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劍老人神色古怪,一言不發。
不過,我卻能心聲聽到他的腹誹:「一個揮動神月劍時光倒流百年,就為了去人間談戀愛,另一個寧可不當神月劍的主人,也要去人間談戀愛,談戀愛這件事真就這麼好,值得這些傻子如此?老夫我身為一柄劍,當真是不甚理解。」
顯然,神月劍劍靈老人並不知道我已經能聽到他的心聲了,只是微微一笑:「既然玩如此,那老夫就不再強求了。」
我點點頭,笑道:「前輩,我真的可以重返人間了嗎?有一件事我很心緊,重返人間的話,我還能回到自己離開的那個時間嗎?畢竟……我已經消失百年了,如果回去的時候,所在乎的人都已經不在了,那就完全沒有回去的必要了。」
「此事放心。」
背劍老人微微一笑:「神月劍下,此事太小,不過光陰的扭曲會相當厲害,所以不能送你回到消失的時間,但可以送你去消失之後的三個月後,如何?」
「三個月?」
我輕輕頷首:「可以!」
「嗯。」
背劍老人輕輕一拍手掌:「此時不道別,更待何時?此後再無機會了。」
光陰流水中,傳來了顏光的聲音:「陸離,從此以後,江湖上再無顏光。」
我點點頭,伸手輕拍胸口:「顏光女俠費心費力幫我重返人間,雖然江湖上沒有顏光,但都在我心裡了!」
顏光輕笑:「再見,陸離。」
「再見,顏光!」
……
下一刻,背劍老人抬手拔出神月劍,劍光璀璨,瞬間分開了時光,就在我的身後劈出了一條時光裂縫,笑道:「去吧,天之壁的事情,就只能靠你費心費力了。」
我頷首:「前輩,臨別之際我還有一個問題,希望前輩如實相告。」
「問。」
「前輩之前說救我是受人之託,我想問問,受誰之託?」
「先上路再說。」
他揮手又是一劍,頓時一道劍光直接把我送入了光陰裂縫之中,整個人飛速下墜,眼前萬物扭曲,而耳邊則傳來了背劍老人的最後一句話:「那人名叫步璇音。」
……
光陰裂縫中,時間的曲度不斷變化,整個世界都完全扭曲變形,糾纏在了一起,時間開始融合、接頭,讓人無法理解,而就在我產生了一縷自主意識,幾乎感受到自己真實肉身的時候,身軀猛然一窒,「唰」的一下,前方的道路被人一劍斬斷。
「這就想走?」
虛無之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以為有神月劍劍靈做靠山就能離得開這座樊籠?你可真是天真幼稚得可怕,神月劍能分開時間,難道本座的流年尺就分不開時間了?」
我皺了皺眉,身形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卡住了,再也無法向前分毫,而我則清晰的感知到,只要我再向前十米,就能衝出這片混沌,回到林夕身邊了!
「如何?」
煉陰桀桀笑道:「希望就在眼前,卻又無比遙遠的感覺不錯吧?時間樊籠你不願意呆著,也好,那就在光陰裂縫中逐漸湮滅吧,這裡的罡風洗禮……可不是一般的魂魄能抵抗的。」
我沒有說話,但心生感應,就在前方,一道道密集的「101010101010101010011001」字符鋪開了一條道路,就這麼筆直的鋪到了我腳下,直接將流年尺劈出的混沌分開,開闢出了一條新的道路,緊接著一個熟悉的機械聲音在耳邊響起:「星眼來遲,為天行者開道,歡迎歸來!」
「唰!」
我再不猶豫,瞬間就衝上了這條由數據組成的長橋,一掠身軀就衝出了混沌,下一刻眼前一片光明,身周「沙沙」之聲不斷,之前湮滅掉的血肉、骨骼、衣物等不斷時光倒流般的重塑在一起,去時是什麼樣,歸來時依舊還是什麼樣,手腕之上,腕錶閃爍光輝:「歡迎回來,天行者!」
「幹得好,星眼!」
我飄然落下,身軀就落在了工作室的花園裡,三個月後,已經是人間四月天,眼前花團錦簇,耳邊鳥語、汽車的鳴笛聲,每一個聲音都編織成了真正的現實人間,讓身在時間樊籠中近百年的我幾乎快要落淚,活著的感覺,真好!
