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萍山君慢悠悠的跑著。
追殺個八品修士而已,萍山君認為手到擒來,有倀鬼跟著,反正也不怕對方逃了。
牧青瑤的小臉上神色有些緊張。
她心裡很清楚,這是雲缺為她製造的一次試煉。
能不能殺掉紅蓮教的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殺人的膽量。
可是很快,牧青瑤察覺到一些奇怪的地方。
雲缺給她的重弩上,並沒有弩箭,之前攻擊婦人的時候已經用光了。
雲缺竟忘記重新上好弩箭。
這一點在牧青瑤看來並不正常。
以雲缺的謹慎,不會如此大意。
隨後牧青瑤陷入沉吟。
雲缺在看見其中一名婢女時神態的微微變化,加上這次只讓自己與萍山君追殺對方,而雲缺並未隨同……
剎那間,牧青瑤心頭升起一份不祥的預感。
與其說雲缺此舉,是為了試煉自己的膽量,倒不如說是讓萍山君帶著自己遠離危險之地。
小郡主愕然回頭。
山頂的黑風寨早已看不到輪廓,身後全是茂密的叢林。
「萍山君,能否加快些速度,我們速戰速決,早些回去。」牧青瑤道。
「好嘞,郡主說了算!」
萍山君以為靈芸郡主膽子小,不想離開雲缺太久,於是加快了速度,風馳電掣般追向目標。
山頂,黑風寨。
見廢墟里走出個人來,常威大驚。
婦人帶來的十個人,全被擊殺而死,怎麼會有活口!
人影走出廢墟,顯現出真容,正是其中的一個婢女。
此人三十多歲的年紀,容貌普通,臉色有些蒼白,看不出任何特殊之處,與其他婢女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背著一把刀。
漆黑的刀鞘,狹長而冰冷,看得出那是一把長刀。
婢女站在坍塌的大屋前,冷冷環視著一眾悍匪,最後目光落在雲缺身上。
「山匪殺人,首先應當搜索值錢之物,哪有先毀屍滅跡的,你的眼力很強,居然看得出我沒死。」
聲音沙啞,冷得毫無感情波動。
不等雲缺開口,婢女望向萍山君消失的方位又道:
「那女孩對你很重要,你讓虎妖帶她離開,其實是為了保護她,你知道黑風寨很快將不復存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會死。」
身形單薄的婢女,卻訴說著殘忍的話語,無視著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悍匪。
婢女一個人站在廢墟前,帶給常威等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仿佛那道單薄的身影當中,藏著某種恐怖的力量!
常威的額頭落下一滴冷汗。
身為黑風寨大當家,常威是從死人堆里摸爬滾打殺出來的悍匪,他對殺伐有著極其敏銳的感知。
此刻,常威從那婢女身上竟感受到讓他心悸的殺意!
「殺了她!」
常威獰聲大喝,搶先動手。
立刻有十幾名山匪利箭齊出,打算用重弩擊殺對方。
嗖!嗖!嗖!
一片弩箭劈頭蓋臉朝著婢女攻去。
那婢女只是冷冷的哼了聲,竟不躲不避,抬手抽出背後長刀。
刺耳的嗡鳴,伴隨著長刀出鞘而炸起!
一片刀光在婢女身前出現。
但凡接近的弩箭,全被刀光擋住,有很多箭矢被反彈而回,貫穿了十幾名悍匪的心口。
僅僅一個剎那而已,黑風寨的悍匪死掉一片!
「七品煉神境!」
常威大驚失色,一張大臉變得蒼白如紙。
對方的氣機波動,足足比他高出一個大境界。
人家是七品武者!
在黑風寨,常威的修為最高,但也僅僅八品而已,如果出現七品武者,足以輕易將黑風寨所有人斬盡殺絕。
最要命的是,那頭七階虎妖還不在,常威只覺得心如冰寒,萬念俱灰。
他現在只能等死!
雲缺始終站在原地,沒有錯愕,也沒有吃驚,神色淡漠。
婢女手持長刀,沒看任何人,只望向雲缺道:
「你早看出我才是此行的首領,我很好奇,你我從未見過,你如何看出我的身份。」
雲缺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旁邊的一具屍體旁,從死屍手裡拿起一把重弩。
「如果換成別的七品武者,我也許會將東西還給你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在這住得不錯,挺安逸的,打算在這養老,不過既然你來了,沒辦法,我只能把你埋在黑風寨。」
雲缺的聲音淡漠冰冷,說得十分奇怪。
婢女現出不解之色,道:
「這麼說,你想必是與紅蓮教有仇了,你不過區區八品武者,哪來的信心殺掉我。」
「是啊,紅蓮教害死了我的朋友,紅蓮教的人,我早晚會一個個全部殺光,不過你是個例外,就算沒有紅蓮教,我一樣會殺掉你。」雲缺道。
「難道我們也有仇。」婢女冷冷的道。
「說對了,還是不解之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雲缺冷漠道。
「素未謀面,竟多了個如此仇家,我實在想不通,我們的仇怨從何而來,你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誰。」婢女冷聲道。
「怎麼會不知道,我不僅知道你是誰,我還知道你來自何處。」雲缺寒聲道。
「哈!連紅蓮教的教主都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那麼你來說說看,我究竟來自何處呢。」婢女好笑道。
「你來自前朝大燕的斬妖司!」雲缺一字一頓的道出了這句話。
話音剛落,婢女的神色驟然一變,瞳孔縮緊。
「你到底是什麼人!」婢女沉聲道。
「說對了是吧,我不僅知道你來自何處,我還知道你的名字,你叫柳十一。」雲缺漸漸咬起牙關,冷聲道:「你在妖都大戰之前叛逃,殺了兩名同僚,重傷十餘人,你是斬妖司的叛徒!」
婢女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眼瞳里只剩下強烈的震驚。
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隱秘,她認為直到自己死去,這份曾經的身份也不會被外人知曉。
她的底細,世上不該有人知道才對,卻被眼前這個黑衣少年完完整整的說了出來!
