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人傑已經徹底被雲缺的能力所震撼。
他知道大勢已去。
烏家今天將迎來一場浩劫!
烏人傑從未想過,在這處困獸場般的地底密室,他這位烏家之主有一天也會成為困獸。
烏人傑驚怒交加之下,開啟了位於密室暗處的機關。
嘎吱吱!!
轟隆隆!!
密室四周的牆壁在轟鳴中升起,現出了上百個丈許寬的暗格。
每一個暗格都是一個小房間,裡面擺著一個碩大的木桶,木桶里泡著一個個烏家族人。
這些烏家族人身體健碩,緊閉著雙眼。
木桶里是一種奇怪的液體,呈墨綠色,其中還混雜著大小不一的蛋殼碎片。
木桶里的怪人,是烏人傑秘密打造的戰鬥機器,上百名九品戰巫!
不同於其他戰巫,這些怪人用來洗鍊自身的巫毒之物,加入了龍尾雉的蛋。
七階巔峰妖獸的蛋,蘊含著強烈妖氣,加上其他巫毒,混合成一種特殊的毒液。
以毒液浸泡的九品戰巫,除了本體更加強悍之外,還會被剔除掉痛覺,即便被砍斷手腳,只要還能動,就能向敵人繼續衝殺!
開啟暗格的同時,烏人傑施展出巫咒,強行喚醒了百名烏家戰巫。
百人先後睜眼,目光全部清冷得毫無感情存在。
嘩啦!嘩啦!
水聲不斷,一個個高大的烏家戰巫從木桶中跳出。
在每個暗格里,還準備著一把半人多高的重劍與一面同樣高度的重盾,均有數百斤的份量。
戰巫們一手持重劍,一手抓住重盾,沉默著衝出暗格,將雲缺團團圍住。
「殺了他!」
烏人傑一聲大喝,百名戰巫同時舉劍。
隨後烏人傑頭也不回,沿著通道急匆匆逃走。
他怕了。
怕自己死在雲缺之手。
他要召集更多的烏家高手,將雲缺耗死在烏家寨。
逃向地面的路上,烏人傑破口大罵。
罵雲缺,也罵烏星。
好端端的閉關修煉,什麼事兒沒幹呢,一出來就遇到如此強敵,烏人傑覺得自己倒霉透頂。
一到地面,烏人傑立刻召集人手。
不多時,又有兩百多烏家子弟匯聚而來,其中不乏九品戰巫與九品武者,還有兩名老邁蒼蒼,多年不問世事的家中族老,均是八品法巫的修為。
看著匯聚在身旁的烏家高手,烏人傑終於有了點底氣。
他身邊的族人,是烏家真正的核心力量!
烏人傑認為只要家族同心協力,就沒有什麼強敵不可戰勝。
更不用說地底那百名特殊的戰巫,一擁而上的話,拖死兩個八品武者都不在話下。
「強敵當前……」
烏人傑正準備來一番戰前動員,提升自家人的士氣,忽然聽到一聲慘叫。
最外圍的一名烏家高手被一刀砍掉了腦袋!
人群呼啦一聲分散開來,現出兇手。
烏人傑看清之後,大驚失色。
只見雲缺一身是血的站在對面,手裡提著的長刀正在滴滴答答掉落血水。
本以為能將對方拖死在地底,最不濟也會消耗對方大量力氣,不料這才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人家居然出來了!
烏人傑的心頭一點點冷了下去。
雲缺出現,可那百名戰巫卻一個也沒露頭。
只能說明一件事。
雲缺在一盞茶的時間內,斬殺了烏家培養多年的百名特殊戰巫!
「怎麼會……我烏家打造的戰巫怎會全被殺掉!」烏人傑聲嘶力竭的喝道。
「原來你也喜歡養怪物。」雲缺冷笑道:「可惜你養的怪物太脆了,腦袋掉了就站不起來,你不如多養點龍尾雉,那玩意還能讓我多砍幾刀。」
烏人傑驚恐的大吼道:「一起動手!」
院子裡的烏家高手齊聲大喝,齊齊攻向雲缺,連那兩個顫巍巍的烏家族老也拼了命,不計代價施展巫咒。
一時間烏家深處的大院裡,刀光劍影,狂風驟雨。
烏人傑趁亂之下,掐動法印,再次動用血咒之法。
他這次下了狠心。
之前用的龍尾雉之血,早已冷掉,威力達不到極致。
這次烏人傑要動用的,是族人的精血!
