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缺的憤怒,幾乎要燒毀神智。
但他知道,現在自己無能為力,唯一的機會,是在巫神降臨識海空間的那一瞬間。
父子相見,沒有任何喜悅可言,而是冷冰冰的無情無義。
這段父子間的對話,聽到的只有一個外人。
秦皇。
巫神之力已經出現,石柱頂端成了禁地,連左蘭山與龍桃都被隔絕在外,任何聲音無法傳出半點。
而秦皇,一直站在石柱一側,沒有任何離開的打算。
贏開的神色始終未變,只是眼底泛起一抹傷感之意。
雲缺的命運,與他何其相似,都是被父親拋棄的棄子。
對於秦皇的在場,雲長吉毫不在意,將自己真正的目的公之於眾,仿佛堂堂秦皇只配當做個聽眾。
雲長吉抬起頭,望著越來越近的圓環雲霧,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天下,沒有真正意義上的一品,即便大秦皇帝也需要藉助外力來施展一品之力,雲缺,你可知一品境界的名字,叫什麼。」
雲缺沒說話,冷冷的盯著對方。
「一品稱之為武聖,以身為爐,以神為柴,以氣為火,精氣神合一,自行循環,自成天地,方可將力量達到世間極限。」
雲長吉彷如自語般說道:
「而所謂的超品,只是一品強者修煉到巔峰而已,唯有一品巔峰,方可打破天地桎梏,自成大道。」
「兒啊,為父告訴你一個秘密,天地,是枷鎖,唯有無情方可破之。」
雲缺惡狠狠的道:「說錯了,天地不是枷鎖,你才是!」
「呵呵呵呵……對於你來說,為父的確是一份枷鎖,你如此理解也沒錯。」雲長吉微笑道:「死心吧,你是我這一生最為完美的傑作,你的命運,註定成為迎接巫神的器皿,若還有緣,也許下輩子我們還能做父子。」
雲缺強壓怒火,冷聲道:
「無盡識海,你到底怎麼做到的,我為何還會有第二把妖刀!月魁的神魂為何能住進我的識海!」
第二把妖刀,雲缺並不意外,但是月魁與自己毫無隔閡的融為一體,卻是一份疑團。
雲長吉微笑道:
「很簡單,因為月魁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你們擁有相同的血脈,所以才能共用同一個識海。」
「同父,異母……」
雲缺呢喃著這幾個字,腦海里瞬間明悟過來,道:「妖都之王的妃子,被你霸占了。」
難怪月魁的血脈斑雜,而月魁的生母則被妖都之王所殺,按理說兩頭血脈精純的血狸,生出來的後代不可能出現血脈不純這種怪事。
原來,一切都是雲長吉所為,他用了鳩占鵲巢的手段,讓妖都之王的妖妃,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而那孩子,就是月魁!
雲長吉微笑著搖頭道:
「霸占這個詞,用得不好,應該說借用,唯有相同血脈的元神,才能共存於你的識海空間,才能打造出真正的無盡識海。」
雲缺的眼睛被血色填滿,那是月魁的憤怒。
可是月魁無能為力。
巫神降臨的氣息,讓她毫無抵抗的能力。
「還有一道元神!」雲缺怒目而視,道:「雲朵,又是誰!」
雲長吉微笑道:
「雲朵,名字起得不錯,很好聽,為父當初並未給她起名,是我的疏忽,雲朵,是你妹妹。」
「我哪來的妹妹!娘只生了我一個!」雲缺冷聲道。
「其實,你娘最初,懷的是雙胎。」
雲長吉面帶笑意,說著冷冽的話語:「雙胎不同血脈,你是我的血脈,而雲朵,是妖都之王的血脈,過程很簡單,用過你娘之後,我把她借給了妖都之王,雲朵,是你同母異父的妹妹。」
「之後我用了些手段,讓你在胎兒階段將雲朵吞噬,如此一來,你一出生便是雙魂之體,加上融合了月魁,便成為三魂之身,擁有了無盡識海。」
雲長吉的解釋,讓雲缺陷入了巨大的震驚。
不僅將親兒子當做器皿,還將自己的髮妻隨意送人,簡直枉為人父!枉為人夫!
了解身世之後,雲缺只剩下無盡的恨意。
嫁給如此禽獸,雲缺替母親而不值!
圓環狀的烏雲此刻距離石柱頂端僅剩百丈高度,就此停了下來。
天空中一片陰暗。
一股恐怖的寒意降臨,少年城的地面上屋舍上瞬間出現白霜。
所有少年全部懾懾發抖,被凍僵了身體。
連左蘭山與龍桃都被籠罩上一層白霜。
巫神尚未出現,便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出現,超品強者,帶著世人無法想像也無法抗衡的力量而來。
「到此結束了,雲缺,瞑目吧。」
雲長吉往後緩緩退開,站在了石柱邊緣。
在無數雙驚恐目光的注視下,雲層里出現了波紋般的漣漪,一條條黑線宛如髮絲般垂下,籠罩了整個巫神碑,也籠罩了雲缺。
猶如一圈黑色的帘子,將雲缺漸漸包裹起來。
黑線所散發的氣息,遠遠超過了二品之力,連一旁的秦皇都只能艱難的抗衡,腳下不斷出現白霜,又被氣機不斷融化。
呼……
贏開忽然吐出一口白氣。
這位秦皇,再一次舉起了天子劍!
