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立國,這可是大事。
長老哈奇命人搬來一張最好的大椅子,擺在石壁前,留著給雲缺坐的。
一族之長,自然是國主,需要坐著才行。
椅子是石頭的,裹著獸皮,這是長老的座位,代表著土人族最高資格。
雖然依舊寒酸,卻能看出長老的真誠。
哈奇,確實將雲缺看作了族長,看作了土人族未來的希望。
雲缺沒坐。
而是望著空蕩蕩的石頭椅子出神。
這一刻,雲缺目光里的石頭椅子仿佛與一張立在鮮血里的龍椅重疊。
龍椅上,
坐著一名滿身是血的年輕人,一半毀容的臉上帶著遺憾,另一半臉上帶著希翼。
一道揮之不去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耳畔。
「朕這一生,只有這一次聖旨……朕傳位於你!只要你雲缺不死,大燕不絕!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拳……」
雲缺的目光晃動了起來。
燕太子的身影,早已刻在了他的記憶當中,抹不掉,也忘不掉。
孰對孰錯,雲缺已經分不清了。
也不想去分辨。
世間對錯,誰又能說得清呢。
或許錯的不是燕太子,而是命運。
雲缺緩步走到一塊空曠的石壁近前,氣機運轉之下,猛然轟出一拳。
高大的石壁上,被拳勁砸出一條條半尺深的印記,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字跡。
燕!
自此,地底世界的土人族,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國度。
燕國!
「吳師兄,欠你的一拳,還給你了。」
雲缺低語著轉身,走過石椅,走向前方。
沒有回頭。
雲缺仿佛能看到石椅上那道鮮血淋漓的身影,笑了起來,漸漸消散。
大燕,早已消失在雲州大地十餘年。
如今,
大燕的名字,再一次出現在雲州地底,宛如一顆深埋於土裡的種子,只要成長下去,必將再煥生機!
定了國號之後,雲缺將阿猛與酸菜帶出地面。
酸菜來過地面,戴上頭盔後大步走了出去,站在陽光里四下打量,滿臉驚喜。
他覺得一點也不虛弱,反而在陽光下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十分舒服。
主要是看東西變得清晰了,特製的面甲解決了光線過強的弊端。
阿猛不敢出來,躲在洞口猶猶豫豫,儘管戴上頭盔,他還是懼怕陽光。
挺大的個子,跟個孩子似的畏畏縮縮。
雲缺的辦法簡單粗暴,一腳將阿猛踹出洞口。
阿猛愣怔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沒什麼變化,漸漸高興起來,瓮聲瓮氣的道:
「黑!好黑!」
他認為地面很黑,與地底世界差不多,於是一把摘掉頭盔。
本就是個憨人,行事作風憨憨傻傻的,失去面甲,阿猛立刻怪叫一聲摔倒在地,捂著眼睛不停的淌眼淚。
「亮!好亮!」
雲缺無奈之下,從新將頭盔給阿猛戴上。
這下阿猛知道後果了,捂著頭盔不撒手,小心翼翼的眯縫著眼睛打量周圍。
讓雲缺有些意外的是,長老哈奇也走了出來。
沒戴面甲,這位長老居然在陽光下行動如常。
「長老,來過地面?」雲缺道。
「來過幾次,我可以直面陽光。」長老哈奇說著,將一對狗眼望向高空。
果然能直視陽光。
關鍵那不是他的眼睛,這位長老來到地面後,又把狗頭拽了下來裹住腦袋,用狗眼看世界。
雲缺無可奈何,不過發現是個好法子。
如果能找到些狗妖之類的妖物,砍掉腦袋做成帽子,相當於頭盔一樣的效果。
「這種狗頭帽,如何製作?」雲缺問道。
「不算難,只要有適合的妖獸頭顱,挖掉血肉,只留下眼球,再用土人族特殊的手段改造一番即可使用,關鍵是妖獸難找,地底世界很少能見到。」長老哈奇道。
「是不是狐狸頭也行。」雲缺道。
「當然可以。」長老哈奇肯定道。
雲缺微笑了起來。
冒土國確實貧瘠,沒什麼好東西,但是不缺妖啊!