只要有人被殺,哪怕是重創,他都會毫不猶豫將對方的血液提煉而出。
這種同族之血,又是蘊含著生魂之力的鮮血,才是施展血咒的最佳媒介。
烏人傑打的主意很好。
但族人死掉的速度,有點超乎了他的預料。
在剛剛掐動咒決的那一刻,烏人傑隱約聽到一種奇怪的笑聲。
嘻嘻嘻嘻……
笑聲像個女人所發,低沉而詭異。
聽到笑聲的下一刻,烏人傑看到一片紅光!
那是刀光!
殷紅如血的刀光!
這片刀光籠罩了整個院子,數百名烏家高手在這片刀光下根本沒有反抗能力,包括兩名八品的族老一起,盡數被誅殺。
等烏人傑從錯愕中驚醒,院子裡只剩他一個活人。
隨後烏人傑看到了一把刀。
冷森森,鋪滿血色的長刀。
烏人傑避無可避,運轉最後的法力吼道:「血盾!」
呼的一聲。
一面完全由鮮血鑄造的重盾凝聚而出,擋在烏人傑身前。
轟!!!
刀尖與血盾相撞,散發出四溢的血光。
血盾蘊含著強橫法力,防禦力驚人,但還是被一刀斬碎。
烏人傑口噴鮮血,被血盾反震的巨力直接砸進地面。
地面被砸出了一個大坑。
烏人傑頭昏腦漲,剛想抬頭,心窩處踏上了一隻腳。
雲缺居高臨下,一腳踩著烏人傑,一手舉起長刀,兩隻血瞳森冷至極。
猶如冷血的劊子手!
這一刻烏人傑有一種強烈的錯覺,在雲缺面前,他這位高高在上的烏家族長,只不過是一隻剛剛養肥的豬玀而已。
「別殺我!」
烏人傑抓住雲缺的腳踝,用盡全力抵抗著腳上的力道。
被八品武夫踩中,即便七品巫修也受不了。
「我給你烏家的財寶!放過我,烏家的一切都可以給你!」
烏人傑不得不求饒。
他已經在人家腳下,這種距離面對一名八品武夫,他沒有絲毫勝算,只能等死。
「我說過,我是來要嫁妝的,就差你這最後的一份了。」
雲缺手起刀落,一刀洞穿烏人傑的心窩。
「去你的神國吧,我送你一程,哦對了。」雲缺冷聲道:「死在獵妖人的刀下,神魂俱滅,你的魂魄恐怕沒機會去神國了。」
冷語中,沖天的煞氣如狂風般呼嘯!
巫修的神魂有著極強的能力,即便死掉也有機會反殺對手,所以雲缺不會給對方任何機會。
人,得死!
魂,得滅!
烏人傑大口噴血,死死抓著雲缺的腳,獰聲道:
「你、你不得好死!我願祭獻血巫之魂請巫神降下詛咒!詛咒你血枯魂裂!斷腸而亡!」
嗡!!
烏人傑的吼聲中,一圈圈暗紅的圓環從他兩隻手上升騰,沿著雲缺的腳踝盤旋而上,眨眼間纏滿了雲缺渾身。
那些圓環並非實質,很快失去光澤,變成一道道漆黑的印記,留在雲缺皮膚上。
手背與頭臉全都有,好似奇詭的花紋,充斥著一種詭異之感。
那是詛咒之力的顯現。
七品血巫以神魂俱滅為代價,施展的最後一擊!
用出詛咒後,烏人傑兩隻手緩緩垂下,失去了最後的力氣,只剩下一口氣。
他一邊嘔著血,一邊死死盯著雲缺,瘋狂大笑道:
「我死,你也別想活命!詛咒之力已經刻進你的神魂,連七品煉神境武者也難以剔除,你這八品武夫等著死吧!你會體會到世間最慘烈的死法!你的血魂會逐漸枯萎崩裂!你的臟器會盡數爆裂而亡!哈哈哈!」
在烏人傑臨死的狂笑中,雲缺沒有絲毫驚慌,對身上的詛咒印記根本不屑一顧,冷笑道:
「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詛咒對我沒用,因為我的神魂,早就賣了。」
刀峰一轉,攪碎了烏人傑的心脈。
這位烏家的族長帶著無法理解的目光,就此咽氣。
由於祭獻神魂才得以施展的詛咒,烏人傑的靈魂早已崩裂,屬於真正意義上的死絕。
跳出大坑,雲缺站在滿地屍體中間,抬起左手。
手心裡,是花紋般的詭異黑線,一條條密如蛛網。
這等陰狠的詛咒,對八品武夫來說是致命的,唯有達到七品煉神境的武者,才能以強橫的神魂抗衡。
但云缺並不是普通的八品武夫。
淡淡的看了眼手心後,雲缺猛然捏拳。
嘭!
