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皇城之戰已經過去了三天。
天祈城內,到處是忙碌的身影。
皇宮需要重建,破損的長街與民宅也需要修繕。
司天監里,最忙碌的要數修葺司,起早貪黑修建皇城。
捕風司的冷春魚今早剛剛返回,帶回了關於一萬血蠻的消息。
牧青瑤與閻羅眾人齊聚一堂。
冷春魚道:
「蠻人逃走途中,被幽大人擊殺掉上千人之多,剩餘的人馬逃進深山,徹底失去蹤跡,我親自進山找過,外圍區域沒有,估計往深山去了。」
聽聞幽人一個人幹掉上千血蠻,閻羅李玄駒的眼皮同時跳了跳。
那可是近萬人的血蠻大軍!
還有一名五品境界的血蠻將領坐鎮。
即便有些人中毒,戰力也不容小覷,在座的誰獨自前往,都無法做到擊殺上千血蠻這種程度。
幾位監正弟子的心裡齊齊浮現出一個念頭。
大師姐,真猛……
「大師姐呢?」牧青瑤問道。
冷春魚遲疑了一下,如實道:「幽大人……走丟了。」
眾人一陣無奈。
捕風司真夠沒用的,血蠻追丟了,連大師姐也給追丟了!
牧青瑤知道捕風司已經盡力,自然不會埋怨什麼,李玄駒可不管情面,斥責道:
「你們捕風司都是飯桶麼!近萬血蠻也能追丟,他們進山,你不會派人盯著?」
冷春魚躬身道:
「屬下曾經派人進山,但人手回來的時候不知為何盡數染病,我進山的時候也覺得很不舒服,有種神智恍惚的感覺。」
「神智恍惚?」閻羅皺眉道:「莫非蠻人在路上留下陷阱,用了毒物。」
冷春魚道:「屬下沒發現毒物的跡象,實在查不出原因,不得已退了回來。」
牧青瑤道:「蠻人逃進的深山,具體在什麼位置。」
冷春魚道:「在知遠縣以西,從方位看,山林深處連接著十萬大山。」
李玄駒道:「正好,讓那群蠻子去十萬大山里當野人,這輩子別出來!」
十萬大山,絕非人族的生存之地,毒蟲無數,在李玄駒看來,蠻人能在草原呼風喚雨,但到了十萬大山絕對活不了幾年。
別人覺得逃走的血蠻,已經不足為慮,但牧青瑤始終輕蹙秀眉,若有所思。
牧青瑤深知十萬大山里,不僅有毒蟲,還有巫族!
紅蓮教主,就來自十萬大山!
這個消息,除了當時在場的楊七古與牧青瑤之外,沒人知道。
牧青瑤回來之後,也沒對任何人提及過。
她這樣做,是因為尊重七叔。
畢竟楚紅蓮曾經是七叔的紅顏知己,楚紅蓮真正的身份,七叔可以對外人說,牧青瑤不能。
這是當晚輩的一份自知之明。
靈芸郡主的教養極好,無需七叔多言,自然不會到處宣揚,如果換成是雲缺,才不會顧忌,估計早把楚紅蓮的底細公之於眾。
牧青瑤暗自分析了一下,覺得蠻族逃兵的威脅,不算大。
蠻族來自草原,若逃進十萬大山,肯定沒有好果子吃,神秘的巫族不大可能收留蠻人,更可能將其抓住當做奴隸之類。
相比於逃走的蠻族,牧青瑤更擔心的是幽人。
閻羅用手指敲打著椅子扶手,道:
「讓知遠縣地界的衙門時刻關注蠻人動向,只要他們敢從山裡出來為非作歹,立刻派遣大軍將其一舉剿滅,八山城不失,幾千血蠻翻不起多大浪花。」
牧青瑤道:
「十萬大山蟲獸繁多,大師姐若在山裡走失,容易遇到危險,必須把大師姐找回來才行。」
李玄駒道:
「難,十萬大山無邊無際,去找人如同大海撈針,大師姐那麼強,不會有事。」
牧青瑤遲疑了一下,蹙眉道:
「十萬大山的危險,恐怕遠超我們想像,紅蓮教的起源地有可能就在十萬大山之內。」
牧青瑤為了大師姐的安危,不得不提及一些紅蓮教的真正隱秘。
此言一出,閻羅李玄駒等人紛紛擔憂起來。
他們從天門關回來之後,立刻參與戰鬥,嗜血魔蓮的恐怖,在場眾人心有餘悸。
紅蓮教太過邪乎,比蠻人危險得多。
大師姐在蠻人當中能衝殺自如,若換成紅蓮教的話,的確十分危險。
屋子裡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冷春魚這時急忙道:
「諸位大人不必擔心,幽人大人沒進十萬大山,她在半路自己就走丟了。」
李玄駒大為惱火,道:
「你不早說!害我們白擔心一場。」
冷春魚也挺憋屈,你們的大師姐,你們還不了解嗎?
