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妖刀斷異象生

  天祈學宮,遊子湖畔。

  大祭酒與一眾先生催動法力,聯手壓制著靈尊。

  騰蛇的嘯聲越發高昂,一雙巨眼變得猩紅如血,死死盯著西面。

  遊子湖附近,一些學子在嘯聲中口鼻流血,被騰蛇的氣息震懾得癱軟在地,無法動彈。

  秦蒙心中焦急。

  再持續下去,不僅學宮裡的學子會受傷,整個皇城裡的百姓也會被嘯聲所傷。

  湖邊的一眾先生此刻都看了出來,單純以法力,恐怕難以壓制住靈尊,只能動用法術鎮壓。

  可一旦動了法術法寶,相當於與靈尊開戰,後果不堪設想。

  到時候天祈學宮都有可能就此毀滅!

  秦蒙無奈之下,踏空而起,幾步來到騰蛇龐大的頭顱上方,一巴掌拍在騰蛇頭頂。

  秦蒙這一掌,沒有任何法力存在,只是單純的肉身力量。

  儒家修士,氣力有限,根本傷不到騰蛇,更像是一種教訓。

  秦蒙洪聲斷喝:

  「聖人學宮,靈尊難道想要毀掉不成!」

  騰蛇停止咆哮,一雙巨眼盯住秦蒙,目光充滿冷冽。

  湖畔的先生們都為大祭酒捏了一把汗。

  那是靈尊,聖人坐騎!

  歷屆大祭酒在騰蛇面前都得以弟子自居,沒人敢拍靈尊,更沒人敢喝斥靈尊。

  秦蒙的舉動,打破了學宮上千年來的規矩,一旦靈尊暴怒,很可能一口吞掉秦蒙。

  騰蛇安靜了下來。

  背後的骨翅緩緩收攏,巨眼轉動,視線離開秦蒙,望向西方,隨後沉入湖底。

  水面上的漣漪,久久不散。

  先生們紛紛放心下來。

  秦蒙落在湖邊,長吁一口氣,謝過一眾先生。

  先生們拱手還禮,相繼離去。

  沒人願意在遊子湖多待片刻。

  平常的時候,學子們或許偶爾來湖邊走動,但絕對看不到先生們的身影。

  遊子湖,對於學宮先生來說是最危險的地方,能離多遠離多遠。

  修為越高,越清楚靈尊的可怕。

  秦蒙獨自站在湖畔,長眉微鎖。

  雖然靈尊重新回歸湖底,但大祭酒始終心神不寧。

  靈尊越是暴躁,說明未知的危機越發可怕。

  沉吟稍許,秦蒙忽然抬頭望向遠處的觀星塔。

  「棋局變了!」

  秦蒙的聲音低沉而疑惑,自語道:「暗渡陳倉,難道……」

  秦蒙神色變幻了一下,望向西側,隨後揮手揚起一陣清風,身形隨之消失在風裡。

  ……

  八山城外,山巔之上。

  被冰封的眾人先後掙脫開來,只不過氣息變得十分虛弱。

  尤其白厭閆羅與李玄駒,幾乎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呂青一襲青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他撐起一道青色光幕,奮力走向石碑。

  宋道理與阜南王也開始前行,用出所有力量。

  雲缺破冰之後,看到三位強者距離石碑只剩下十丈距離,但腳步變得愈發艱難,每邁出一步都要耗費極大力量。

  宋道理低吼道:

  「我們合力一處!」

  阜南王道了聲好,將全部氣機匯合到呂青的青色光幕上,加上宋道理四品的文氣,光幕一時間豪光大盛。

  白厭三人紛紛效仿,加入自身力量。

  十丈距離,看似短暫,可走起來卻無比漫長。

  走出三丈之後,白厭與閆羅李玄駒盡數被震飛,口噴鮮血掉落山下。

  雲缺此時抵達近前。

  剛一接近,立刻感受到狂暴的氣息如同颶風般呼嘯在耳畔。

  僅僅跟在阜南王身後,雲缺都有一種元神即將被吹散的錯覺。

  這種感覺就像汪洋大海里的一葉扁舟,在狂風惡浪中隨波逐流,不知何時就會淹沒在深海。

  巫神碑所散發的氣息,恐怖到令人戰慄!

  五丈之後,宋道理噴出一口鮮血,倒著飛出,落向山下。

  七丈過後,阜南王悶哼一聲,耳鼻滲血,無力支撐,同樣被震出山頂,跌落山下。

  山上,只剩下呂青與雲缺。

  雲缺借用月魁之力,渾身妖力涌動,本想接替阜南王的位置,繼續前行,結果根本做不到。

  能站在原地,已經是雲缺的極限,往前一步難如登天。

  這還是雲缺將妖力盡數爆發的情況下,如果沒有妖力,六品武夫的身體會瞬間化作齏粉!

  距離石碑僅剩三丈,呂青的腳步無法再邁動。

  雲缺能清晰看到石碑上的裂痕,宛如一隻細長的獨眼,輕蔑而冷漠的注視著前行之人。

  妖力爆發,讓雲缺的神智開始模糊,喉嚨里發出低吼,眼前一片血色。

  雲缺已經竭盡全力。

  他不想眼睜睜看著八山城被摧毀,看著大晉淪為死地。

  因為大晉,有很多他無法放棄的人。

  有娘子牧青瑤,有露水朋友梅錢,有岳父老泰山,有好友白厭,有司天監的師兄師姐,有一心為民的首輔,有陳洲驊那些同僚,有學宮裡的同窗。

  雲缺此時驚覺,紅塵這張網,他已經越陷越深。

  大燕,是雲缺的家。

  雖然改名為大晉,但這片國度,依然是雲缺的家。

  本以為孤身一身,其實雲缺已經多了很多的家人。

  猩紅的眼裡遍布戰意,雲缺死死盯著眼前的石碑,低吼道:

  「豈能容你,毀我家園!」

  妖力徹底狂暴,雲缺再次邁出一步。

  隨著雲缺的步伐,呂青撐起的青色光幕也開始向前擴展。

  一步,兩步,三步!