握拳的悶響在靜夜裡炸起。
隨著握拳的舉動,雲缺的眼瞳出現了變化,竟豎立起來。
雙眼豎瞳!
如妖似魔!
當豎瞳出現的那一刻,纏繞在雲缺身上的黑線紛紛崩裂開來,很快化作虛無。
詛咒之力徹底消散。
血巫詛咒,針對敵人的魂魄,然而雲缺的身體裡,不止他自己的神魂,還有一道恐怖的妖魂存在。
那是妖武者都會有擁有的伴生妖魂。
妖軀祭煉為刀,成為本命武器,妖魂融入識海,與自身魂魄相生相滅。
雲缺自身的神魂或許抵抗不住七品血巫的詛咒,但在他的伴生妖魂面前,烏人傑的詛咒渺小得可憐。
今晚,烏家寨著了一場大火。
完全木質結構的巨大寨子,猶如一個巨大的火把般被點燃。
火光沖天!
濃煙滾滾!
百里之外都能看到沖天的烈焰。
烏家寨的大門前,雲缺抱起了穿著嫁衣的白骨。
「你的嫁妝要來了,可還滿意。」
雲缺將白骨埋在荒山的半山腰,這裡是他與烏靈兒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望著遠處的沖天濃煙,雲缺幽幽道:「記住嘍,下次要點這麼大的狼煙,我在青狐山才能看得到。」
填平最後一捧土。
一塊由山石削成的簡單石碑立在小小的墳前。
石碑上刻著一行字。
吾妻,
烏靈兒之墓。
牧青瑤目睹著雲缺做的這一切。
她沒去打擾,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
最後,牧青瑤摘了一朵開得最好的青色野花,輕輕放在墓碑上。
人生難得一知己。
牧青瑤沒有絲毫嫉妒,也沒有半點吃醋,她覺得如果烏靈兒還在世的話,她們一定能成為最好的朋友。
因為,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知己。
呼,呼……
牧青瑤聽到了沉重的喘氣聲。
扭頭看去,雲缺的狀態有些古怪。
彎著腰,垂著頭,氣息沉重,好像十分痛苦,嘴裡低語著什麼。
由於雲缺的雙眼始終血紅,萍山君與門六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牧青瑤急忙跑到近前,她終於聽清了雲缺的低語。
「紅蓮教……」
三個字被咬得極重,能聽得出充滿恨意。
烏家寨幾乎被滅門,烏靈兒的大仇得報,但是牧青瑤知道,真正的始作俑者仍舊逍遙法外。
無論藏石鎮的秀兒姐之死,還是烏雞鎮的烏靈兒身亡,都有著紅蓮教的影響在其中。
仇恨的種子一旦被種下,便很難剔除。
尤其是雲缺這種以獵妖為生的兇悍武夫。
經歷過這些慘劇之後,雲缺那顆平靜的心,已經徹底被攪動。
送牧青瑤回皇城,或許只是一份買賣,但紅蓮教這根刺,雲缺發誓要將其連根拔掉!
「早晚、跟你們算總帳!」
雲缺在低吼間,身形愈發佝僂,眼底的血色越來越濃。
妖氣開始不受控制的瀰漫開來。
今晚的惡戰,雲缺動用了過多的妖刀之力,此刻反噬來襲。
正在艱難抵抗著神魂傳來的異動之際,雲缺發覺一隻涼絲絲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牧青瑤默默站在身邊,俏臉上掛著平靜的微笑。
「我陪你。」
簡單一句話,溫暖著雲缺躁動的心神。
漸漸的,眼中的血色開始褪去。
充足的祭品與月玉之力,加上牧青瑤的真誠,再次讓雲缺恢復正常。
輕輕呼出一口濁氣,雲缺只道出一個字。
「走。」
萍山君現出本體,三人爬上虎背,在黎明來臨前消失在山林之中。
路上,雲缺陷入沉睡。
醒來的時候,眼前是漫天星斗。
一天的奔行,此地是一處荒郊野嶺,早已遠離了烏雞鎮。
仰起身子,還沒等坐起來,雲缺發現自己的肚皮上多出了一顆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