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驚變！
渾身汗毛陡然豎起，骨杖老人驀然搖晃手中骨杖，只見上面剩餘的六枚頭骨驀然亮起光芒，張口吐出宛如骨灰般的濃濃大霧。
這些骨灰冒著絲絲火星，裹挾濃重的死亡氣息，欲將範圍內的一切生靈化為堆堆枯骨。
眼神微動，齊修單手喚出昊天鏡，雪白鏡光霎時間將面前席捲而來的骨灰大霧捅穿。
可就是這眨眼的功夫。
方才還在他面前的骨杖老人居然已經跑到了那扇石門前，弓著身子扭頭看了一眼齊修後，隨即一頭扎進了石門之中。
「這就是他們背負的特殊使命？」
邁步來到那座石門前，齊修矚目細細打量著。
石門不算高大，大約五六米的樣子，通體宛如一塊青岩巨石雕刻而成，表面布滿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劍痕，似是曾有無數劍修在上面刻下自己的道途。
「這石門……」
目光凝聚在青岩石面上斑駁風化的劍痕之上，齊修眼神微微一凝。
精通《天地萬御劍訣》和《葫蘆劍訣》他如今亦算是個勉強及格的劍道修士。
旁人眼中這石門上橫七豎八的劍痕毫無章法，似乎就是人隨意在上面劃下的。
可在他眼中，這上面的每一道劍痕都蘊含著森然無窮的殺伐之氣。
而且……全部出自一人！
「難不成在這石門上留下這諸多劍痕的……便是那位屠盡天下神明的古往今來第一劍修——李謫仙？」
神色一動，齊修愈發覺得有可能。
這葬神谷便是這位不世劍仙打造而成，這扇石門隱藏在此谷深處，必然與其有著莫大關係。
「如果這石門真與那位劍仙有關，門內又隱藏著什麼呢？」
望著眼前的石門，齊修眉頭緩緩蹙起。
這伙妖魔邪修莫名出現在葬神谷中，做足了充分的準備，甚至刻意用自己的性命糾纏谷內的人族修士。
而兩個領頭的大妖魔更是背負特殊使命。
短暫遲疑猶豫後，齊修當即邁步朝著石門內走去。
無論這伙妖魔亦或是他們背後的人要做什麼。
葬神谷是他的成道之地。
在道身大劫徹底開始前，他必須親手掐滅所有隱患。
跨入石門瞬間，齊修眼前驟然光影變換，一股撲面而來的濃重腐朽氣味讓他感覺像是來到了某個塵封了無數歲月的盒子裡。
目光微動，當眼前涌動的光影漸漸散去。
前方，湛藍天空，蒼雲白日之下，是一片平坦開闊，屋舍連綿的土地。
一株碧翠青蔥的柳樹枝幹虬勁，細長垂落的柳枝幾乎將整個村子籠罩。
輕風拂動，柳葉颯颯，隨風而舞，落入環繞村子的嘩嘩溪水之中，奔向安寧的遠方。
村內，恬靜安然。
孩童三兩打鬧，老人樹下乘涼，雞犬踱步。
村外，耕牛嘶鳴，農夫手持長鞭，青壯漢子彎腰插秧，不時發出幾道歡聲笑語。
這是……
注視著眼前宛如世外桃源的景象，齊修眼中紫意一閃，黑白交織的視野當中，寧靜祥和的山村並沒有多少變化。
只是屹立村子中央的那株龐大柳樹卻在齊修的眼中，顯化出了一尊身穿淡雅長衫，面容含笑的年輕男子。
「這麼多年，終於有外人來了。」
倏然一晃，男人憑空來到了齊修面前，一雙碧綠色的眸子帶著幾分好奇打量著他。
「你是……神源？」
感受到面前這長衫男人上滂湃純正的神明氣息，齊修目露一絲瞭然。
神源，就如同人族的魂魄。
神明大多都是天生地養，沒有魂魄，而神源就是類似於魂魄的一種特質。
只是相比於生靈魂魄。
神源是神明的本源，除了意識之外，還擁有飽含著神明自身絕大部分的力量。
「不錯，吾名青雲，是執掌三萬株柳樹的神明。」
點了點頭，長衫男人似乎對齊修並沒有什麼戒心，亦或是太久沒有見到外來者，他直接道出了自己的名號和來歷。
石門之中隱藏的居然是那些神明的神源。
聽到這名為青雲的神源開口，齊修神色微動。
可李謫仙既然要屠滅天下神明，為何在斬殺了神明的肉身後，不把他們的神源一同覆滅，卻要單獨鎮壓在石門之中。
這其中難不成還有什麼隱秘？
「來即是客，去我那裡坐坐吧。」
面帶笑容，青雲抬手對著齊修發出邀請，開口之後似乎又怕齊修拒絕，他指著前方的那株龐大柳樹：
「就在那裡，不遠的。」
一時丟失了骨杖老人的行跡，齊修思索片刻，點了點頭：