別說從八山城走到十萬大山,即便在皇城裡,幽人都經常迷路。
大師姐走丟,這不是常事兒麼。
幽人的行蹤,眾人不在擔憂,氣氛隨之緩和過來。
牧青瑤道:
「既然捕風司歸來,下一個任務負責探明邵武國大軍動向,盯住他們占據的那座城池,若有異動,隨時回報。」
冷春魚立刻領命,調集人手出發。
李玄駒抱怨道:
「皇帝不急太監急,咱們司天監什麼都得管,妖邪來了得除妖,蠻人來了打蠻人,紅蓮教來了,咱們還是得上去拼命!現在邵武國也得管,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閻羅道:「有什麼辦法,誰讓咱們是做臣子的,你當俸祿是白拿的麼。」
李玄駒道:「讓咱們司天監拼命也行,禁軍和暗衛一起上啊!前幾天皇宮惡戰,無舌和那些暗衛怎麼一個也沒見著?都去護駕是吧,我也護駕!下次再有什麼危險,我肯定第一個去護駕!皇帝不死,我就有功!皇帝死了,我得清閒!」
閻羅道:「胡說什麼呢,陛下你也敢妄議,被師尊聽到非得打你板子。」
李玄駒道:「怕什麼,這裡又沒有外人,老三老四老五誰敢去舉報我!」
花不謝坐得筆直,牧青瑤目不斜視,兩人表現得穩重又乖巧。
師兄說這話,她們可不想接茬。
司徒盼晴吃著零嘴兒,傻兮兮的瞪起大眼睛問道:
「通常舉報別人的話,會有獎勵的!」
「你敢!」李玄駒怒沖沖的道:「舉報師兄,我就說你也是同謀,拉著你一起蹲大獄!天天不給你飯吃!」
司徒盼晴被嚇得眼淚汪汪,還不忘往嘴裡塞零嘴兒,吃得可憐兮兮。
閆羅道:
「你嚇唬師妹幹嘛,你不怕她找大師姐告狀。」
李玄駒一聽,頓時變得和顏悅色,道:
「老五啊,師兄騙你的,師兄哪能捨得讓你蹲大獄呢,一會兒帶你去西街吃肉串,不限量,隨便吃!」
司徒盼晴立刻高興起來,道:
「三師兄最好了!我昨天剛吃過肉串,今天想吃唐僧餡的包子!」
李玄駒眼皮直跳,勉強答應下來。
牧青瑤和花不謝也不敢笑,忍得很是辛苦。
皇帝行宮。
殷子受經過三天的休息,終於有了精神。
這三天他始終擔驚受怕,直至完全確定紅蓮教已經覆滅,他才真正放心下來。
當時皇城裡的惡戰,殷子受差點直接嚇死,甚至做夢被驚醒數次。
如今有了精神,殷子受想起來處理國事。
召集群臣,繼續上朝。
等滿朝文武到了,殷子受發現人頭有點少,比平常少了一半。
問清之後,得知少的另一半群臣,全死在紅蓮教奇襲的那一晚。
殷子受裝模作樣的抹了兩把眼淚,以示哀悼。
死掉的臣子,殷子受根本不在乎,他連後宮有沒有活人都沒問,何況是一些大臣。
弄清了大晉如今的處境後,殷子受長出一口氣。
蠻人與紅蓮教這兩塊心病一除,殷子受覺得自己又能坐穩皇位,剩下的邵武國好對付得多。
朝會上沒見首輔。
詢問後得知周史伯告病在家,殷子受也沒在意,說了半天氣勢恢弘的言辭後,宣布退朝。
等沒人的時候,無舌道出一個剛收到的消息。
「陛下,派去邵武國那邊談判的人,回來了。」
「是麼,快說,邵武國到底要什麼條件才肯退兵?割地還是賠錢,隨便他們開價!」殷子受道。
「無需割地也無需金銀,邵武國那邊只要一個人即可。」無舌道。
「他們要誰?」殷子受道。
