘娘要為我準備選妃事宜,再過不久禮部會將花名冊送進宮中,沈昭嬑,」他看著她,表情十分認真,「選妃宴是為你舉辦的。」
沈昭嬑抬眼看他。
齊雍見她沒什麼反應,心裡有些失望:「讓你參加選妃,卻是委屈你了,本來是可以直接請皇上賜婚。」
沈昭嬑沒說話,齊雍是大周朝身份最尊貴的親王,他要選妃,大周朝的貴女都要任他挑選。
也不誰都有資格參加親王選妃,至少家世才德品性要十分出挑才行。
便是落選了,那也是入了天家的眼,是莫大的殊榮。
世家大族家的貴女們,都以能參與選妃為榮,不存在委不委屈一說。
齊雍向她解釋:「之前在浮玉山救你的事暴露了。」
事情鬧到了宗人府,就必須有個說法,含糊不清,更容易令人揣測,事關沈昭嬑的名節,他不能含糊了事。
「我擔心外人會揣測,你是叫我毀了名節,宮裡這才賜下了親事,我雖然不懼流言,卻希望你能堂堂正正的嫁予我。」
「你退了武寧侯府的親事,對外說是,八字不合,於親緣有礙,真實原因也不能對外稱道。」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慶賀宴上的糟污事,若是傳了出去,鎮北侯府的名聲就完了。
旁的不說,三皇子武功師傅這事便不成。
蘇明霽做了品德敗壞的事,毀了前程,就怕武寧侯府會狗急跳牆,便是對付不了鎮北侯府,毀掉沈昭嬑,卻是輕而易舉。
「你退了武寧侯府的親事,轉頭與我訂親,定會有人認為是鎮北侯府攀上了高枝,悔了婚,對你和你父親名聲有損。」
說來說去,這世道對退親的女子充滿了惡意。
武寧侯也不安分,背後還牽扯了兵部,太后黨,他不得不防,他既有心求娶,就要仔細謀劃,不能留下後患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