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我的墓在哪呢

  刀光落下,在漆黑的識海空間斬出一道赤紅的血光。

  血色在此刻變得明亮起來,如同黑夜裡燃燒起的一枚火把。

  刀光下,

  一隻黑手飛了起來,在雲缺眼前碎裂成一片黑霧。

  雲缺接著斬出了第二刀,第三刀。

  腳下詭物的兩隻手與腦袋,盡數斬斷。

  怪臉漂浮在雲缺面前,臉上的五官不斷扭曲,好似在詭笑,無比陰森。

  「來我識海作祟,鬼東西,給我死!」

  雲缺再次劈出一刀,將怪臉從中間斬開。

  兩半的怪臉,變得愈發恐怖,開始快速抖動,隨後嘭的碎裂成黑霧。

  這東西不知什麼來頭,砍碎了居然還不散。

  雲缺心中泛起疑惑,盯著黑霧。

  自己的識海空間,不應該出現外物猜對,即便有外來的神魂侵入,只要擊殺,便會徹底消散。

  詭物雖然斬了,可黑霧依舊存在,仿佛難以剔除的夢魘,糾纏不休。

  雲缺正疑惑間,眼前的黑霧突然迎面衝來,分裂成數道細小的黑煙,鑽進雲缺的七竅!

  下一刻,雲缺痛苦的掐住自己的脖子,臉色蒼白如紙。

  雲缺覺得自己無法呼吸,神智變得愈發模糊。

  耳朵里是尖叫厲吼,眼前是無盡黑夜,鼻子聞的全是濃郁的血腥味,連嘴裡都如同吃了十幾個黃連,苦得令人作嘔。

  雲缺蹲在地面,掐著脖子,不斷乾嘔。

  寧靜的識海空間,只有雲缺的乾嘔聲在起起伏伏……

  五感六識都被痛苦所填滿,這種滋味,雲缺從未嘗試過,簡直令人生不如死。

  尤其那種窒息的瀕死感,讓雲缺覺得自己的神識在慢慢消散,猶如一棵小樹一朵野花,在緩慢枯萎。

  怎麼會這樣……

  我到底怎麼了……

  侵入識海的詭物到底是什麼……

  最讓雲缺驚恐的是,自己腦海里泛起的無數個念頭,居然也在慢慢暗淡。

  仿佛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被剝離在天地之外。

  喘不了氣,我快死了……

  雲缺倒在地上,捲縮著身體,仍舊死死掐著自己的脖子,眼中的光澤在一點點消失。

  冰冷的黑暗,此刻形成了一方棺木。

  曾經的獵妖之人,即將埋葬於自己的棺槨當中。

  此時雲缺的腦海里完全喪失了其他念頭,只剩下了不甘。

  我是獵妖人!

  豈能死在自己的識海!

  即便死,也得死在戰場!

  強烈的不甘,化作最後的生機,是支撐著雲缺的唯一信念。

  雲缺的眼前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腦海里,則浮現出一副兒時的畫面。

  小小的雲缺,躺在母親的懷抱里,詢問著一些在大人們聽來好笑又十分無奈的問題。

  「娘,月亮為什麼有時是圓的,有時是彎的呢?」

  「月有陰晴圓缺,月圓的時候,代表我們一家人團圓,月缺的時候,代表爹娘不在家,你要自己煮飯吃。」

  「哦,那月缺的時候,我去其他師兄家裡吃飯!大師兄肯定天天在家,吃他的飯!」

  「要叫大師伯,大師兄是娘叫的,你不能叫師兄,差了輩分。」

  「哦,那輩分是什麼呢?」

  「輩分是指家中親友的長幼先後順位,娘的師兄師弟與娘同輩,是你的長輩,你叫師伯師叔,娘的晚輩,你才能叫師兄師弟。」

  「哦,那娘的相公是娘的晚輩還是平輩?」

  「娘的相公當然是平輩,你應該叫……混小子,娘的相公是你爹。」

  「原來娘的相公是爹呀!我還以為相公是娘給爹起的外號呢,大師兄就總叫我淘氣包!」

  「要叫大師伯,呂青不是你大師兄,要記住哦,相公指的是夫君,夫妻之間的一種稱呼,不是外號。」

  「哦,夫妻要不要埋在一起呀?」

  「當然要,你爹與娘若今後死去,如果還有屍體的話,是要葬在一起的。」

  「哦,我也要和你們埋在一起!」

  「不行哦,你有你自己的墓,不能與父母葬在一處。」

  「那我的墓在哪呢?我應該埋在什麼地方?」

  「墳墓,對我們斬妖人來說是一種奢望,我的埋骨之地其實只有同一個地方,叫做戰場……」

  戰死沙場!

  兒時的畫面閃過之後,雲缺的心頭逐漸冷靜下來。

  戰場才是埋骨之地,獵妖人死在自己的識海當中,會被人笑掉大牙。

  冷靜之後,雲缺察覺到一個詭異的地方。

  呼吸!

  我在識海之內,為何需要呼吸?

  元神狀態,別說呼吸,連本體都是幻化而成!