狐圍那位大將軍,就是靠著灰狐嶺的狐妖稱霸一方。
狐狸腦袋,與狗頭差不多,還比狗頭漂亮威風。
雲缺的腦海里已經形成了一幅畫面,無數土人族組成的大軍,身披威風凜凜的黑鐵甲,頂著猙獰威武的狐狸頭,呼喝著衝鋒陷陣。
「狐狸好,狐狸好哇,能做帽子能當坐騎,不錯,真不錯……」
雲缺嘿嘿笑道。
長老哈奇看著新族長的笑容,沒來由的心裡有些發毛,總覺得有什麼地方的狐狸要遭殃。
翠花帶路,來到一處山嶺。
這裡棲息著不少村裡的百姓,周圍有些零星樹木,還算比較隱蔽。
雲缺讓酸菜與阿猛在這裡蓋一間石頭屋子。
兩個土人力大無窮,搬起一人高的大石頭跟玩兒似的,不多時便搭建起一間簡易石屋。
「這是我們土人族第一座地面上的屋舍,今後你們經常上來蓋屋子,讓族人相繼搬遷到地面。」
雲缺規划起土人族的未來,道:
「記得天黑,或者陰天的時候來地面,慢慢習慣地面生活,久而久之,土人族一定能適應陽光,還有,今後不許吃地底的白糖,全都改為咸口兒。」
長老和酸菜聽得很認真,連連點頭。
阿猛始終撅著大嘴,不讓他吃糖,他很不開心。
安頓完土人族的事宜,雲缺就此離開。
種子已經埋下,能否生根發芽,雲缺已經無暇多顧。
此去大秦萬里迢迢,不知會遇到多少危機,土人族只能靠他們自己慢慢適應地面。
與魚朝匯合後,雲雁遙遙遠去。
一次地底之行,雲缺最大的收穫是擁有了百萬臣民,其次是大量糖沙。
在地底河道挖出來的糖沙,被雲缺全部帶走,唐皇給的上品儲物幾乎要塞滿了。
雲雁一路飛行,相當平穩。
雲缺對這頭飛行妖獸愈發喜歡,很想在雲雁背上架滿火炮。
比起普通的飛行法器,雲雁龐大的身軀能承載更多火炮,架上百門輕而易舉。
尤其雲雁飛行的高度是飛行法器難以企及的,除非用飛行法寶才能抵達如此高度。
這樣一來,雲雁就擁有了天然的優勢。
即便不用火炮,把炮彈連上一根引線,點燃了直接往下扔就行。
雲雁所過之地,足以炸出一路廢墟!
這種獨特的進攻方式,雲缺是從雲雁在冒土國宮殿上方排便而得來的靈感。
雲雁的糞便能砸滿宮殿,炮彈當然也行了。
關鍵是這種方式幾乎無解。
飛行法器飛不了那麼高,根本夠不到雲雁,只能動用飛行法寶才行,如果遇到飛行法寶出現,雲雁可以跑啊。
雲缺是個實在人,想到了法子自然要試驗一番。
於是拿出一枚炮彈,連了根較長的引線。
看了看地面是一片荒蕪的山脈沒有人,點燃引線後直接扔了下去。
雲缺的舉動,看得魚朝莫名其妙。
等到地面傳來一聲巨響,一處山體被炸出個大坑之後,魚朝的臉色瞬間變了。
魚朝可不是土人族。
能在唐皇身邊遊刃有餘,他的心智極高,立刻看出這種辦法的殺傷力有多可怕。
尤其對於戰場上衝鋒的密集大軍來說,簡直是噩夢!
「魚公公,你說大秦的皇宮,結不結實呢。」雲缺道。
魚朝沒來由的一哆嗦,心說這位吉王絕對是惡人中的祖宗,壞到冒泡的那種。
「再結實的皇宮,也經不住炸的,關鍵是大秦有護國大陣,全域禁飛,炸不掉的。」魚朝道。
魚朝現在都有點後怕。
幸好眼前這位是唐皇的外甥,大秦有法陣禁止飛行,大唐可沒有!
