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左蘭山的一張黑臉隱隱開始發白。
被旁邊的太尉給氣的。
辭官?
哪有當朝丞相無緣無故就辭官的!
左蘭山咳嗽了一聲,道:
「此子確實不凡,有位極人臣之相,不過太年輕了,需要磨練才行,再過二十年,老夫的丞相之位讓他便是。」
說罷一甩袖子,大步而去。
幾位文臣頭都沒敢抬,跟著丞相往外走。
太尉龍桃嗤笑道:
「磚頭砌牆,後來者居上,還得是新磚好哇,這下邊的舊磚倚老賣老,老磚老瓦的也不怕哪天被蟲子蛀了,毀了整座屋子。」
左蘭山氣得火冒三丈,走路的腳步都重了幾分,蹬蹬蹬走下樓去。
龍桃身後的幾名武將也不敢笑,一個個的板著臉,都知道自家大人與丞相鬥了多年,總是輸多贏少,今天難得贏了一次,實屬罕見。
大秦兩位重臣在九儒樓的賭約,雲缺可不知道。
雲缺現在只想著晚上來吃宵夜的事呢。
三天!
三天之內,九儒樓的所有好菜一定吃個遍!
詩成之後,懸空的筆墨紙硯盡數回歸原位,但是牆壁上的九幅大儒真跡可回不去了,只剩下九幅碎裂的殘篇,連字跡都盡數消失。
酒樓東家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
九儒樓是百年老號,最初因為一位大儒在此題詞而聞名,叫做一儒樓,後來名聲遠播之後,相繼有大儒前來題詩,酒樓的名號也一改又改。
從一儒樓,二儒樓,到七儒樓八儒樓,直至今日的九儒樓。
九儒樓的名號,完全由九幅大儒真跡而來,這下真跡盡毀,名不副實了。
好在雲缺寫出的這篇字跡,足以堪比九幅大儒真跡,酒樓東家雖然心疼,但他知道自己這次肯定是不賠。
經此一事,九儒樓的名聲將聞名大秦,甚至能傳遍整個雲州!
酒樓東家承諾了雲缺終身免費之後,笑容滿面的道:
「閣下文采斐然,實在令人震驚,如此年紀便有力壓大儒之文氣,簡直是儒聖在世!還請閣下留下尊名,這幅大作,將成為九儒樓的鎮樓之寶,傳世萬載。」
若是平常,有人說出這番話來,肯定會被當做馬屁精。
但此刻店主說完,周圍的食客們無不點頭認同。
人家確實有力壓大儒的文氣。
九儒真跡盡毀,滿城筆墨朝聖,如此異象足以說明人家文氣滔天,文曲下凡一般。
段無病在旁邊無比羨慕的道:
「雲師弟如此佳作一出,天祈學宮的名望將再次響徹雲州,大祭酒若是得知,必定欣慰不已。」
雲缺客氣了兩句,心說最好大祭酒不知道這事兒。
動用文殿文氣來搏一個免費吃飯的資格,容易把大祭酒氣死。
雲缺再次提筆,準備落款。
雲缺現在心情極好。
要不是事先報出自己的名號,這次可就白寫了,只能落個白譽或者梅錢的名頭。
那不是虧大了!
如此揚名立萬的機會,多少人一輩子也求不來。
大晉的平天王,女帝夫君,居然能在大秦天龍城裡留下傳世的墨寶,將來大晉或者大唐的熟人若是到了九儒樓,都得瞠目結舌。
雲缺開始想像著唐皇,太子,武威王,或者自家夫人,大舅哥,司天監的眾人與阜南王,一群人到了九儒樓,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後,肯定又是自豪又是羨慕。
尤其是梅錢。
雲缺現在很想把梅錢拉來大秦,指著自己的佳作讓梅錢欣賞,完了再說出終身免費吃飯的資格,梅老六肯定嫉妒得半年睡不好覺。
越想越開心,雲缺閉著眼睛寫下自己的名字。
別的字,或許要想一想如何下筆,自己名字實在太熟,根本不用看。
刷刷點點,雲缺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可寫著的時候,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尤其第一個字,筆畫那麼多呢?
雲字很簡單來著,區區幾筆而已。
落筆之後,雲缺睜眼仔細一看,頓時愣在當場,臉都青了,頭頂隱隱有煙霧繚繞,險些氣得七竅生煙。
落款處的名字,不是雲缺二字,而是另外兩個字。
贏開!
好不容易寫出來力壓大儒的墨寶,居然留下了秦皇的名字!
雲缺忽然想起來,
剛才自己寫名字的時候,手腕處的力道出現細微的變化。
一直想著美事兒來著,雲缺沒在意,現在才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某種力量控制了瞬間,所以寫出來的不是雲缺,而是贏開二字。
不用問,肯定是秦皇的算計!
雲缺這個氣呀,在心裡大罵秦皇是個老白剽。
「贏……」
段無病念出第一個字之後,沒敢念出全名,驚呼道:「莫非這首詩,是陛下之作!」
九儒樓東家也驚訝不已,道:
「難怪這首詩蘊含著驚人的霸氣,居然是皇帝陛下所作,陛下之文采,驚天動地啊!」
雲缺翻著白眼在心裡大罵。
文采驚天動地個屁!
