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狗眼看世界

  既然要立國,這可是大事。

  長老哈奇命人搬來一張最好的大椅子,擺在石壁前,留著給雲缺坐的。

  一族之長,自然是國主,需要坐著才行。

  椅子是石頭的,裹著獸皮,這是長老的座位,代表著土人族最高資格。

  雖然依舊寒酸,卻能看出長老的真誠。

  哈奇,確實將雲缺看作了族長,看作了土人族未來的希望。

  雲缺沒坐。

  而是望著空蕩蕩的石頭椅子出神。

  這一刻,雲缺目光里的石頭椅子仿佛與一張立在鮮血里的龍椅重疊。

  龍椅上,

  坐著一名滿身是血的年輕人,一半毀容的臉上帶著遺憾,另一半臉上帶著希翼。

  一道揮之不去的聲音,再次響起在耳畔。

  「朕這一生,只有這一次聖旨……朕傳位於你!只要你雲缺不死,大燕不絕!別忘了,你還欠我一拳……」

  雲缺的目光晃動了起來。

  燕太子的身影,早已刻在了他的記憶當中,抹不掉,也忘不掉。

  孰對孰錯,雲缺已經分不清了。

  也不想去分辨。

  世間對錯,誰又能說得清呢。

  或許錯的不是燕太子,而是命運。

  雲缺緩步走到一塊空曠的石壁近前,氣機運轉之下,猛然轟出一拳。

  高大的石壁上,被拳勁砸出一條條半尺深的印記,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字跡。

  燕!

  自此,地底世界的土人族,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國度。

  燕國!

  「吳師兄,欠你的一拳,還給你了。」

  雲缺低語著轉身,走過石椅,走向前方。

  沒有回頭。

  雲缺仿佛能看到石椅上那道鮮血淋漓的身影,笑了起來,漸漸消散。

  大燕,早已消失在雲州大地十餘年。

  如今,

  大燕的名字,再一次出現在雲州地底,宛如一顆深埋於土裡的種子,只要成長下去,必將再煥生機!

  定了國號之後,雲缺將阿猛與酸菜帶出地面。

  酸菜來過地面,戴上頭盔後大步走了出去,站在陽光里四下打量,滿臉驚喜。

  他覺得一點也不虛弱,反而在陽光下有種暖洋洋的感覺,十分舒服。

  主要是看東西變得清晰了,特製的面甲解決了光線過強的弊端。

  阿猛不敢出來,躲在洞口猶猶豫豫,儘管戴上頭盔,他還是懼怕陽光。

  挺大的個子,跟個孩子似的畏畏縮縮。

  雲缺的辦法簡單粗暴,一腳將阿猛踹出洞口。

  阿猛愣怔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沒什麼變化,漸漸高興起來,瓮聲瓮氣的道:

  「黑!好黑!」

  他認為地面很黑,與地底世界差不多,於是一把摘掉頭盔。

  本就是個憨人,行事作風憨憨傻傻的,失去面甲,阿猛立刻怪叫一聲摔倒在地,捂著眼睛不停的淌眼淚。

  「亮!好亮!」

  雲缺無奈之下,從新將頭盔給阿猛戴上。

  這下阿猛知道後果了,捂著頭盔不撒手,小心翼翼的眯縫著眼睛打量周圍。

  讓雲缺有些意外的是,長老哈奇也走了出來。

  沒戴面甲,這位長老居然在陽光下行動如常。

  「長老,來過地面?」雲缺道。

  「來過幾次,我可以直面陽光。」長老哈奇說著,將一對狗眼望向高空。

  果然能直視陽光。

  關鍵那不是他的眼睛,這位長老來到地面後,又把狗頭拽了下來裹住腦袋,用狗眼看世界。

  雲缺無可奈何,不過發現是個好法子。

  如果能找到些狗妖之類的妖物,砍掉腦袋做成帽子,相當於頭盔一樣的效果。

  「這種狗頭帽,如何製作?」雲缺問道。

  「不算難,只要有適合的妖獸頭顱,挖掉血肉,只留下眼球,再用土人族特殊的手段改造一番即可使用,關鍵是妖獸難找,地底世界很少能見到。」長老哈奇道。

  「是不是狐狸頭也行。」雲缺道。

  「當然可以。」長老哈奇肯定道。

  雲缺微笑了起來。

  冒土國確實貧瘠,沒什麼好東西,但是不缺妖啊!

