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唯一的成功品

  八山城外已然再無活物,只剩下一座漆黑的石碑,屹立在天地之間。

  石碑極其古老,表面上有一道細小的裂痕,猶如一雙細長的眼睛,俯視著八山城裡渺小的人類。

  當石碑出現在山頂的那一刻,阜南王與宋道理覺得渾身汗毛紛紛立起。

  身為四品強者,兩人感受到一種天敵般的壓制之力從石碑上傳來。

  巫族盡數身亡,唯有一塊石碑殘留,如此詭異的局面,令眾人驚駭不已。

  「那到底是什麼……」

  阜南王渾身氣機不受控制的涌動,低語中充滿忌憚。

  宋道理驚疑不定的道:

  「誰的墓碑,居然有如此恐怖的氣息!莫非巫族走出十萬大山,真正目的是這塊石碑?」

  石碑本該是死物,但眾人眼前的這塊碑,給人一種頭皮發麻的心悸之感。

  阜南王與宋道理覺得畏懼,白厭閆羅李玄駒等人更是如此,心神巨震,連雲缺的神魂都在不受控制的震盪。

  石碑出現之後,天上的烏雲變得愈發陰沉,天地間一片死寂,毫無聲音。

  雲缺的腦海在快速轉動,分析著石碑的來源。

  紅蓮教禍亂大晉,製造殺戮,產生百萬冤魂,原本雲缺以為巫族利用這些冤魂之力喚醒更多的山嶽力士,從而將巫族打造得更加強大,可以輕易占據大晉。

  自從黑袍巫族盡數死掉,最後的巫族老者自盡在山頂,之前的猜測便徹底錯了。

  巫族並不想要占據大晉,也不想壯大本族,而是另有目的!

  這個目的,就是高山上的那塊石碑!

  雲缺心裡泛起諸多疑惑。

  一塊石碑,究竟藏著什麼力量,需要巫族上千族人不惜以生命來獻祭。

  巫族的舉動,究竟是巫族強者指使,還是『他們』在暗中促成?

  詭異的局面,讓雲缺覺得眼前出現一片迷霧,無論如何努力,始終看不清藏在迷霧中的真相。

  城頭上的眾人一時沉默不語。

  即便身經百戰的阜南王,面對如此詭異的局面也束手無策。

  安靜的城頭,忽然出現一聲驚呼。

  「手!我的手!」

  驚呼來自一名守軍,此人的左手正在腐爛!

  這人是金吾衛的一員,穿著禁軍衣著。

  白厭幾步衝過去,查看了一眼立刻做出決定,一刀將軍兵的左手斬斷。

  軍兵疼得大呼一聲,險些昏死過去。

  腐爛的左手掉落在地,開始快速枯萎,很快徹底乾癟,仿佛有某種力量將斷手的血液盡數抽走了一樣!

  「蠱毒?或是巫術?」白厭驚疑道。

  閆羅搖頭道:「沒感覺到法力波動,無人施法。」

  詭異的斷手,在眾人看來無比刺眼。

  沒人施展法術,軍兵的手居然會自行腐爛,如此現象,在場的眾人根本無法理解。

  斷手的軍兵被一名禁軍攙扶著要去城下包紮傷口,剛走出幾步,忽然又驚呼起來。

  「手臂!我的手臂也爛了!將軍救我!」

  斷手的軍兵抬起手臂,斷腕處居然再度腐爛,不斷朝著肩頭蔓延。

  白厭大驚。

  再出手,就得斬斷整條臂膀,可是斷臂後也無法保證其他地方不再腐爛。

  找不到腐爛的真正根源,救不下這名軍兵。

  「是那石碑!」雲缺冷聲道。

  儘管看不到有人施法,雲缺以獵妖人的敏銳感知,察覺到空氣中遍布著一條條細小的氣息。

  這些氣息極其隱晦,十分古怪,連阜南王和宋道理那等四品強者也察覺不到,仿佛一條條無形的小蛇,游離在空氣當中。

  「我的手!我手也爛了!救命啊!」

  又一名軍兵驚慌大吼,他腐爛的是右手。

  「我的腳!我的腳完了!怎麼辦!」

  第三名軍兵跌坐在地,甩掉鞋子,兩隻腳血肉模糊,森白的腳趾從腐肉中剝離出來,觸目驚心。

  越來越多的禁軍身上開始出現腐爛。

  城頭上一片大亂!

  白厭閆羅等人束手無策。

  砍掉肢體,已然無用,根本阻止不了軍兵腐爛。

  雲缺快速掃了眼城頭,發現一個不同之處。

  開始腐爛的,均為禁軍,而且都是修為很低的禁軍,城頭上的鐵浮屠則沒有任何人出現腐爛的現象。

  「與修為有關,修為越低,腐爛得越快。」雲缺道。

  白厭聞言急忙下令,命低於八品的禁軍立刻退下城頭。

  阜南王始終盯著遠處高山上的石碑,沉聲道:

  「沒用了,八山城裡的活人恐怕誰也逃不掉,石碑在吸收活人氣血,現在只有兩條路,立刻退走捨棄八山城,或者擊碎那塊石碑。」

  眾人的心頭開始漸漸發沉,仿佛被壓了塊大石。

  修為高的,自然可以趁早撤走,但八山城裡已經住滿了百姓,這些無辜的百姓全會被石碑吸乾氣血變成乾屍!

