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山城外。
剛剛趕到城門口的白厭,忽然勒住了寶馬。
於此同時,城中四角升騰起碩大的光柱。
「那是什麼?」
白厭驚疑不定。
之前籠罩在八山城上空的血色巨瞳已經消失不見,無數血色的光線猶如蠶繭般將八山城包裹了起來。
「陣道氣息……八山城已是空城,合薩為何會在這裡布置如此龐大的法陣?」
周史伯緊鎖雙眉,朝著半空急急問道:「能否感知到法陣類別?」
飛行法器上的司徒盼晴散開靈識,略一感知立刻驚呼道:
「傳送類!如此複雜的傳送法陣,距離絕對很遠,應該是單向傳送大陣!」
傳送大陣四個字,讓周史伯的心頭如遭重擊。
「一次能傳送多少人?」周史伯焦急的追問。
「不太清楚,這種傳送法陣很特殊,借用了許多生魂之力,八山城的百姓被當做法陣的能量,從氣息程度來看,估計傳送上萬人沒有問題,或許還會更多。」司徒盼晴分析道。
這時八山城的城頭,出現了一些模糊的身影,身形魁梧,騎乘著高大的異獸。
即便看不清楚,周史伯也知道了那是什麼。
炎狼軍!
草原使者忽疾曾經說過,大晉掃平了草原邊緣的部落,正好讓朱邪部擁有更多草場來飼養炎狼。
周史伯踉蹌了一下,險些從馬背上栽倒,眼前發黑。
至此,周史伯徹底明白了合薩真正的用意。
以八山城數十萬百姓的生命,點燃傳送大陣,從遙遠的草原深處將朱邪部最強戰力炎狼軍傳送而來,形成一支奇兵,突襲天祈城!
而合薩藉助蘇鴻山的身體,衝進天祈城,破壞伏妖陣!
如此一來,伏妖大陣崩塌,朱邪部這些血蠻就能騎著強大的炎狼直接殺進皇城!
之前的推演,看似合薩失利,其實是大晉輸了。
五萬血蠻若抵達八山城,以牧青瑤的困字訣,足以將其困死在八山城內。
可合薩隱瞞了炎狼這個最大的變數與威脅。
炎狼是妖獸,實力在八階到七階不等,五萬血蠻本就有對抗十倍大晉軍隊的力量,五萬人足以衝擊五十萬大軍,一旦加上炎狼,血蠻的戰力還要翻倍!
也就是說,只要五萬炎狼軍齊至八山城,大晉除非集結百萬大軍,否則絕對擋不住!
天祈城裡的禁軍只有六十萬,想要集結百萬大軍需要在整個大晉之內調遣,絕非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
這段時間,五萬炎狼軍足以殺進天祈,造成無法想像的後果。
城牆上,第一道身影出現後,緊跟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越來越多的炎狼軍傳送而來。
周史伯很快冷靜下來,他發現傳送來的炎狼軍並非一次傳送完成,而是類似排隊,於是急急道:
「能否破壞傳送大陣?」
不等司徒盼晴回話,青禾已經衝到了城門,想要進城去救郡主。
結果被一種強大的陣道之力擋在城門口,任憑青禾如何攻擊,全部無效。
「不用白費力氣!這座傳送大陣有著很強的法陣之力加固,是雙重疊加的法陣,五品武者破不開的!」司徒盼晴大聲喊著。
青禾不為所動,仍舊朝著城內猛衝,與大陣之力抗衡。
見勸說無效,司徒盼晴轉向首輔道:
「單向傳送大陣一旦開始就不會停下,除非破壞陣基,但傳送陣與防禦大陣重疊,很難摧毀。」
「陣基在何處。」周史伯急急問道。
司徒盼晴略一感知,指向城池四角,道:「四個角樓!如果能摧毀一個,傳送大陣應該能停止。」
「試一試。」
周史伯親自趕到城門口,對青禾道:「以你一己之力破不開這座大陣,我們必須聯手才有機會。」
青禾雖然失聰,卻看得懂唇語,知道首輔在說什麼,於是停下揮動的拳腳,點了下頭,同意周史伯的計劃。
隨後四人以最快速度趕到八山城東側。
城池四角,均有一座角樓,最初的四道光柱便是從此而起,現在仍舊散發著刺眼的光澤。
周史伯跳下馬,沉聲道:
「若不能阻止炎狼軍傳送,天祈城危矣!事關重大,還望諸位拿出全力!」
說罷,周史伯當先調動所有法力,在身前匯聚出一個宛若實質般的巨型拳頭。
司徒盼晴咬著牙,調動最後的法力,幻化出一柄巨斧。
白厭的箭囊只剩最後一枚長箭,他挽弓的手,出現一陣模糊,那是狂暴的力量令手臂出現震顫的結果。
轟鳴炸起!
巨拳,巨斧,箭光同時轟出,匯聚成一道洶湧氣浪,轟向角樓。
青禾的身影在三人出手前已經沖了出去。
當氣浪攻擊在角樓之際,青禾飛身躍上城頭,抽出了凌厲的一腳。
轟隆隆!!!
四人全力以赴出手,將角樓轟出一片裂痕。
但沒塌!