  狐圍那位大將軍,就是靠著灰狐嶺的狐妖稱霸一方。

  狐狸腦袋,與狗頭差不多,還比狗頭漂亮威風。

  雲缺的腦海里已經形成了一幅畫面,無數土人族組成的大軍,身披威風凜凜的黑鐵甲,頂著猙獰威武的狐狸頭,呼喝著衝鋒陷陣。

  「狐狸好,狐狸好哇,能做帽子能當坐騎,不錯,真不錯……」

  雲缺嘿嘿笑道。

  長老哈奇看著新族長的笑容,沒來由的心裡有些發毛,總覺得有什麼地方的狐狸要遭殃。

  翠花帶路,來到一處山嶺。

  這裡棲息著不少村裡的百姓,周圍有些零星樹木,還算比較隱蔽。

  雲缺讓酸菜與阿猛在這裡蓋一間石頭屋子。

  兩個土人力大無窮,搬起一人高的大石頭跟玩兒似的,不多時便搭建起一間簡易石屋。

  「這是我們土人族第一座地面上的屋舍,今後你們經常上來蓋屋子,讓族人相繼搬遷到地面。」

  雲缺規划起土人族的未來,道:

  「記得天黑,或者陰天的時候來地面,慢慢習慣地面生活,久而久之,土人族一定能適應陽光,還有,今後不許吃地底的白糖,全都改為咸口兒。」

  長老和酸菜聽得很認真,連連點頭。

  阿猛始終撅著大嘴,不讓他吃糖,他很不開心。

  安頓完土人族的事宜,雲缺就此離開。

  種子已經埋下,能否生根發芽,雲缺已經無暇多顧。

  此去大秦萬里迢迢,不知會遇到多少危機,土人族只能靠他們自己慢慢適應地面。

  與魚朝匯合後,雲雁遙遙遠去。

  一次地底之行,雲缺最大的收穫是擁有了百萬臣民,其次是大量糖沙。

  在地底河道挖出來的糖沙,被雲缺全部帶走,唐皇給的上品儲物幾乎要塞滿了。

  雲雁一路飛行,相當平穩。

  雲缺對這頭飛行妖獸愈發喜歡,很想在雲雁背上架滿火炮。

  比起普通的飛行法器,雲雁龐大的身軀能承載更多火炮,架上百門輕而易舉。

  尤其雲雁飛行的高度是飛行法器難以企及的,除非用飛行法寶才能抵達如此高度。

  這樣一來,雲雁就擁有了天然的優勢。

  即便不用火炮,把炮彈連上一根引線,點燃了直接往下扔就行。

  雲雁所過之地,足以炸出一路廢墟!

  這種獨特的進攻方式,雲缺是從雲雁在冒土國宮殿上方排便而得來的靈感。

  雲雁的糞便能砸滿宮殿,炮彈當然也行了。

  關鍵是這種方式幾乎無解。

  飛行法器飛不了那麼高,根本夠不到雲雁,只能動用飛行法寶才行,如果遇到飛行法寶出現,雲雁可以跑啊。

  雲缺是個實在人,想到了法子自然要試驗一番。

  於是拿出一枚炮彈,連了根較長的引線。

  看了看地面是一片荒蕪的山脈沒有人,點燃引線後直接扔了下去。

  雲缺的舉動,看得魚朝莫名其妙。

  等到地面傳來一聲巨響,一處山體被炸出個大坑之後,魚朝的臉色瞬間變了。

  魚朝可不是土人族。

  能在唐皇身邊遊刃有餘,他的心智極高,立刻看出這種辦法的殺傷力有多可怕。

  尤其對於戰場上衝鋒的密集大軍來說,簡直是噩夢!

  「魚公公,你說大秦的皇宮,結不結實呢。」雲缺道。

  魚朝沒來由的一哆嗦,心說這位吉王絕對是惡人中的祖宗,壞到冒泡的那種。

  「再結實的皇宮,也經不住炸的,關鍵是大秦有護國大陣,全域禁飛,炸不掉的。」魚朝道。

  魚朝現在都有點後怕。

  幸好眼前這位是唐皇的外甥,大秦有法陣禁止飛行,大唐可沒有!