「也好，那就叨擾了。」
「無妨無妨。」
眼見齊修應下，青雲臉上笑意更甚，二人隨即邁步朝著柳樹走去。
「不知閣下是否見過一名手持骨杖的老人從這裡經過。」
走向那株柳樹的路上，齊修隨口問道青雲。
「手持骨杖的老人？倒是未曾見過，怎麼，兄台急著找他嗎？」
來到柳樹下，青雲拂袖輕揮，面前寬厚壯碩的樹幹頓時敞開了一道門戶，內里正是一方典雅清靜的內室。
「倒也不是很急。」
抬眸打量著眼前的內室，一股淡淡的清香流淌在齊修的鼻尖。
這股香氣十分淺淡，卻透著難以言喻的鬆弛，讓齊修得知道身大劫將臨後就一直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了不少。
「既然不急，那就在我這歇歇腳，我獨居此地許久，已經很長時間沒與人聊天，兄台若是不嫌棄就在我這坐下。
我觀你眉間隱含愁緒，心神鬱結，定是雜事纏身。」
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青雲熟絡的領著齊修落座，三言兩語之間，兩人聊得也是愈發暢快。
青雲身為神源，言辭語句之間，多有獨到見解之處，齊修將日常修行遇到的一些不解之處與其說出，對方都能很快給出不一樣的看法和結論。
神明對道的本質掌握，遠非修士可以媲美。
在青雲的傾囊相授下，齊修的修為雖未增長，可對於諸多法門的運用卻有了質的飛躍。
而相反的，齊修也將如今大世的種種玄妙一一轉述給眼前這個獨居無數年月的神明，這些新鮮的事物讓青雲感到驚奇，他未曾涉足的大世在他眼前展開，如同一幅五彩斑斕的畫卷。
不知不覺，兩人交談的愈發暢快，甚至連時間都被拋之腦後。
「真是沒想到啊，外面的世界竟是如此多彩。」
嘆聲感慨，青雲揮手喚出一杯茶盞隨手遞向齊修。
溫熱茶湯，瀰漫香氣。
只是望著眼前清澈氤氳的茶水，齊修先是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青雲，隨後緩緩搖了搖頭。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嗎？」
平靜的茶水微微一顫，泛起陣陣波瀾。
舉著茶盞的右臂凝滯在半空，數息後，青雲失笑兩聲：
「說什麼呢，什麼忍不……」
「承蒙你的指點，我補全了許多原本的不足，你若是人族，咱們或許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緩緩站起身來，齊修垂眸俯瞰著仍在強裝著鎮定與自然的青雲。
「還在強撐？」
搖了搖頭，齊修隨手一抓，掌心驀然出現了大把晶瑩剔透，散發著清雅香氣的柳絮。
「從我來到柳樹下的時候，你就開始催眠我的心神，讓我沉浸在你的話語之中。
這東西威力很大，尋常修士根本抵擋不了。
但，除了我。」
掌心的柳絮之中驀然浮現一道道金光，這些能俘虜生靈心神的柳絮上赫然都布滿了【鎮符】。
沒想到齊修早就看穿了自己的手段，青雲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目光陰冷的望著眼前的年輕道人：
「明知道我要害你，還和我聊這麼久，你這道人倒是膽子大的很！」
「畢竟是曾經的神明，伱的閱歷經驗也是世間難尋的寶貝。
既然你想演戲，那齊某憑你演上一場也無妨，就當是為你之前的傾囊傳授給的戲票了。」
驀然間，一縷縷霸道渾然的紫火開始在虛空中洶湧沸騰，齊修漠然俯瞰著面前的青云：
「現在，告訴我那骨杖老人去哪了。」
「嗬嗬，就憑你！我可是神明！」
不負之前那般儒雅文靜，青雲的臉色陡然變得扭曲猙獰起來，於此同時外面那安然樂泰，世外桃源的村莊亦是化作了白骨翻掘的亂葬崗。
淳樸忠厚的村民撕掉身上披著的血肉，變成了一頭頭草木編織而成的恐怖妖魔，瞪著猩紅的雙眼，齊齊看過來。
「神明？你自己照照鏡子，你還有半分神明的模樣嗎？」
平靜看著眼前模樣有了一百八十度轉變的青雲，齊修抬手喚出昊天鏡來，雪白無暇的昊天鏡光恍若一輪煌煌大日高懸，遍照這片污濁不堪，腐朽邪祟的大地。