「沒用的,陛下何必白費力氣,超品之力,不是你贏開能斬來的,雲州不出真正的一品,便沒人能阻止巫神降臨。」雲長吉冷笑道。
「大秦之地,不存妖邪!來之,必誅!」
秦皇沒有任何猶豫,一句來之必誅之後,以此生全力斬出最後一劍!
劍光在黑夜裡閃耀出一片驚天的白光,山川河流在白光里清晰可辨,那遍地牛羊與無數子民,為大秦之主帶來了強大的助力。
這一劍,直直的斬在雲團之上,切斷了所有黑線,將雲團斬出一道巨大的裂痕!
野獸般的低吼聲,從雲團深處傳來。
那是巫神的怒吼!
秦皇的天子劍,傷到了巫神的殘魂,但是卻無法阻止巫神的降臨。
黑線斷裂之後,從雲團里落下一片傾盆的黑雨!
在黑雨中,隱約能看到一張猙獰陰森的面孔緩緩出現!
乘雨而來,巫神降臨!
雲長吉背著手,以一種欣賞美景的表情,觀望著雲團中出現的恐怖之物。
這盤棋,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
等巫神之魂完全沒入雲缺的身體,便可大功告成。
秦皇斬出一劍之後,氣息明顯轉弱。
眼看著黑雨中的無神距離雲缺越來越近,贏開再次揮劍!
只是這一次,天子劍沒能斬出,便被黑雨中出現了一道黑光崩飛。
黑光化作一道鋒利的黑劍,直接斬向秦皇的脖子。
贏開拼盡全力躲避,仍舊被黑劍所傷,整個人被轟出了石柱,砸出千丈之外。
落地之後,直接在地面砸出了百丈深坑!
巫神的隨手一擊,便將大秦之主如同玩具般砸飛,如此力量,令在場的所有人徹底絕望。
龍桃急忙追進大坑,將秦皇攙扶起來。
「陛下!」龍桃驚呼道。
秦皇踉蹌著站穩身體,脖子上出現一道血痕,一滴鮮血落下。
左蘭山也趕了過來,看到秦皇沒有大礙,放心了一些,可看到秦皇流血之後,左蘭山的神色頓時驟變。
自從贏開登基以來,經過的戰鬥無數,卻從未流過一滴血。
坊間甚至有傳聞,大秦皇帝為不死之軀,可以連年征戰,但只要流下一滴血,就會失去戰力,甚至失去生命。
坊間傳聞,左蘭山自然不會相信,但他此時感知到秦皇的虛弱。
比起重傷還要嚴重!
尤其秦皇的生機,幾乎所剩無幾!
仿佛秦皇流的不是一滴血,而是流盡了所有鮮血!
龍桃也察覺到皇帝的虛弱,沒敢鬆手,始終攙扶著帝王。
一文一武兩位重臣,現在徹底方寸大亂。
「走!護送陛下回天龍城!」龍桃急急道。
少年城的危機,他們解決不了,如果再搭上皇帝,那就大事不妙了。
左蘭山點了點頭,同意龍桃的提議。
兩人就要強行帶著秦皇逃走。
結果贏開擺了擺手,聲音虛弱的道:
「還沒完……不能讓巫神降臨,否則不僅大秦不保,雲州也將不保……」
龍桃急急勸道:「顧不得那麼多了!只要離開少年城,至少陛下還有一品戰力,在這裡我們太吃虧啊!」
左蘭山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請陛下回城!」
秦皇搖了搖頭,道:
「辰龍說得沒錯,天下,確實沒有真正的一品強者,朕能施展一品之力,並非朕自身的力量,需要在大秦之地才行,若巫神降臨,將侵蝕這片大地,朕更無法與其抗衡。」
龍桃急得直薅自己頭髮,道:
「留這只能死得更快!巫神之力除非真正的一品強者才有機會抗衡,總不能這時候突然蹦出來個一品吧!要是真要一品抵達,我當場拉泡屎!然後趁熱乎自己再吃嘍!」
龍桃話音未落,有腳步聲從遠處城門口傳來。
一襲白衣的身影,居然穿過了鎖城的大陣,出現在城中。
「那是……大唐武威王!」左蘭山驚疑道。
龍桃差點被之前自己說的話給噎死,發現是武威王,他心裡反而放鬆了下來。
武夫不怕戰死,這要是被自己的屎給熏死,那才叫丟人丟大了,簡直成了千年奇葩,估計會被傳揚幾千年之久。
「三品而已,憶白龍來了有什麼用……咦?他怎麼進來的?」龍桃疑惑道。
憶白龍走進城中後,看了眼石柱頂端即將降臨的巫神,隨後直接來到唐太子白譽面前。
將劍匣落地,憶白龍取出了古樸的長劍,交在白譽手裡。
「老祖命我,來送劍。」
憶白龍只道出冷冰冰的一句話。
白譽原本被凍僵在原地,抓住白龍劍之後,整個人突然炸起了一股沖天的劍意!
在白譽的身後,浮現出一道老者的模糊身影。
白譽瞬間明悟,用長劍切開自己的手腕,以鮮血將劍刃塗滿。
隨著鮮血的灌注,老者的身影變得清晰起來,正是白家老祖,大唐劍聖白天傾!
「孫兒,看好了,何為一品之力。」
劍聖的身影並不凝實,而是一道魂體,或者說是一道劍意。
白譽的眼淚瞬間落下。
他知道,自家老祖原來早已隕落,這些年自己所見的,只是老祖留在人間的一份不滅劍意而已。
如今,大唐劍聖為救自家晚輩,終於要斬出這驚天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