  擊碎石碑,聽起來是最佳的辦法。

  然而那石碑的氣息太過恐怖,站在這麼遠都令人心生畏懼,接近之後不知會有多少兇險,很可能有去無回。

  擺在眾人面前的,是兩條難以抉擇的路。

  獨自逃生,捨棄滿城百姓。

  拼死一搏,也許屍骨無存。

  面對如此選擇,阜南王猶豫不決。

  這時雲缺一腳踩在城牆,妖刀指向石碑罵道:

  「裝神弄鬼,活的巫族都不怕還怕個死的?妖邪而已,挖他墳!挫骨揚灰!戰!」

  城頭一眾高手,雲缺的境界排不上號,但是雲缺的戰意是最為純粹的。

  被雲缺的戰意所鼓舞,眾人心裡的那份畏懼漸漸消失。

  白厭握緊長弓,閆羅掐動法訣,一群鐵浮屠齊齊低吼。

  「戰!!!」

  戰之一字,殺氣沉沉。

  仿佛感受到城頭燃起的熊熊戰意,高山上那塊黑石碑,傳來愈發恐怖的氣息。

  一陣狂風襲來!

  城頭的磚石發出陣陣碎裂聲響。

  鐵浮屠的重甲傳出嘎吱吱響動,仿佛有一隻只無形大手,掐住了城頭上的每一個人。

  這種可怕的束縛感,幾乎令人絕望!

  一些修為低微的禁軍甚至無法呼吸,紛紛掐著自己的脖子,想要掰開那雙無形大手,卻根本無效。

  危機來臨之際,晦心禪師的屍體第一個遭殃,快速枯萎,不斷乾癟,最後竟碎裂開來。

  屍體崩塌之際,一道金光在城頭耀起!

  金光猶如一把巨傘,撐開了漫天陰雲!

  眾人驚奇之下仔細看去,原本晦心禪師盤坐之地,多了一塊金色石子,好似玉石。

  「舍利!」

  宋道理驚呼出聲。

  高僧坐化之後,往往會有舍利形成,匯聚了此人畢生法力,可傳承千年。

  城頭上的舍利,抵抗著來自石碑的陰寒氣息。

  軍兵們的手腳停止腐爛,人們終於看到希望。

  雲缺鬆了一口氣。

  幸好晦心禪師有舍利存世,否則即便城頭上的所有高手盡數而出,也未必能打碎那石碑。

  雲缺的戰意足夠,但毫無把握可言。

  那塊石碑帶來的壓迫感,甚至連月魁的神魂都在顫抖。

  舍利的金光籠罩住整個八山城。

  在金光所到之處,能看到無數細密的黑線在半空中遊動,相繼被金光所消弭。

  頭頂的雲層,逐漸被金光碟機散,烏雲朝著四周翻滾涌動,即將現出藍天。

  就在人們覺得看到希望之際,遠處的石碑上,那條細小的裂痕忽然流轉起一道黑芒。

  咔嚓!!!

  裂開的烏雲中,沒有藍天,而是落下一道漆黑的雷電!

  雷電炸起在城頭,不偏不倚落在舍利上,將舍利完全摧毀。

  漫天金光,剎那間消散,天地間再次被陰寒所籠罩。

  黑色雷電來得太快,沒人反應過來,即便有所準備也根本擋不住。

  舍利蘊含的力量,幾乎是晦心禪師的畢生造詣,卻被輕易摧毀,誰若去攔,只有死路一條!

  宋道理的臉色變得更黑了,白厭呆滯在原地,久久無語。

  閆羅垂下雙手,放棄施法,李玄駒只想立刻動用傳送陣逃之夭夭。

  阜南王面色冷冽,盯著遠處的石碑,一語不發。

  沒人開口。

  但眾人的心,全都沉入谷底。

  呼!

  一陣微風襲來,城頭上現出一道青衣身影。

  看到來人,雲缺大為意外,驚訝道:

  「師伯!」

  來者,正是呂青。

  呂青的出現,出乎所有人預料。

  宋道理眉頭緊鎖,阜南王的目光深處則閃過一絲忌憚。

  「巫族古碑現世,監正可有破解之法。」阜南王道。

  「破解談不上,連王爺都束手無策,我只能盡些綿薄之力。」呂青道。

  雲缺道:

  「有師伯出手,定可扭轉乾坤。」

  雲缺這句話看似奉承,實則下了絆子,用了捧殺之計,將呂青架起來,讓呂青先出手對付那塊石碑。

  呂青嘆息一聲,對雲缺道:

  「我知道你始終不信任我,今天情況特殊,有些事,無需再瞞你,幽人與司徒盼晴均出自魏墨城之手,前朝監正,其實沒死。」

  一句話,驚得在場眾人瞠目結舌。

  大燕的監正,居然還活著!

  雲缺心頭巨震,他實在沒想到,呂青居然在這時候攤牌,說出魏墨城的消息。

  「當年的很多事,我也是後來才逐漸知曉,魏墨城打造了一些有違人倫的東西,他想打破人與妖的禁錮,創造出一種嶄新的生命,妖武者,便由此而來,只不過所有妖血武夫都是失敗品而已,最終結局只有化妖這一條路。」

  呂青望著雲缺的目光變得複雜起來,沉聲道:

  「而你,其實也是普通的妖武者而已,並非魏墨城刻意為之,因為一場意外,讓你成為了唯一的成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