角樓有法陣籠罩,很難將其摧毀。
角樓不塌,傳送法陣就會繼續。
城牆上越來越多的炎狼軍出現,很多血蠻發現了角樓被攻擊,正朝著角樓湧來。
等血蠻守住角樓,再難有機會摧毀這處陣基。
司徒盼晴變得虛弱無力,飛行法器幾乎降到地面,難以為繼。
周史伯氣喘吁吁,已經耗盡了力量。
青禾嘗試繼續攻擊,非但無效,反而被法陣之力反震,摔落地面。
白厭已經沒了箭矢,若以拳腳攻擊法陣,註定是沒用的。
武夫本就對法陣極為頭疼,破陣的方法少之又少,除了蠻力,幾乎沒別的辦法。
周史伯黯然一嘆,道:
「大晉此劫,命中注定……」
周史伯已經能預想到後果。
即便天祈城不被衝破,以炎狼軍的速度,無論到何處都能席捲一方,想要在大晉消滅這支隊伍,不知要耗費多少大軍。
大晉,亂象將起。
白厭深吸了一口氣,望向身旁的寶馬刺白,眼神中帶著一抹不舍。
「身為大晉將軍,該當為大晉竭盡全力,首輔,退後,我來試試最後一箭。」
白厭說完,周史伯目光中泛起驚疑,往後退了幾步,猜不到白厭要如何用最後一箭。
因為白厭的箭囊已經空了,根本沒箭!
白厭拍了拍馬背,低語道:
「我乃軍中之人,你是軍中戰馬,保家衛國是你我的職責,戰死沙場是你我的宿命,老夥計,這次拜託你了。」
唏律律!!
寶馬刺白仿佛聽懂了主人的聲音,抬起前蹄仰天嘶鳴。
白厭的眼中閃過一抹淚光,沉聲吼道:
「刺白……化箭!」
一道刺眼的光芒從馬身浮現。
在光暈中,寶馬刺白轉化了形態,從馬匹,竟變幻成一支利箭!
那箭矢從頭至尾,潔白無瑕,箭尖處涌動著強烈的氣息波動。
周史伯,司徒盼晴,青禾三人在旁邊看得紛紛震驚。
白厭之名,名聞大晉。
儒將之稱幾乎無人不知,尤其寶馬刺白,為這位儒將立下過汗馬功勞,是絕對的助力。
如今,為了阻止炎狼軍傳送到八山城,白厭不惜以刺白化箭,用出最後一擊。
彎弓搭箭!
白厭的表情此刻無比凝重,手腕穩若泰山,沒有絲毫顫抖。
這一箭,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力量可用。
這一箭,卻有著老友般的寶馬之力加持!
對準了角樓,白厭吐氣開聲。
「老夥計,一路走好!」
嗡!!!!!
白色的箭矢劃破虛空,猶如一條白龍般衝出,炸起了刺耳鳴音。
那鳴音好似戰馬的嘶鳴,帶著一往無前的力量。
轟隆隆……
一箭,穿透角樓!
目睹著寶馬化箭的悲壯一幕,周史伯敬佩的道:
「攀折若無花底刺,豈教明月當皓白!」
寶馬刺白,至此消散於天地之間。
隨著角樓的坍塌,籠罩八山城的光暈出現了斷裂。
不斷升騰的法陣氣息也隨之衰弱了下去。
青禾想要趁機衝進城裡救郡主,試了幾次,還是無法突破城牆。
傳送大陣被損壞,傳送能力消失,但防禦法陣仍舊存在,加上城牆上趕來的無數炎狼軍,青禾想要獨自一人衝進八山城,難如登天。
周史伯急忙喊住青禾,急聲道:
「即便你進了城,大批炎狼軍圍堵之下很難活著出來,血蠻的戰力堪比七品武者,單獨的五品很容易被拖死在城中。」
「既然炎狼軍抵達,他們一定有將領隨行,靈芸郡主是一個極佳的籌碼,他們不會浪費,短時間內絕不會殺掉郡主,你先跟我回皇城,老夫就算這條命不要,也會想辦法幫你救回郡主!」
青禾猶豫了一下。
看了眼高高的城牆,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首輔,最後點了下頭,隨著周史伯幾人退向天祈城的方向。
八山城裡究竟到了多少炎狼軍,周史伯不清楚。
但周史伯能料定,如果靈芸郡主被草原人抓住,一定不會立刻被殺掉。
這是身為當朝首輔的經驗。
然而周史伯怎麼也沒想到,靈芸郡主不僅沒在八山城,反而遭遇了比炎狼軍還要可怕無數倍的兇險。
遠離八山城百里之外,有一片人跡罕至的荒山。
荒山深處,有一個小小的水池。
水池上方是一掛瀑布。
說是瀑布,其實不如說是一條從半山腰落下的小溪,寬有一丈左右,涓涓而流。
水池十分清澈,能一眼望到水底,一些小魚在歡快遊動。
牧青瑤捧起清澈的池水,洗了把臉。
八山城的危機,令這位小郡主緊張萬分,脫險之後,才發覺渾身冷汗。
「八山城不知怎麼樣了,草原合薩的目的恐怕不簡單。」牧青瑤用衣襟擦拭著臉上的水珠。
「管他呢……」雲缺蹲在池塘邊,垂著頭,聲音低沉。
水面的漣漪漸漸平復,兩人誰也沒再開口。
許久後,牧青瑤望著雲缺的背影輕聲道: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雲缺仍舊低著頭,聲音陰沉。
牧青瑤輕輕呼出一口氣,平靜的道:
「吃掉我之後,求你別告訴雲缺真相,就說我已經死於八山城,屍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