雲缺緩緩抽出背後的長刀,一步步走向對方,冷語道:
「你這叛徒,該死!」
嗡!!
一道洶湧的刀氣隔空斬出,直奔柳十一的咽喉。
柳十一沒有躲避,橫著揮刀,以強勁的力道將刀氣震開。
刀氣四溢,形成一片狂風朝著四周散去,吹得一群悍匪睜不開眼。
常威見雲缺出手,他立刻做出了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扭頭就跑。
其他山匪也不傻,誰也不敢圍攻七品煉神境武者,既然二當家如此神勇,他們自然四散奔逃。
眨眼間原地變得空蕩蕩,一個人影都不剩。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會認得我!」柳十一沙啞著低吼。
「你叛逃之後,斬妖司派遣高手追殺你,結果反被你重創,躺了兩個月才好轉。」雲缺再次舉刀,冷聲道:「我始終想不通,我娘明明比你厲害得多,為何會被你所傷!」
嗡!!
第二道刀氣,更加洶湧凌厲,地面上的沙石隨之揚起。
柳十一再次擋下這一擊。
她的神色變得忽明忽暗,難以掩飾眼底的震驚,低語道:
「白孤晴……你是雲缺!」
柳十一此刻的眼前,雲缺的臉龐終於與那個斬妖司最小的獵妖人所重疊。
當年她叛逃的時候,雲缺還只是個兩歲多的娃娃,如今已經長大,難怪她認不出來。
而雲缺,卻始終記得這個叛逃者的模樣。
因為對方曾經抱過自己,曾經給自己許多好吃的,更曾經重創過自己的母親!
白孤晴,便是雲缺的生母。
柳十一艱難的壓下震驚,道:「你原來還活著,你沒去妖都。」
「我去了!斬妖司沒有逃兵,除了你這個叛徒!」雲缺低吼著斬出第三刀。
斬妖司雖然早已覆滅,連同著大燕一同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但斬妖司的追殺令始終存在。
即便斬妖司只剩下一個人,也要追殺柳十一這個叛徒!
這是雲缺自小就刻在骨子裡的執念。
斬妖司,曾經是雲缺的家,家裡有好多的家人。
有的家人冷漠,有的家人熱情,有的家人懶散,熱熱鬧鬧。
自從柳十一叛逃,斬妖司變得冷清了許多。
因為從斬妖司建立之初,從未出現過互相殘殺的情況。
柳十一不僅殺了家人,還將追殺她的白孤晴重創,雲缺至今仍記得母親身受重傷的悽慘模樣。
那年雲缺只有兩歲。
他卻發誓,早晚要親手殺掉柳十一,替母親報仇!
柳十一揮刀斬開刀氣,冷漠道:
「妖都之戰,斬妖司所有人戰死,既然你還活著,你不一樣是個逃兵嗎,你有什麼資格說我是叛徒。」
「我沒有逃,我始終斬妖到最後一刻,我以為我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卻還活著。」雲缺走到對方兩丈之地,站定身形,幽幽道:「也許是老天可憐我,讓我活下去,殺了你這叛徒!」
「叛徒……哈哈哈哈!我是叛徒,那又如何呢!我自己選的路,自己會走下去!」柳十一忽然放聲大笑。
「斬妖司的獵妖人不做,偏偏去紅蓮教當走狗,你死罪難逃!重傷我娘,你更該死!」
雲缺單手持刀,另一隻手拿出一粒蛙卵,仰頭吞了下去。
面對仇敵,雲缺早已殺心大起。
叛逃之罪,傷母之仇,不得不報!
「做狗有什麼不好,至少在紅蓮教有人給骨頭吃,在斬妖司,其實我們連狗都不如,你娘太傻了,她那種人,不配留在斬妖司!」
柳十一同樣取出不知名的蛋類吞服,眼中再無感情波動,冷聲道:「妖之力!」
隨著柳十一的低吼,她的長刀瞬間鋪滿血色,凶氣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