魚朝終於明白了一件事,當初雲缺在大唐皇宮被囚禁,人家好像還沒怎麼使壞,至少這招都沒用呢。
「難道大秦,沒有鳥麼。」雲缺道。
「這……當然有啊。」魚朝道。
「那鳥兒,怎麼能在大秦飛呢。」雲缺道。
「大秦的護國大陣能封禁法力,飛行法器與飛行法寶均都無效,遁法與御劍飛行也是行不通的。」魚朝解釋道。
「那就行了,只要雁兒能飛,炮彈,自然也會飛。」雲缺笑了起來,笑容和藹而燦爛。
魚朝看了看雲雁,又看了看雲缺手裡掂著的炮彈,眼睛發直。
或許唐皇對雲缺這個外甥去大秦當質子十分擔心,但魚朝是一點都不擔心雲缺。
反而開始有那麼點擔心起秦皇……
雲雁已經遙遙遠去,剛才被炸裂的山體廢墟里,爬出一道身影,灰頭土臉,眉毛頭髮均已焦糊,看不清模樣,只能看到兩顆大齙牙。
「誰?是誰!哪個王八蛋偷襲我!好不容易找個山洞睡一覺,他娘的銀票都燒糊了!」
齙牙漢子罵罵咧咧道:「大唐戒備森嚴,不好搞,改去大秦打秋風!咦,我怎麼覺得在大秦被揍過呢?不管了!誰敢揍我就讓他知道知道二哥的二字怎麼寫!」
雲兒悠悠,雁兒東遊。
雲缺一路東行,一邊研究著武神炮的各種應用,一邊飛往雲州第一國。
同樣研究著武神炮的,還有牧青瑤。
天祈城,皇宮。
牧青瑤秀眉微蹙,聽著二師兄閆羅帶來的消息。
「捕風司的探子發現邵武國近日在調集兵力,往邊關集結,怕是要對天門關不利。」
閆羅沉聲道:「如果邵武國當真擁有威力強大的武神炮,以炮火移平天門關不算難事,到時候我大晉再無天險可守,邵武國即可長驅直入,不得不防。」
「父親那邊已經收到消息,黑鐵城正在加固,如果邵武國當真對天門關動手,大晉門戶大開,我們只能陳兵邊關之外,做好決戰的準備,沒有其他太好的辦法。」牧青瑤沉吟道:「除非,我們也有大量的武神炮在手,才能真正保住天門關。」
閆羅沉聲道:
「我的傷勢已無大礙,明日便動身前往邵武國打探消息,做到知己知彼,若事不可為,只能放棄天門關,減少損失。」
「有勞師兄了。」牧青瑤道。
「邵武國那邊我最熟,算不得勞累,倒是陛下需要小心,九夷人卑鄙陰險,天祈皇城又沒多少高手坐鎮,若有四品高手奇襲……」
閆羅沉沉一嘆,道:「雲缺不在,大師姐又昏迷不醒,我們大晉實在空虛啊。」
牧青瑤道:
「師兄不必擔心我,我現在是學宮學正,若有危險可以逃到學宮裡。」
說罷牧青瑤指了指趴在旁邊吃米飯的小破馬。
這匹小馬自從跟了牧青瑤,生活水平直線提高,以前雲缺只餵草,還是荒地里的野草,現在都能吃上飯了。
閆羅點了點頭,回去準備,打算明日啟程蟄伏到邵武國探聽消息。
牧青瑤起身相送。
牧青瑤始終沒拿自己當皇帝,師兄還是師兄,需要尊重。
將閆羅一直送到皇宮大門口,兩人同時愣住。
皇宮門外,杵著兩人。
均在四旬上下,目光呆滯,直勾勾的盯著皇宮發呆,好像受了什麼打擊。
閆羅一皺眉。
皇宮之外,哪能允許陌生人靠近。
再一看門外守衛,一個個渾身顫抖,動彈不得。
剎那間,閆羅做出判斷。
對方來者不善!
靈識感知瞬間散出,當閆羅察覺到門外兩人的氣息之際,臉色驟變,脫口道。
「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