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故友齊修，見信如晤……」
三五頁的黃棕信紙之上，洋洋灑灑三五千字，寫的是亂七八糟，天上一腳地上一腳。
尤其是胡天宗這一手家傳的狗爬字，更是看的由書法出道的齊修，眉頭直皺。
心中不免想像寫這封信的時候，胡天宗是不是蹲在了椅子上，一把攥著毛筆，蘸著墨水胡亂草書起來。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當日的情分今日若能還了，也算了結一樁因果。
於我而言，並非壞事。」
輕聲呢喃，齊修右手輕揮，手上的信紙倏然燃起火光，化作縷縷餘燼灑落。
胡天宗的來信看似字數不少，實際八成以上都是客套話，真正有用的內容都集中在最後的幾段內容上。
其一，便是胡天宗明言告訴齊修，遼東五大世家已如之前通令全國那般，做好了隨時入關的準備，並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其二這次遼東五大世家入關明面上是要調停關內紛爭戰火，但實際上也是要趁著這次趙家失勢，群雄逐鹿。
為自己，謀取一份應得的利益。
看到那幾頁信紙上，少有寫的比較端正的「應得」二字，齊修已經看到了這次胡天宗，以及整個遼東世家們的決心。
而胡天宗這次來信的請求也只有一個。
那就在必要的出手，幫胡家解決掉一個棘手的目標，因為出於某些原因，遼東五大世家的手段對其難以奏效。
想要萬無一失的將其解決掉，就必須請一個足有強橫的外援。
南冥大荒一行，胡天宗很清楚齊修的實力，於是便休書於此，打算了卻之前的因果恩情。
畢竟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很清楚因果對於日後修行的重要性。
胡天宗這次來信，也帶了幾分幫著齊修化解掉之前因果的想法。
畢竟他這一次的請求對齊修而言，不算難。
「希望我的預感是錯誤的吧……」
燒掉了來信，齊修搖身化作神芒離去，遼東世家入關還有一段時間，趁著這個空擋他要布置好宗內的一切。
經過前一段時間的仔細排查後，現在整個神霄宗內，無論是本家還分家，內門還是外門，包括雲字輩的長老，全都重新經歷了一次雷池問心。
而且每一個人都是在齊修身外化身的親自注視下完成。
如此縝密細緻的排查之下，還真揪出了幾個隱藏極深的臥底探子。
不過對於這些插在神霄宗的針，齊修倒是沒有當場將其揭穿。
反倒是默許其矇混過關，讓他們以為自己又成功隱藏了下來。
「殺了他們容易，可誰能保證把他們殺了，他們背後的勢力不會再派新的人來。
與其如此，倒不如先不打草驚蛇，將他們穩定下來，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之後也好提防起來。
乃至借他們的嘴，去傳遞一些我們想要他們傳出去的消息。」
面對齊修的建議，掌管門內戍衛和刑殿的雲豐長老想了想後，也覺得更為穩妥。
於是這幾個自認為自己又一次瞞天過海的臥底探子，便被嚴密監視看管了起來，並由雲豐聯合幾位雲字輩長老開始專門為他們制定一些「假消息」。
……
大玄歷1844年，處暑。
整個大玄王朝內部爆發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內戰。
由徽淮節度使楊渡為首的六省之地，張榜全國，當今皇室，倒行逆施，民不聊生，致使妖魔肆虐，邪修蔓延，為保人族長存，六位節度使組建勤王大營，欲入京勤王，還人族一片青天。
面對來勢洶洶，屯兵數億的楊渡一眾，趙氏皇族死守江南、上京兩地，寧死也不願棄兵投降。
但苦於楊渡等六位元神節度使的壓力，擋在前方的江南大省節節敗退，護國大將軍衛城戰死江南大省首府，四千萬南山軍死傷慘重，萬不存一。
整個江南大省幾乎化作一方血肉疆場，沖天而起的血腥怨氣，縱是千餘位佛門大能聯手超度，一時半會也難以消弭。
而就在楊渡的勤王大營勢如破竹，一月之內，連破江南一十三府，直逼上京之時。
