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池台子上,放著不少花朵,其中一種金色小草最不起眼,偏偏吸引了雲缺所有的注意力。
這種小草通體金黃,薄如蟬翼,乍一看就像能工巧匠以黃金雕刻的金葉子。
「這是……」
雲缺拿起一棵金色小草,心裡有個答案,卻無法確定。
殷宣在旁邊冷哼一聲,道:
「沒見識,那是金沙草,據說能洗鍊肉身,強健本體,本宮嫌棄味道不好從沒用過。」
殷宣的語氣中透著一絲得意,他覺得自己總算能找回點顏面了。
「果然是金沙草!」
雲缺的眼睛開始冒光。
想要衝擊六品宗師,必須將本體淬鍊到極致才行,金沙淬體,靈氣裹身,耗費百萬兩才有機會完成。
沒想到在東宮裡全都齊活!
浴池鑲嵌靈石,手邊還有金沙草,簡直是天上掉餡餅一樣。
不!
不是掉餡餅,而是掉下來一頭烤全羊!
金沙草總共有十片,這玩意是真正的價比黃金,比金子都貴,一片至少五百兩紋銀!
「微臣用一片金沙草,殿下不介意吧。」雲缺客氣的問答。
「隨便你。」殷宣語氣淡漠的道。
雲缺將一顆金沙草扔進水裡,很快感受到來自靈草的氣息,不斷沖刷著身體。
這下雲缺舒坦了。
東宮以後得常來啊,太子簡直是一張長期飯票!
雲缺現在都想把皇帝賜給的北街府宅還回去,今後就住在東宮裡。
見雲缺泡得舒服,殷宣又恨又無奈,他提起裙擺坐在池邊,將兩隻腳伸進水裡。
這位太子不僅容貌像個女孩,連腳都如女子一樣,小巧白皙。
「你怎麼不怕我呢,東宮裡的下人,從來沒有你這種猖狂的傢伙。」
殷宣垂頭喪氣的道,也不自稱本宮了。
「我連妖都不怕,為什麼要怕你呢,你是太子,又不是怪物。」雲缺道。
「我是未來的皇帝,一言可斷千萬人生死!」殷宣道。
「未來的事,可不好說,也許未來我還是神仙呢,摘星攬月,一拳滅一國。」雲缺道。
「也許,我不適合當皇帝……」殷宣的神態低落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的軟弱之處,他無法像他父皇那般威儀天下,他也許這輩子都與皇位無緣,卻偏偏住在東宮,是名正言順的太子。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能活一天是一天,挺好的。」雲缺眯著眼睛,半睡半醒的模樣。
兩人誰也沒再開口。
殷宣想著心事,雲缺忙著淬體。
整整泡了一個時辰,雲缺從池子裡站了起來。
金沙草與靈石的雙重功效,實在驚人,這一個時辰,雲缺已經感受到身體達到了極限。
並非無法再泡澡,而是已經不能吸收了,需要將身上的靈氣盡數煉化方可。
再泡下去,無異於浪費時間。
那顆金沙草已經從金黃變得枯萎,徹底失去了藥效。
一個時辰,五百兩沒了!