在昊天鏡光的照耀下，四周猙獰可怖的事物頓時慘叫著消融瓦解。
「那還不都是你們這些人畜害的！
我等是神！
是高高在上的神！
爾等人畜，焉敢與吾妄談平等！
殺殺殺！
我要把你們全部殺光！」
歇斯底里的咆哮著，青雲的身形猛然消散在齊修眼前。
下一瞬，這株龐大無比，遮天蔽日的柳樹卻好似活了過來一樣，磅礴浩大的神威席捲而來，欲要顛覆天地輪迴，斬殺一切大世生靈！
「看來當年那位劍仙將你們趕盡殺絕，一點沒錯。」
「放屁！」
被齊修的這句話徹底刺激瘋掉，青雲徹底癲狂，無窮暴虐殺戮之氣爆發，引動蒼穹翻滾，迸發出的一縷縷神威直接將虛空撕碎。
「虛張聲勢，無盡歲月早已將你的力量消磨趕緊，如今的你，還能自稱為神嗎？」
絲毫沒有被青雲這似要翻覆蒼天的氣勢影響，齊修緩緩開口。
歲月！
那是連元神大佬都要時刻忌憚的力量。
神明雖然能夠壽與天齊。
但那是對於尚處神位，未有折損的神明而言。
而眼前的青雲僅僅只是神源，他的神軀早已被那位劍仙斬殺與無盡歲月之前。
甚至他能夠留存至今，也是那位的故意留手。
長久歲月的洗禮早已經將他的力量沖刷乾淨。
此刻的爆發，無異於迴光返照。
「我不信，我不……」
齊修話音未落，青雲的氣息頓時猛跌，厚重無比的身軀像是被掏空了一樣，虛弱的向後仰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是神，俯瞰眾生的神……」
身軀漸漸化作了原本的輕衫男人模樣，兩眼空洞的青雲口中呢喃低語。
「說吧，那骨杖老人在哪，我可以允你一個痛快。」
來到青雲面前，齊修垂眸望著他輕輕開口。
緩慢轉動眼珠看向齊修，青雲暗淡無光的眼神重新浮現出一縷光彩：
「嗬嗬……你休想找到他……我們的大世……即將降臨……眾神回歸的日子……就要到了！」
砰！
拂袖化出一枚黑金大璽將青雲直接拘走，齊修面無表情。
這神源之中蘊含神明的意志，將其降服收入祖竅，足以媲美萬千殘魂，也算是他最後一點價值了。
「你不開口，我就找不到了？」
洶洶紫火焚燒方圓千里，齊修攤開右手掌心，三道癒合了一小半的傷口觸目驚心。
接連動用【令符】，疊加的反噬已經讓傷口癒合的越發緩慢。
希望是最後一次吧。
眸光微動，齊修再次抬起右手，五指合攏間，無盡彩意在指縫中洶湧。
「號令！
捉拿反正！」
號令一出，齊修腳下倏然蔓延出一道彩意光芒鋪築而成的冗長大道。
而在這條大道的盡頭。
一道略顯佝僂的聖印正手捧骨甲羅盤，跪伏在一封石碑前，口中念念有詞。
邁步走上彩意大道，齊修一步跨出，腳下頓時無盡時光蜷縮，將天涯化作了咫尺之間。
僅僅一步，他就來到了骨杖老人身後。
察覺到身後雄渾厚重，宛如天傾一般的恐怖熟悉氣息，骨杖老人卻沒有如之前那般驚慌失措，反而轉過頭，揚起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笑意。
「嘿嘿嘿，你來晚了。」
啪！
話音未落，骨杖老人驀然將手中的骨甲羅盤狠狠摔在了那封漆黑如墨的石碑上。
清脆崩裂的響聲中，羅盤化作無數細小碎片。
蹙眉望著骨杖老人的動作，齊修正欲出手將其擒下。
可下一瞬。
他的心頭猛地升起濃烈至極的不安。
咔嚓轟——
石碑轟然斬碎，崩散四濺的碎塊恍若黑色閃電，直接擊穿了虛空，綻放無窮無盡的滔天光輝！
於此同時一道看不清模樣的流光驟然拔地而起，強勢無比的捅穿宇璧，飛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你做了什麼？」
望著只剩下半截根部的石碑，齊修心中的不安愈發熾烈。
「沒什麼……」
如一灘爛泥般倒在地上，骨杖老人像是被抽乾氣力一樣，帶著詭異笑容緩聲開口：
「就是放走了鎮壓葬神谷的那柄劍。」
轟隆！
無形的波動一瞬間擴撒至整個葬神谷。
一時間，那些深埋地下，全無生機的神屍。
全部睜開雙眼！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