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光燃起的那一刻,常慎行覺得神智一陣模糊。
當他清醒過來,看到熊熊火光,頓時大感不妙。
他知道壞了,旁邊這個梅錢是鐵了心要拖他下水!
不僅常慎行驚恐交加,大殿內的文武也變得驚詫不已。
全都張著嘴,看著銅鏡上燃起的火光,沒人敢吭聲。
秦皇抬起目光,掃了眼銅鏡,毫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冷靜得駭人。
只是微微鎖緊的眉峰,預示著這位雲州第一帝王的惱怒之意。
能不惱麼。
剛剛說完他們不敢,宮門就被燒了,這臉打得又快又狠。
宮門外,常慎行很快冷靜下來,轉身就要跑,結果手臂被雲缺一把抓住。
「軍師,要去何處。」雲缺好整以暇的道。
「逃啊!火已經燒起來了,不逃等死嗎!」常慎行憤慨道。
「軍師稍安勿躁,還沒到時候,火燒得不夠旺。」雲缺道。
「不夠旺、旺、旺!」常慎行被氣得狗叫。
兩桶煤油下去,整個大門全是火焰,燒起了幾丈高,隔著三條街都能看得到,這還叫不旺?
「當然了,軍師你看,門都沒焦呢,等大門燒掉大半,咱們再走也不遲,要給史將軍他們爭取到足夠時間才行。」雲缺道。
「你是瘋子!我不與你胡鬧!」
常慎行算看出來了,這個梅錢顯然抱著與他同歸於盡的心思,再不走,必死無疑。
常慎行直接運轉靈氣,施展出強化本體的法門,想要藉此甩開雲缺。
他有六品道門修為,此刻全力為之,手臂瞬間爆發出一股巨力。
本以為能震開雲缺,然而雲缺的手根本紋絲未動。
常慎行從雲缺的手上感受到一股遠超自己的力道,他大驚道:
「六品宗師!」
雲缺在少年城從未顯現過修為,給人的印象溫和儒雅,大家都覺得他是低階修士,不料人家早已是六品,而且到了宗師巔峰程度。
雲缺的六品,與其他人還不同,斬殺五階妖獸毫無問題,更別說抓住常慎行這種六品道門修士。
在雲缺手裡,常慎行猶如一隻小雞,任人擺布,根本逃不掉。
「軍師急什麼,任務還未完成,我們怎麼能走呢。」雲缺似笑非笑的道。
從少年城裡就開始被算計,被針對,雲缺已經忍了一路,到了此時圖窮匕見,不再掩飾。
常慎行驚恐交加,道:
「鬆開!你這無恥之人,我沒害過你,你居然害我!」
雲缺冷笑道:
「軍師此言差矣,我剛到少年城你就算計我,把我調去參加危險的任務,到了皇城,你怕我死得不夠快,非得讓我跟著潛入皇子府,我們無冤無仇,不就是我與城主走得近了些麼,你居然下此毒手,人面獸心這個詞兒,送你最為合適。」
「你胡說!我何時害你!因為你醫術過人,才讓你跟著一起行動!我在顧全大局!」常慎行狡辯道。
「別狡辯了,你見過出征打仗,把隨軍的醫者放在前鋒營的麼,還軍師呢,送你個稱號,狗頭軍師。」雲缺道。
「你、你、你血口噴人!」
常慎行心裡有鬼,加上此刻危機當前,他根本說不過雲缺。
「噴你又如何,你咬我啊。」
雲缺淡然笑道:「算計到我頭上來了,你真是不知道馬王爺幾條腿啊,順便告訴你一件事,你們城主非得要與我成親,昨晚我們已經提前洞房了。」
「不可能!不可能!真真是我的,是我的!」常慎行徹底崩潰,嗚嗷直叫。
柳真真是他愛慕多年的對象。
整個少年城裡,常慎行認為除了自己之外,再無人能配得上柳真真,他不止一次暗示愛意,可人家柳真真從未回應,拿他這位軍師與其他人一樣,一視同仁,當做兄弟。
這一點讓常慎行懊惱無比,他已經下定決心,近期就與柳真真徹底挑明,為了一舉得手,他提前做了許多準備。
滿滿一大車鮮花。
五光十色的寶石。
金玉雕成的頭飾。
極品程度的法器。
等階不俗的靈丹。
還有一瓶能醉倒五品武者的迷藥。
常慎行本以為準備得無比充分,不料半路殺出個愣頭青,不僅搶走了柳真真,還把他這位少年城的軍師一腳踹進了火坑,困在皇宮門前無法逃走。
常慎行恨得無以復加,恨不得立刻宰了雲缺,但他沒辦法。
以他六品道門的修為,被一位六品宗師抓住,別說反抗,人家只要動手,他必死無疑!