狗皇帝白剽的功力才叫驚天動地!
不要臉!
簡直比我還不要臉!
得知詩作出自秦皇之手,大廳里的人們紛紛稱讚起皇帝,對雲缺的關註明顯少了大半。
在眾人看來,詩作是秦皇所寫才算正常。
雲缺這種年紀,能在書法一道寫出力壓大儒的字跡已經是前無古人了,再要是做出傳世之作,那簡直是妖孽,除非儒聖轉世,否則不可能有年輕人做得到。
這個啞巴虧,雲缺只能認了。
太尉龍桃此時走下二樓,想去點評一番難得的佳作,順便拉攏住雲缺這個曠世奇才。
如此人物,成長起來絕對非同小可,丞相被氣走了,正合太尉的心意。
只要把雲缺拉到自己這邊,至少讓丞相那邊失去一個強大的助力。
不料丞相左蘭山又從大門外急匆匆轉了回來。
想必出去一圈想通了關鍵,不能放任雲缺這種奇才,必須拉攏到手下才行。
太尉與丞相互相看了一眼,同時加快腳步,甚至不惜外溢氣息來阻攔對方。
剎那間,
整座大廳內涌動起一股恐怖的氣息波動,互相擠壓抗衡。
這時雲缺旁邊探出一顆小腦瓜。
寧玉公主離開座位擠到雲缺旁邊,津津有味的看著詩詞。
太尉與丞相同時頓住腳步,兩位當朝重臣的目光同時晃動了一下。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做出同一個動作。
轉身,出門。
寧玉公主的出現,預示了雲缺的身份。
必定是駙馬!
而駙馬這種東西,是拉攏不過來的。
人家是秦皇的女婿,是大唐的質子,誰敢拉攏,就是有聯合大唐的嫌疑。
太尉與丞相紛紛在心裡替雲缺惋惜,可惜了一位天縱奇才。
詩雖然寫完,卻沒有詩名。
周圍的眾人紛紛詢問起來,想知道如此佳作的大名如何。
雲缺面無表情的道:
「沒有詩名,陛下只寫了詩,沒寫名。」
雲缺對詩名半點興趣都沒有。
詩都被白剽了,愛取什麼名取什麼名,與我何關!
段無病專心致志的端詳著詩詞,道:
「此詩恢宏而霸氣,有一種萬軍結陣的氣勢,更像戰歌,吟誦起來心中有豪情萬丈!大軍出征之際若齊聲吼出,必將士氣倍增!我覺得應該以歌字定名,方可展現出真正的豪邁之氣!」
能在九儒樓吃飯的,沒有幾個普通人,基本全是識貨的,周圍眾人紛紛認同段無病的說法。
酒樓東家頻頻點頭,道:
「陛下所作,必為戰歌!以歌字定名最為合適不過。」
眾人議論紛紛,探討著詩名。
天都快黑了,逛了一整天,也該回去了。
雲缺朝著段無病拱手告辭,拉著公主往外走。
段無病高聲道:
「雲師弟!詩名還沒取呢!陛下既然未曾留下詩詞之名,雲師弟不妨起個名字!」
其他人紛紛贊同,認為雲缺這種文采,肯定能起個最恰當的詩名。
雲缺此時一腳門裡一腳門外,頭都沒回,隨口道:
「大糞歌!」
你們不是說類似戰歌麼,那就起個最噁心的。
噁心死秦皇!
等雲缺與公主走遠,酒樓大廳里的眾人還在茫然不已。
「大什麼歌?我剛想好像沒聽清。」
「好像是大風歌吧,我也沒太聽清楚。」
「對!就是大風歌!這名字實在貼切,簡直完美!」
隨著眾人的議論,詩名就此定下。
大風歌!
正值黃昏,落日西沉。
走在長街上,寧玉公主變得有些傷感起來。
「太陽會落到什麼地方呢?會不會大地盡頭有另一個世界,我們這裡的太陽落下,另一個世界的太陽升起。」
雲缺正生悶氣呢,道:
「大地盡頭有一頭惡獸,每天都要吃一個太陽,邪惡得很,早晚撐死它!」
「會有很多個太陽嗎?如果太陽被吃光了可怎麼辦,我們就沒有太陽了呀。」寧玉公主擔心的道。
「沒關係,你爹文采那麼多,升天之後就是一顆永恆的太陽,發光發亮,白晝永存。」雲缺指桑罵槐的道。
「我們去看看日落好不好,我從來沒見過。」寧玉公主道。
正好不遠處就是城牆,雲缺也沒多想,跟著公主走上城頭。
城牆很高,城頭的風景極美。
遠處的落日緩緩墜向地面,有一種震撼的美感。
雲缺對美景沒興趣,心裡想著如何才能扳回一局,今天這虧吃得太讓人憋氣。
雲缺這邊正想著如何坑秦皇一次,旁邊小公主忽然站上垛口。
「真美呀!吃飽了,我該死啦!」
雲缺猛然抬頭,
眼睜睜看著寧玉公主跳出城外!
這位小公主非但沒有懼色,反而嘴角帶笑,還沒忘朝著雲缺揮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