雄踞南方，朱山河、高天雄、李黃粱三人籌建的義天軍突然出動，以迅雷不及掩耳盜之勢，挑了福閩、魯晉兩座大省的藩鎮衙署。
迫使福閩節度使馮天賜、魯晉節度使王悔只得班師回防，以免被徹底掀了老巢，成為喪家之犬。
馮天賜與王悔一走，勤王大營的兵力頓時少了三分之一。
江南大省的壓力銳減，而此時趙氏皇族也拿出了自己把持皇道神器千餘年的底蘊。
歷來入主上京，成為人族共主的人，都會在登臨皇主之位時，獲得駕馭皇道神器的資格。
這柄皇道神器既象徵著皇族的身份，同時也是一把鑰匙，一把可以啟動諸多皇族密藏底蘊的鑰匙。
面對楊渡的勤王大營和岌岌可危的江南大省，趙氏皇族果斷啟用了皇道神器，復甦了一尊殺伐神器。
斬神台！
這是一件被冠以誅殺神明作為使命的恐怖神器。
其威力足以稱得上驚天動地。
南冥大荒上空終年籠罩的濁霧何等厚重，道盟的元神真尊都對其無可奈何。
最後卻被斬神台發出的一劍，徹底斬破。
由此足見這件神器的駭人威力。
只不過如此強橫古老的神器每一次的使用，也意味著龐大到無以復加的消耗。
斬神台之前積攢的民心民氣，眾生之願都已經在南冥大荒的那一劍上消耗殆盡。
但面對楊渡的步步緊逼，勤王大營的鐵蹄不斷靠近，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價，趙家還是選擇祭起了這尊神器，以此打破眼前的局面。
那一日！
曾經遍照南冥大荒，一劍斬裂那籠罩萬年濁霧的神劍於中土地界上重現。
只是這一次它的目標，對準的是人族內部。
面對斬神台崩天滅地的一擊，以楊渡為首的四尊元神節度使聯手抗衡。
極致耀眼的熾白光芒籠罩了小半個江南大省。
光芒散去之後，神劍消失。
而自那以後，青疆節度使完顏蒼也再未出現在勤王大營之中。
有消息稱這位節度使是被九十九尊紅衣大喇嘛護送返回的青疆，但究竟傷到什麼程度，沒有人親眼見到。
遭此重創，楊渡的勤王大營不得不慢了下來。
狗急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
這兩個比喻此刻映照在趙氏皇族身上可謂是無比的形象。
此刻的趙氏皇族就像是一隻受了刺激的豪豬，誰敢在這個時候靠近，都會被其射上一臉的刺。
楊渡的勤王大營雖然在人數上有著絕對的優勢。
但除了趙氏皇族以外，他還要戒備著雄踞南方，虎視眈眈的朱山河以及他的義天軍。
畢竟在大玄王朝尚在鼎盛之時，朱山河就是十二節度使中公認的最強者，又是異姓王。
就連趙家的靠山趙霸業都曾明言，看不透這個擁有一身雄偉王氣的男人。
至此，整個中土地界成了三足鼎立之勢。
楊渡一方實力最強，不僅有六位元神節度使，兵力也最多，並且占據著全國近半的疆域。
朱山河一方次之，他們手上雖然只有三省之地，但兵強馬壯，又有朱山河這個十二節度使的最強者坐鎮，實力同樣不容小覷。
而最慘的就是死守上京的趙氏皇族。
面對道盟的拋棄，楊渡、朱山河的傾軋，他們只能死死攥著手中僅剩的底蘊，期待著那虛無縹緲近乎看不見的生機。
但這種三方抵角而立的局勢，卻在一紙通令全國的宣告之中，出現了裂紋。
遼東五大世家擇日出關，欲武力調停關內。
此消息一出。
三大勢力的掌權者俱是流露出一絲難言的表情。
遼東大省！
這是十二大省之中，最為特殊的一個大省。
首先其面積就是十二大省之最，甚至比最小的福閩大省要大出三倍之多。
其次，遼東大省也是唯一一個節度使不掌權，並且不是元神真尊的存在。
遼東大省因為其地理的特殊性，先天苦寒，且密布深山老林，其中誕生了許多古老而強大的【靈】。
而遼東特有的大覡道統，讓他們擁有了駕馭操控這些【靈】的能力。
這也就導致遼東大省的總體實力，是十二大省之中，最難以預估的。
如今遼東五大世家入關，明面上說是要武力調停，但內里的意思明眼人都是心知肚明。
這是來分大玄這塊蛋糕來了。
以如今的局勢來看，遼東五大世家加入哪一方勢力，恐都會打破如今的平衡。