  雲缺此時距離石碑還有一丈的距離。

  可是這一丈距離,宛如天塹,青色光幕之外,炸起著驚天雷鳴,仿佛石碑所在之地是一片雷電之眼,接近者,都將被天雷吞噬!

  若沒有青色光幕的存在,雲缺無法走出這三步,現在還差最後一段距離就能接近石碑。

  只要抵達石碑近前,即可出刀!

  「師伯!」雲缺低吼道。

  「我以全力助你,能否破這一劫,看你的了!」

  呂青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雲缺回頭看了眼,呂青此刻七竅流血,渾身顫抖,兩隻手向前伸展撐起青色光幕,手掌紋絲不動。

  呂青已經到了極限。

  阜南王等人落到山下,生死不知,如果再將青光往前撐一步,呂青極有可能就此隕落。

  不可能斬斷巫神碑……

  雲缺心裡下意識的出現這種念頭,因為石碑的力量太過強大,在其面前,連阜南王那種四品巔峰修為都如同蚍蜉撼樹。

  然而念頭僅僅出現一瞬,就被洶湧的戰意取而代之。

  妖力被催動到極致,雲缺的身影外,浮現出血狸的輪廓。

  妖化在即!

  咔嚓,咔嚓。

  雲缺的神智儘管開始模糊,但聽覺與視覺還在,他聽到一種奇怪的響動,好像骨頭即將斷裂的聲音。

  呂青的頭,此時偏到一側,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角度,而且還在慢慢往身後扭轉。

  骨頭碎裂的細響,來自於呂青的脖子!

  呂青的頭還在繼續向後扭去,但他撐起的青芒光幕卻在向前緩慢延伸,即將接近石碑。

  最後時刻,呂青噴著血大吼一聲:

  「以命為法,道反天罡!」

  嗡!!!!

  青色光幕仿佛得到某種力量的加持,突然爆發出萬道青光,將黑色石碑完全籠罩。

  距離石碑的最後一丈距離,被徹底打通!

  咔嚓!!!

  脆響中,呂青的腦袋徹底轉到身後,脖骨斷裂而亡,屍體向前跌倒。

  倒下的狀態是趴伏在地,可人頭的正臉卻朝向天空,完全轉了半圈!

  「師伯……」

  雲缺眼前的血色越發濃郁,視線模糊不堪。

  這一刻,雲缺腦海里浮現出兒時在斬妖司的畫面。

  呂青作為監正首徒,斬妖司的大師兄,為人十分溫和,沒見過他發脾氣,始終面帶微笑。

  平日裡監正魏墨城很少露面,斬妖司眾人的修煉,大多都由呂青指點。

  對於斬妖司的眾人來說,呂青即是大師兄,也是半個師父。

  如今,呂青隕落,前朝斬妖司只剩下雲缺一人。

  暴起的青光,開始被石碑上傳來的氣息壓制,快速消散。

  機會只有一次!

  雲缺怒吼著踏出一步,妖刀橫斬,劈向石碑。

  咔!!!

  這一刀之力,是雲缺有生以來所能動用的最大力量。

  妖刀不偏不倚,斬中了石碑上那道裂痕。

  刀,是斬中了。

  但石碑毫髮無損!

  咔嚓的響動,並非從石碑傳來,而是從妖刀傳出。

  一刀過後,雲缺手裡只剩下半截刀身!

  妖刀,斷了!

  當刀身斷裂那一刻,雲缺耳畔里響起月魁的哀嚎之音。

  渾身妖氣快速消散!

  眼中的豎瞳恢復為正常,眼眶內的血色盡數消失。

  漆黑冰冷的巫神碑,在雲缺眼前清晰可辨。

  雲缺錯愕了一瞬。

  巫神碑的可怕,超出他的預料,居然連妖刀也無法斬斷,反而被崩裂!

  眼看著呂青以生命為代價撐起的青光即將消散,接近石碑的機會即將消失。

  一旦光幕散去,失去妖力的雲缺必將被石碑上的氣息震碎!

  生死關頭,雲缺抬起左手。

  手心裡,雷光涌動!

  「奔雷掌!」

  啪!!!

  雲缺以肉身之力,砸出一道耀眼雷光!

  妖刀沒了,雲缺唯一能施展出的最強攻勢,便是奔雷掌。

  左手有雷精存在,這一掌的威能不弱於妖刀之力。

  當掌心拍在石碑之際,雲缺感受到一種徹骨的陰寒!

  好像拍的不是石碑,而是一塊萬年寒冰。

  與此同時,雲缺察覺到另一股力量從石碑後傳來。

  那不是石碑自身的力量,與雲缺自己的掌力類似,只是比奔雷掌的威能不知要強大多少倍!

  雲缺瞬間得出判斷。

  有人與自己一樣,朝著石碑拍出了一掌,只不過自己在正面,對方在背面。

  巫神碑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