火光中,大門四周匯聚起一道道身影。
全是精悍的武者,穿著官服,手持刀劍怒目而視。
常慎行很快冷靜下來,他想到了一條毒計。
大秦的官兵圍攏而來,封死了所有路口,一道高大的身影從燃燒著烈焰的宮門中大步而出。
此人穿著一身黑色重甲,將本體覆蓋得嚴嚴實實,只能看到兩隻冷冽的眼睛,目光含煞,咄咄逼人。
這人身後背著一把重型的鬼頭刀,幾乎與人齊高,大步流星來到近前,冷眼盯著兩人。
雲缺判斷應該是守衛皇宮的將軍一類,這種事秦皇不可能出面。
「誰,放的火。」
黑甲將軍發出沙啞低沉的聲音,冷森森的殺意在語氣中聽得一清二楚。
常慎行一指雲缺,道:
「是他!此人來皇宮縱火,我本想阻攔,卻被他糾纏,此人是放火的兇手!」
黑甲將軍冷冽的目光望向雲缺。
雲缺鬆開了手,同樣一指常慎行,道:
「他放的,不關我事。」
黑甲將軍冷聲道:
「互相推諉,說明你們都是縱火之人,火燒皇宮者,死罪。」
一句死罪,冷森森毫無感情,聽得人頭皮發麻。
常慎行急忙整理衣裝,一躬到地,道:
「啟稟大人!在下乃是新元城的員外,家有良田千頃,僕役十餘人,平日裡樂善好施,搭橋數座修路無數,不說遠近聞名,至少鄉里鄉親們大多愛戴,今日來到天龍城,本想見識一番皇宮的宏偉,不料遇到賊人來此縱火!」
「大人明鑑,我是無辜的!這是我家地契,這是新元城衙門發放的獎牌,在下還有功名,去年中過舉,這是文牒。」
常慎行翻出來一堆證據,足以證實他是個有功名的員外郎,是個大善人。
雲缺看得頻頻點頭。
這個少年城的軍師,心眼兒夠多的。
不僅拿了少年城的錢財去置辦自己的家業,準備好退路,還暗地裡考了功名,準備見勢不妙隨時投靠秦皇。
黑甲將軍掃了眼常慎行的證據,將冷冰冰的目光望向雲缺。
沒說話。
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人家有足夠的證據是良民,你呢。
雲缺自始至終安穩如常,淡然一笑,道:
「在下白譽,大唐人士,此次奉旨而來,恰巧看到有人縱火,於是路見不平,幫著岳父泰山把賊抓了起來,他是不是員外我不知道,我只是親眼看到此人帶著兩桶煤油潑灑在皇宮大門之上,然後點了火。」
雲缺說完,常慎行呆愣了片刻。
他沒聽懂。
什麼叫奉旨而來?
還路見不平?
幫著岳父抓賊又是什麼意思?
雖然沒聽懂,但常慎行很快回過味兒來,勃然大怒道:
「你這狗賊顛倒黑白!明明是你潑的煤油!你扔的火把!我是慕名而來,觀看大秦皇宮的!我怎麼可能來放火!你才是兇手!」
雲缺以憐憫的目光瞥了眼常慎行,道:
「我是來入贅的,不是來放火的,就算放火,我也不可能燒自己家啊。」
「自己家?」常慎行茫然了一瞬,怒道:「你放屁!皇宮是你家麼!」
「對呀,這裡就是我家,因為,我來娶公主。」雲缺面容和藹,喊了句:「魚公公。」
魚朝從一側的黑暗裡走了出來,站到雲缺旁邊,朝著那黑甲將軍拱手笑道:
「多年未見,寒將軍風采依舊,老奴奉旨,護送太子殿下而來。」
鐵甲將軍拱手還禮,道:
「原來是大唐太子駕到,寒刀甲冑在身,無法施禮,太子見諒。」
雲缺笑道:「無妨,寒將軍無須多禮。」
旁邊的常慎行都聽傻了,直勾勾盯著雲缺,嘴巴張得老大,目瞪口呆。
他已經將另一個身份都亮出來了,打定了心思要把雲缺弄死在此地,否則一旦消息傳回少年城,他這個軍師將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原本常慎行信心十足。
他覺得雲缺這種傢伙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身份地位,即便是有,也是小門小戶而已,怎麼可能比得上他常慎行。
然而萬萬沒想到,人家不僅比他身份高貴,地位更比他高出無數。
人家居然是大唐的太子殿下!
常慎行的腦子裡猶如被五雷轟頂,一陣陣眩暈。
他知道自己完了。
早知如此,還不如咬定兩個人一起放的火,這樣還能拉住雲缺。
常慎行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極力要撇清與雲缺的關係,致使縱火燒宮門的黑鍋只能他一個人背。
常慎行想破腦袋也想不通,你丫的一個大唐太子,怎麼會來大秦皇宮放火!
關鍵還放得麻溜無比,好像以前經常幹這種事兒似的。
名為寒刀的鐵甲將軍將雲缺與魚朝請進皇宮,隨後吩咐手下抓住常慎行,押去天牢嚴刑拷打。
常慎行被五花大綁,腦子裡漿糊一樣。
被押走之前,他看到雲缺回過頭,朝他微微一笑。
常慎行在心裡發誓,他這輩子,從未見過那等恐怖的笑容!
看似和藹,人畜無害,卻宛如魔鬼一般!
常慎行覺得自己看到了魔鬼,正對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