……
一個縱身,直接落在了工作室二層,此時是午後,當我落在陽台上的時候,正捧著一杯果汁的顧如意呆呆的看著我,下一刻果汁落地,她已經淚眼朦朧。
「是你嗎?陸離?」她哭著問。
「嗯。」
我上前幫她擦拭淚水:「如意,林夕呢?」
「她在樓下。」
「嗯!」
我轉身就飛掠下樓,落下台階轉身時,就看到了林夕捧著一杯咖啡,就坐在我們平時泡茶的桌案一旁,一雙美目呆呆的看著桌案的一角,若有所思,而就在我出現在眼前時,林夕似乎並不意外,只是緩緩起身,眼圈通紅。
「林夕,我想你了。」
我張開手,淚水滾滾落下:「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林夕徹底淚崩,上前就撲在我懷裡,也不說話,只是大聲的哭泣,淚水轉眼濕潤了我的衣領。
身後,沈明軒下樓,也不由自主的摔了一個水杯,然後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
許久之後。
二樓沙發里,大家就這麼坐著,林夕則依偎在我懷裡,這次沈明軒、顧如意再也不嫌棄餵狗糧了。
「三個月了。」
沈明軒眼圈微紅,道:「全服都鬧瘋了,所有人都知道七月流火也失蹤了,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幻月天王跟著方歌闕、李逍遙、韓一笑一起失蹤了,我們根本就沒有想到你還能回來,雖然我們希望,但是……你真的回來了……」
她這麼一說,顧如意又默默擦眼淚了。
林夕坐直身體,轉身看著我:「很多話想對你說,但你回來了,好像又不用說了。」
「嗯。」
我輕輕點頭。
沈明軒問:「這三個月里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情,能跟我們說說嗎?」
「太多事,沒辦法一一說清。」
我深吸了一口氣,道:「其實對你們來說是三個月,而我卻在另外一個世界過了整整一百年。」
說著,轉身看向林夕:「如果不是對林夕的這份思念撐著,我可能已經精神磨滅在漫長的時光之中了。」
林夕睫毛顫抖,再次流淚。
……
「趁著天沒黑。」
我深吸一口氣:「走吧,陪我一起去我家一趟,老爸和姐姐還不知道我回來了。」
「嗯!」
半小時後,家中。
老爸神色平靜,只是偷偷的抹了一把淚水,姐姐則直接淚崩,雖然已經提前接到電話了,但是看到我的那一刻,姐姐還是哭成了淚人,讓我好一陣子安慰,這才好一點,起身去給大家泡咖啡去了。
「晚飯就在家裡吃吧?」
老爸神色略顯憔悴:「我們大家都差點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一起吃飯了。」
「嗯。」
我點點頭:「師父呢?」
「他過一會回來。」
「好。」
不久後,師父林成來了,還帶著一位穿著樸素、像是山里人的老者,身上的陽炎勁十分盛旺,應該也是一位陽炎後期了,師父一來,老爸、姐姐馬上示意我帶著貴客去頂樓陽台上去聊正事,而我則馬上起身起身,輕輕一按林夕的香肩,笑道:「我陪長輩們聊聊,你在這裡玩會手機。」
「嗯。」
她笑著點頭。
其實此刻的林夕十分憔悴,這三個月里她不知道哭過多少回了。
……
午後,陽台上的風景相當不錯,將遠處的湖景盡收眼底。
「介紹一下。」
師父林成伸手道:「這位是燕晟,算是前輩,一百年前踏入陽炎境,雖然現在境界沒有你小子高了,但是終究還是前輩。」
我笑道:「燕晟前輩!」
「好啊!」
燕晟點頭笑道:「真正的一個後生可畏,年紀輕輕居然就已經陽炎巔峰了,而且我聽林成這老傢伙說,你有機會再次破境,觸碰傳說中的化神之境?」
「只是有機會罷了。」
我坐回椅子裡,謙遜笑道:「不一定的事情。」
林成點點頭:「那麼……失蹤的這三個月里,發生了很多事情吧?我能感應到,你的陽炎勁強度比起三個月之前,至少翻了五倍。」
「少了,至少十倍。」
我搖搖頭,笑道:「之前只是陽炎巔峰,這次算是真正的領教了陽炎境瓶頸是什麼樣子了。」
「怎麼說?」老頭詫然。
我深吸一口氣,說:「我現在,可能是人間最強陽炎境。」
一時間,老頭子和燕晟都一臉驚詫。
「年紀輕輕不要這麼輕狂。」
老頭子臉上分明寫滿了驕傲,摸著鼻子笑道:「雖然確實有可能是人間最強陽炎境,但好歹也謙虛一點。」
燕晟一副沒眼看他的模樣,轉身正色看著我,道:「三個月里,你一定經歷了許多平常人無法想像的事情,既然回來了,有什麼想法?」
「留守人間。」
我看著天邊,笑道:「我不能讓那些人毀掉我熱愛的這個世界。」
「志向不小。」
燕晟捋須笑道:「可是憑什麼?」
「就憑我是人間最強。」
我緩緩起身,與燕晟筆直相望,當站直身軀的那一刻,已是化神之境,人間最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