「靈芸郡主。」無舌道。
殷子受聞言,神色變化起來,沉默不語。
無舌看出皇帝在猶豫不決,道:
「陛下,邵武國已經言明,他們出兵是為璇玉郡主報仇,大晉的普通郡主人家看不上眼,只要將靈芸郡主送過去,邵武國就會退回天門關,將占據的三百里疆土還給咱們大晉。」
殷子受沉著臉,還是沒說話。
無舌道繼續:
「陛下,邵武國五十萬大軍絕非兒戲,現如今我們大晉的兵力難以抗衡,阜南王又遲遲不肯派兵回援,想要大晉安穩,讓邵武國平息怒火,只能捨棄一些東西才行。」
殷子受的臉色變了又變,許久後做出決定,咬牙道:
「也罷!既然他牧晨不仁,就別怪朕不義!」
皇帝下定決心。
要用靈芸郡主這枚培養了多年的棋子,換取大晉的安穩。
然而殷子受始終無法明白,兩國相爭,你越是讓步,越是示弱,到最後只能讓敵人進攻得愈發兇猛無情。
斬妖司。
雲缺的病房門外支起個小桌,有菜有酒。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正在大吃特吃。
自從雲缺昏睡不醒,斬妖司的這幾個傢伙就只有一個任務,守著雲缺。
任務是牧青瑤親口交代。
讓常威幾人守著雲缺即可,哪裡也不用去,雲缺什麼時候醒,他們什麼時候可以走開。
雲缺現在的狀態與活死人一樣,用不著看護,所以幾人在門外搬了個桌子,整天不是吃就是喝,小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常威已經準備好在斬妖司養老了。
天天有酒有菜,啥事兒沒有,每月還有俸祿,這種好事兒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正吃著的時候,門六端著藥碗走過來。
門六的木匠活兒還沒幹完呢,雲缺沒醒,誰也不敢繼續改造斬妖司,他留在了斬妖司,與常威幾人一起守著雲缺。
常威瞎子是山匪出身,萍山君是虎妖,這幾位從骨子裡就認定一件事,但凡有活兒,肯定地位最低的人去干。
於是熬藥的差事,自然而然的落在門六頭上。
見門六進屋去餵藥,常威隨口問了句:
「熱不熱,別燙到侯爺。」
門六用手指在藥碗裡試了試,道:
「不燙,溫的。」
常威眼睜睜看著門六把整個手指都探進藥碗裡,還左右晃了晃。
哪裡是試溫度啊,簡直算得上洗手了!
常威覺得門六實在上不得台面,鄉下人都不如,不講衛生。
瞎子直接選擇視而不見,反正我瞎,看不見。
萍山君更不在乎,要換成它,試溫度的大概率不是爪子,而是舌頭。
不久後,梅錢到了斬妖司。
梅錢現在是斬妖司的屬官,平常他不肯來,自從雲缺昏睡不醒,他每天都來看望一遍。
常威瞎子和萍山君與門六,繼續在門外吃喝。
梅錢獨自站在病床前,眉峰緊鎖。
「有沒有辦法讓他醒過來,他這個模樣,我看著不爽。」梅錢低語道。
隨後耳畔響起蒼老的聲音。
「神魂重創的傷勢,我能有什麼辦法,看他自己的造化……咦?」蒼老的聲音驚奇起來,道:「他狀態不對,這小子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