這座長久以來，一直不顯山不漏水的大省，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候，展露出了自己最強橫的一面。
而在各省藩鎮節度使與趙氏皇族打的不可開交，徹底陷入軍閥混戰時期時。
各省的宗門世家一如既往的保持著沉默。
畢竟相較於意圖染指皇道神器的節度使們，宗門世家對那柄神器的並沒有什麼渴望。
修行悟道，煉法長生才是他們追求的東西。
只不過這一次人主更替，顯然要比之前幾次更加的猛烈。
畢竟如論實力，這一代的大玄王朝，可以說是自中古時期，實力最為強盛的一批。
趙氏皇族，加上各地藩鎮節度使，足有十數尊元神真尊。
在歷代人族王朝之中，亦能排入前列。
只不過這般情況有利亦有弊，利者有如此數量的元神真尊坐鎮全國，妖魔邪修一流，似那十萬大山就有翻不起波瀾。
弊者，元神真尊豈會久居人下，軍閥混戰，群雄逐鹿怕是早有跡象了。
於是在面對愈演愈烈，局勢愈發緊張的混戰，沉默良久的各省的宗門世家也開始相互走動，並開展了議論。
一方毫不起眼的青翠竹林之中，隨風搖曳的翠竹發出沙沙響聲。
在竹林深處，一座泥塑的小觀坐落在厚重的竹葉中央，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孩童隨手嬉鬧的作品。
可實際上，在真正大能的眼中，這座泥塑的小觀之中，卻蘊含著驚天動地的雄渾氣息。
「這次的混戰，打的有些過於凶了。
那些藩鎮節度使現在滿心滿腦都是奪取皇位，根本不顧我人族元氣。
再這麼打下去，好幾個大省恐都要成了無人之地。」
泥塑小觀之內，別有洞天，一方層層疊起，雲霧老繞，彩霞萬丈的似若天宮般的闊大空間之中。
一道道氣息雄渾磅礴，迥然不同的道身真君錯落其中。
俗世混戰，打的不可開交。
修行界原本不欲插手。
但由於這一次的軍閥混戰過於慘烈，死傷的平民數量已經讓各大宗門世家都看不下去了。
畢竟許多宗門還都是靠著從俗世之中篩選良莠，收入山門。
你們爭奪皇位，卻導致平民百姓死傷無數。
照這麼下去他們這些宗門世家到哪裡去招收弟子。
如此一來，豈不是就是在掘他們的老底。
方才開口便是江南大省十大宗門之一，青玄聖地的大長老，李雄。
江南大省作為這次軍閥混戰的主戰場，儼然已經成了一片屍山血海，不毛之地。
青玄聖地雖然也有自己獨立的山門小世界。
可他們的根基畢竟在江南大省。
現在整個大省十室十空，成了無人之地，那他們以後招收弟子，豈不是還要跑到鄰省，甚至更遠的地方去？
這還不讓其他大省的宗門世家笑死。
「說的沒錯，這些軍閥這次做的確實有些過分了，只是現在這群人爭得眼都紅了。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之前。
想讓他們偃旗息鼓，就此作罷，我看是不可能。」
「確實，那柄皇道神器的誘惑力對他們而言，實在太大了。」
「那我們就這麼看著？再打下去，不單單是江南大省，各個大省恐都會化作一片屍山血海。」
「依我拙見，各省宗門世家聯合，護持平民，軍閥們想打可以，劃出道來，想怎麼打怎麼打，但不能波及平民。
否則長此以往，對我人族元氣，亦是損傷太重。」
「誒，此計倒是可行。」
「嗯，爭奪皇位可以，但如今軍閥們造下的殺孽太重，再這麼下去，豈不就是魔道。
哪有道友提的意見，我也贊同。」
隨著附和的人越來越多，眾人的目光也隨之投向了方才提出建議之人的方向。
那是一位面容清秀白皙，神色平靜，一攏深藍道袍的年輕道人。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這道人微微頷首，點頭示意。
「好年輕啊，神瑩內斂，看不出深淺，這是哪家的活化石來了？」
「這道袍……神霄宗？」
「嘶，我想起來了，這不是神霄宗的那位混元萬法真君嗎？」
「是他？神霄宗居然派他來參加這次參議，看來此子已然躍居神霄宗高層了。」
「何止是高層。
據我所知，這位混元萬法真君如今已經是神霄宗的副掌教。
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