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嬑心中顫了顫:「都察院要參顯國公府嗎?」
這話一問完,就知道不妥了,仙饗樓是定國公府的產業,齊雍與都察院的大人們在仙饗樓會面,是有避人耳目的意思,應該涉及一些隱秘,不是她可以過問的。
齊雍神色如常,似乎沒有覺得她的話有什麼不妥:「參是肯定要參的,至於怎麼參,要同你父親他們商量之後。」
沈昭嬑不敢多問了。
那位老大人有一個兒子張修遠,後來坐到了刑部尚書,和身為大理寺卿的唐進堯一起掌管著大周朝的司法。
趙安福、唐進堯、張修遠並稱齊雍的「三爪牙」。
齊雍喝了一些水,不緊不慢地道:「顯國公府要參,但矛頭不能一開始就對準顯國公府,至於要對準誰,既能讓顯國公府傷筋動骨,又能敲山震虎,震懾五軍衙門其他勛貴,還需要再議。」
顯國公府背後盤根錯節,一下把矛頭對準顯國公府,反而會令他們擰成一股繩來對抗朝廷,容易引發朝局動亂。
「軍屯上的事,也觸動了許多人的利益,若真要扒開這件事,恐怕五軍衙門上下沒一個無辜的,最好也能避開軍屯,避免勛貴們因為軍屯牽扯太廣,倒戈顯國公府,動搖五軍衙門的根基。」
沈昭嬑若有所思:「殿下的意思是,需要找其他切入點。」
今生齊雍有以爹爹為首的保皇黨們的支持,行事穩妥了許多,確定張大人要參顯國公府,他暫時不打算利用軍屯對付顯國公府。
逐風端了山渣六物湯進屋,齊雍伸手接過,轉手就遞給了沈昭嬑。
他沒有多說,只是溫聲道:「政治爭鬥詭譎多變,許多事情也說不清楚,不到那一步,任何人也無法保證自己算無遺策,你不要想太多。」
沈昭嬑聽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就沒有多問,起身向齊雍告辭。
齊雍倒是沒攔她:「有什麼事,派人去臨照園傳個信。」
沈昭嬑睜大眼睛:「您是臨照園的新主人?」
齊雍點點頭:「皇上見那處宅子清淨,適合修養身體,便將宅子賜給了我,修繕了一個多月,這幾日就搬進去了,以後我們就是鄰居。」
沈昭嬑無語了片刻。
齊雍吩咐逐風為沈昭嬑的暖手爐重新添了炭,親手取來沈昭嬑的斗篷走到她面前,手臂一張,將斗篷披到她的肩膀上。
他身長手長,雙臂一張將她整個人都攏在胸前。
沈昭嬑退後一步。
齊雍乾脆將她按在他的胸前,她個子嬌小,只到了他胸口下方位置:「我府中有幾張上好的火狐皮,顏色鮮亮火紅,做成斗篷、圍脖一定很襯你,回頭派人給你送去。」
沈昭嬑從他懷裡退出來,低聲道:「可以拒絕嗎?」
齊雍笑了笑:「反正送到你府上,藉口怎麼編,隨你自己,你若是不想要,送人也不是不可以。」
就知道會這樣!沈昭嬑沒再說話,攏了攏身上的斗篷,又對他福了福身,便帶著紅藥離開。
齊雍突然想到之前在仙饗樓訂的檸果鴨子還放在溫盤裡,連忙讓瘸子李給沈昭嬑送過去。
沈昭嬑還沒來不及登車,瘸子李就提著一個食盒,一瘸一拐地朝這邊過來。
她停下腳步。
瘸子李上前,將食盒遞給她身邊的紅藥。
紅藥看向沈昭嬑,遲疑著沒接。
瘸子李笑得一臉憨厚:「是檸果鴨子……味道有些特別,主子想著姑娘會喜歡,便特地打包了一隻,讓姑娘帶回去。」
沈昭嬑這才道:「收下吧!」
紅藥這才接過食盒,對瘸子李道了一聲謝。
齊雍站在窗牖前,看到沈昭嬑登上馬車,馬車噠噠地駛出了小巷,這才披上大氅,走出了廖記羊肉鋪。
「去宗人府。」
……
宗人府是大周朝管理皇家宗室事務的衙門。
大堂中間,擺了兩個半人高的青銅炭爐,兩個差役舉著大火鉗,往爐里添炭,炭火嗞嗞作響。
正前邊一張長書案,宗人府宗令熹郡王坐在長案後面,兩側分列六把紅漆太師椅,掛褐黃暗紋幔帳,正上又掛了塊『宗令有典』的匾額。
沈岐面無表情地坐在右手第一個太師椅上,身邊坐著額頭正在冒冷汗的武寧侯,對面是臉色難看的康郡王,以及宗人府其他官員。
熹郡王瞧了一眼康郡王:「你家的兩個孩子傷得怎麼樣了?」
康郡王一身青色右衽圓領蟒袍,腰配一品大員所用玉革帶,他中等個子,面色嚴肅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心裡也有些惱怒。
近來皇上給了鎮北侯不少恩典,便是他也不能把人得罪了,哪知竟讓家裡的兩個孽障拖了後腿子。
「斷腿已經接上了,要養上三五個月才能好,知衡失血過多,又受了風寒,發起了高燒,清平受了驚嚇,一直在昏迷,嘴裡說著胡話。」
熹郡王點點頭,語氣淡了幾分:「去把人抬上來吧!」
「這……」康郡王想要拒絕,卻也不好明說,只好打著哈哈,「事情我都問過了,就是小輩之間的口角,我家那兩個小混帳,聽了外面幾句流言,就信以為真,嘴賤了幾句,叫齊王殿下把腿都打斷了,也是活該,回頭我定綁了他們上鎮北侯府,給沈大姑娘負荊請罪……」
話里話外都是大事化小,只差沒明著說,齊王殿下已經教訓過了,私底下該賠禮,該道歉,該認錯,他們家都認。
沈岐端起茶杯,低頭喝茶,全然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康郡王臉色掛不住了:「我家兩個小混蛋傷得有些重……」
沈岐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家的孩子傷的只是腿,養三五個月就活蹦亂跳了,不像我家姑娘,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污了名聲,差點毀了一生。」
話說到這份上,康郡王就知道事情不能善了,目光看向了熹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