  魚朝終於明白了一件事,當初雲缺在大唐皇宮被囚禁,人家好像還沒怎麼使壞,至少這招都沒用呢。

  「難道大秦,沒有鳥麼。」雲缺道。

  「這……當然有啊。」魚朝道。

  「那鳥兒,怎麼能在大秦飛呢。」雲缺道。

  「大秦的護國大陣能封禁法力,飛行法器與飛行法寶均都無效,遁法與御劍飛行也是行不通的。」魚朝解釋道。

  「那就行了,只要雁兒能飛,炮彈,自然也會飛。」雲缺笑了起來,笑容和藹而燦爛。

  魚朝看了看雲雁,又看了看雲缺手裡掂著的炮彈,眼睛發直。

  或許唐皇對雲缺這個外甥去大秦當質子十分擔心,但魚朝是一點都不擔心雲缺。

  反而開始有那麼點擔心起秦皇……

  雲雁已經遙遙遠去,剛才被炸裂的山體廢墟里,爬出一道身影,灰頭土臉,眉毛頭髮均已焦糊,看不清模樣,只能看到兩顆大齙牙。

  「誰?是誰!哪個王八蛋偷襲我!好不容易找個山洞睡一覺,他娘的銀票都燒糊了!」

  齙牙漢子罵罵咧咧道:「大唐戒備森嚴,不好搞,改去大秦打秋風!咦,我怎麼覺得在大秦被揍過呢?不管了!誰敢揍我就讓他知道知道二哥的二字怎麼寫!」

  雲兒悠悠,雁兒東遊。

  雲缺一路東行,一邊研究著武神炮的各種應用,一邊飛往雲州第一國。

  同樣研究著武神炮的,還有牧青瑤。

  天祈城,皇宮。

  牧青瑤秀眉微蹙,聽著二師兄閆羅帶來的消息。

  「捕風司的探子發現邵武國近日在調集兵力,往邊關集結,怕是要對天門關不利。」

  閆羅沉聲道:「如果邵武國當真擁有威力強大的武神炮,以炮火移平天門關不算難事,到時候我大晉再無天險可守,邵武國即可長驅直入,不得不防。」

  「父親那邊已經收到消息,黑鐵城正在加固,如果邵武國當真對天門關動手,大晉門戶大開,我們只能陳兵邊關之外,做好決戰的準備,沒有其他太好的辦法。」牧青瑤沉吟道:「除非,我們也有大量的武神炮在手,才能真正保住天門關。」

  閆羅沉聲道:

  「我的傷勢已無大礙,明日便動身前往邵武國打探消息,做到知己知彼,若事不可為,只能放棄天門關,減少損失。」

  「有勞師兄了。」牧青瑤道。

  「邵武國那邊我最熟,算不得勞累,倒是陛下需要小心,九夷人卑鄙陰險,天祈皇城又沒多少高手坐鎮,若有四品高手奇襲……」

  閆羅沉沉一嘆,道:「雲缺不在,大師姐又昏迷不醒,我們大晉實在空虛啊。」

  牧青瑤道:

  「師兄不必擔心我,我現在是學宮學正,若有危險可以逃到學宮裡。」

  說罷牧青瑤指了指趴在旁邊吃米飯的小破馬。

  這匹小馬自從跟了牧青瑤,生活水平直線提高,以前雲缺只餵草,還是荒地里的野草,現在都能吃上飯了。

  閆羅點了點頭,回去準備,打算明日啟程蟄伏到邵武國探聽消息。

  牧青瑤起身相送。

  牧青瑤始終沒拿自己當皇帝,師兄還是師兄,需要尊重。

  將閆羅一直送到皇宮大門口,兩人同時愣住。

  皇宮門外,杵著兩人。

  均在四旬上下,目光呆滯,直勾勾的盯著皇宮發呆,好像受了什麼打擊。

  閆羅一皺眉。

  皇宮之外,哪能允許陌生人靠近。

  再一看門外守衛,一個個渾身顫抖,動彈不得。

  剎那間,閆羅做出判斷。

  對方來者不善!

  靈識感知瞬間散出,當閆羅察覺到門外兩人的氣息之際,臉色驟變,脫口道。

  「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