  雖然雲缺的眼前依舊看不到東西,始終被那種瀕死的感覺包裹,但云缺想通了一件事。

  這裡是識海空間,自己可以創造一切,自己才是這裡的主宰。

  那麼能在識海里殺死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瞬間的明悟,讓雲缺抓到了破局的關鍵點。

  雲缺試著鬆開雙手。

  果然,手如果不掐著脖子,那種可怕的窒息感就消失了。

  雲缺盡力保持著冷靜,開始遮蔽自己的五感六識。

  耳畔的嚎叫聲消失。

  嘴裡的苦澀味消失。

  鼻端的血腥氣消失……

  這一刻,雲缺變得心如止水。

  一股玄奧的力量在心頭涌動,仿佛這片天地盡數在自己掌握當中。

  一念朝夕,一念神魔。

  雲缺沉浸在新的感悟當中,而四周的黑暗,也開始慢慢消散開來。

  當雲缺睜開眼,識海空間恢復了原本的狀態。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仿佛剛才那恐怖的一幕只是一場噩夢。

  但云缺知道,絕非噩夢那麼簡單!

  因為雲缺察覺到一股陌生的氣息,殘留於識海之內。

  氣息的來源,是一張黑色的怪臉。

  就在腳下,已然乾癟。

  之前的噩夢般景象,便是此物創造而出。

  一腳踩在怪臉上,雲缺動用元神之力,將其徹底清除出識海空間。

  怪臉消失。

  但來自怪臉的那種氣息,讓雲缺生出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種氣息,雲缺自己身上就有!

  左手的巫神碑!

  怪臉的氣息與巫神碑有著類似之處。

  「巫術……」

  雲缺驚疑著低語。

  原來剛才的一切,是巫術之力!

  這下雲缺更加震驚。

  自己的識海非同尋常,不僅有妖魂存在,還有一座文殿!

  多麼強大的巫術,才能讓自己陷入其中?

  低階的巫術根本沒戲,即便三品強者施展的巫術,雲缺都有把握完全抗衡。

  除非,有人動用了超過三品的強大巫法……

  沉吟之際,雲缺聽到了一聲低吟。

  來自遠處妖都形態的大殿。

  雲缺來不及多想,急忙闖進大殿。

  入眼所見,是捲縮在大殿裡的月魁。

  「姐!你怎麼了?」

  雲缺將月魁攙扶起來,發現對方的眼瞳內一片漆黑,渾身顫抖,十分痛苦。

  如此狀態,與雲缺之前幾乎一模一樣。

  同在識海的月魁,也遭遇了巫術。

  不過月魁的狀態,比雲缺還要嚴重得多,妖魂變得暗淡,長時間下去,非得魂飛魄散不可!

  「姐!醒過來!」

  雲缺用力搖晃,想要喚醒月魁。

  可是越晃,月魁變得越痛苦。

  顯然,月魁身上也被之前那種怪臉所侵襲,難以剔除。

  雲缺嘗試動用神魂之力,想要幫月魁除掉妖魂里的巫法之力。

  試了幾次,均不成功。

  雲缺的確在自己的識海無所不能,一個念頭即可製造出山川湖泊,造出與妖都一模一樣的大殿。

  可是對妖魂無能為力。

  因為妖魂,畢竟是外力,是外來的元神。

  除非妖魂與雲缺的元神完全融合,才能受到識海之力的庇護。

  這一點其實很好理解。

  月魁現在的狀態,就像一個房客,租住在雲缺的識海空間,而雲缺的識海則是一間客棧。

  雲缺自己能打掃客棧,改造客棧,甚至毀掉客棧,卻難以改變外來租客的狀態。

  客棧,不是藥房,無法給外人治病。

  雲缺急得眼睛都紅了。

  這種巫法太過恐怖,三階妖王的妖魂都扛不住,必定出自二品強者之手。

  雲缺想出去找那施展巫法的傢伙拼命,但很快冷靜下來。

  出去了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自己僅僅是被波及而已,就遭遇如此危機,真正面對二品強者,哪裡有勝算。

  既然殺不掉巫術的來源,只能自己想辦法。

  很快雲缺有了主意。

  抱起月魁,急匆匆衝進文殿。

  自己的識海空間難以幫月魁剔除巫法,文殿也許有效。

  至於妖魂會被文殿鎮壓,已經顧不上了。

  先救急再說。

  闖進文殿之後,月魁立刻哀嚎了一聲。

  侵入妖魂的強大巫術,加上文殿的氣息,雙重鎮壓之下,月魁直接翻了白眼兒,像只死貓般癱軟在雲缺懷裡。

  雲缺擔心月魁的生死,緊張的盯著對方。

  發現月魁雖然昏厥過去,但身上有一絲絲的黑氣冒了出來,在文殿之力的作用下化作虛無。

  有效!

  雲缺放心了一些。

  以毒攻毒的手段,雖然當時難受,只要將巫法之力剔除,妖魂即可恢復過來。

  等到最後一絲黑氣散盡,雲缺立刻將月魁帶出文殿。

  一出門,月魁清醒過來。

  貓兒狀態的妖魂發出喵嗚的叫聲,兩隻爪子直接撓在雲缺臉上。

  「說多少次了!我討厭這座破文殿!你還帶我進來,想要害死我是不是!」

  撓了幾下,月魁發現雲缺在嘿嘿直笑,漸漸冷靜下來,疑惑道:「我怎麼了?好像做了個噩夢,有好多怪物纏著我,要吞噬我……」

  「我們中了強大的巫術,這叫以毒攻毒,我也沒辦法,老姐不如今後改為修儒,你的學問多了,文殿沒準會向你敞開大門,出入自由。」雲缺笑道。

  「修你個大頭儒!你們人族的聖人,又不是我們妖族的聖人,我才不修呢!」

  月魁翻著白眼兒,一臉的不屑,頭頂上卻浮現出四書五經的輪廓,其中有一本還在翻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