「殿下若沒有其他吩咐,微臣要去刑部就任了,晚上還要回學宮,有時間再來泡……呃再來陪太子讀書。」雲缺穿好衣服,告辭離開。
走的時候,雲缺順走了兩朵梅花。
等雲缺走後,殷宣猶豫了一下。
隨後褪去裙衣,走進池水。
他剛才梳妝打扮,需要完全洗淨才行,身上全是胭脂味道,若被皇帝聞到非得大怒不可。
沒辦法,殷宣只能在雲缺洗完之後,再清洗自己。
閉著眼坐在池子裡,殷宣好不容易平復了心情,他覺得雲缺這個伴讀還算可以,至少與其他東宮裡唯唯諾諾的下人截然不同。
「雲缺……狡猾的傢伙。」
殷宣冷哼了一聲,他手指碰到了水底的什麼東西,抓出來一看,像一隻毛蟲,又好似草芥。
仔細看去,竟是汗泥。
太子瞪大了眼睛,好半晌終於大叫出來:
「臭武夫!你多久沒洗澡了!我討厭男人!」
……
離開東宮,雲缺神清氣爽。
回頭看了眼偌大的宮殿,雲缺暗暗給東宮改了個名,東宮澡堂。
刑部大廳。
刑部侍郎上官鴻途,督捕司郎中陳洲驊,吳鷹,犁術等人均在等候著雲缺這位有史以來升官最快的新同僚。
犁術算撿個便宜,皇帝只是撤了他天牢提刑官的官職,降級兩品,從四品成為六品,仍在提牢司任職。
只不過之前雲缺是犁術管轄的囚犯,現在人家搖身一變,成了他犁術犁大人的頂頭上司。
雲缺與眾人打過招呼,見過上官鴻途後,來到一位居中而坐的老者近前,躬身施禮。
「屬下雲缺,見過尚書大人。」
眼前這位身形高大的老者,便是刑部最高長官,二品大員,刑部尚書,姜落君。
姜落君右手食指帶著一枚黑鐵戒指,他打量了一番對面的少年,頷首道:
「都說英雄出少年,果然如此啊,小小年紀便官居五品,難能可貴,今後天牢的各項事宜,你要多多費心了,老夫建議你先查點一番各處牢房的牢門,看看結不結實,切勿再讓牢里的強人逃脫了才好。」
刑部尚書的一番話,說得有趣,引得周圍眾人微笑起來。
大晉立國十幾年,唯一從天牢里逃出的,就雲缺一個。
「大人放心,屬下打算把牢門全換成鐵板,只留個飯菜進出的孔洞,這樣就安全了。」雲缺也開了個玩笑。
反正臉皮夠厚,雲缺才不在乎別人拿自己打趣,何況還是頂頭上司。
「年輕人的思路,都很清奇啊。」
姜落君笑了笑,示意雲缺落座,道:
「最近詭案不斷,鬧得刑部不得安生,潛入皇宮殺人的兇手尚未找到,這件事當排在首位,你們要盡力尋找兇手的線索,早日將其捉拿歸案。」
姜落君說到最後,聲音變得發沉,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眾人紛紛領命。
「除此之外,追查紅蓮教餘孽一樣重要,近期抓了不少紅蓮教的匪人,但紅蓮教的老巢在何處,還沒有任何消息。」
姜落君頓了頓,問道:「關於流失的軍弩重器,你們查得如何了。」
督捕司郎中陳洲驊急忙回話道:
「據靈芸郡主帶回的線索,黑風寨的軍弩來自八山城一個外號叫鬍子的人,真名叫令狐豪,在八山城開著一家典當行,屬下已派人追查多日,此人開設的典當行早已人去樓空,查不出任何去向。」
姜落君沉吟道:
「黑風寨的事鬧得很大,此人收到消息就此遠遁,不算意外,繼續追查此人,下發通緝令,抓到為止!敢販賣軍弩,老夫倒要看看他長了幾顆腦袋!」
陳洲驊拱手領命。
上官鴻途皺眉道:
「大人,八山城的蘇鴻山將軍已經清點過本部,並無軍弩流失,而軍弩重器大多在皇城內鍛造,會不會是皇城裡有人,私下販賣,郡主曾經提及過一個名字,說那鬍子是替洛將軍辦事。」
「洛將軍……」
姜落君搖頭道:「大晉的將軍數以百計,其中並無此人,顯然是那令狐豪為了矇騙黑風寨而杜撰出來的人物。」
眾人紛紛點頭,認為尚書大人的猜測有一定的道理,敢做軍弩這份買賣的人,說出什麼話都不可相信。
況且晉國根本沒有這個洛將軍。
可惜令狐豪的消失,切斷了軍弩一案的線索,再想追查,刑部也毫無頭緒。
雲缺此時開口道:
「大人,我知道一份線索。」
「說來聽聽。」姜落君泛起一絲興致。
「我們不知道售賣軍弩的源頭是何人,卻能從購買軍弩一方的紅蓮教查起,鬍子雖然是中間人,但他更像一個搭橋者,為了把軍弩順利運出八山城而存在,以我猜測,紅蓮教的教主,一定知道誰是洛將軍。」
雲缺道出了自己的看法。
姜落君聞言緩緩點頭,道:
「有些道理,軍弩一案與紅蓮教脫不開干係,只是紅蓮教太過隱秘,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如同木頭裡的蛀蟲,很難抓出那教主。」
「屬下有一份線索,應該能挖出不少紅蓮教之人。」雲缺道。
「是麼,究竟是什麼線索。」
姜落君望向雲缺,其他眾人的目光也紛紛匯聚在雲缺身上。
「百玉城的城守,負易。」雲缺沉聲道:「當時我與郡主剛進城,負易便藉口剿匪封城三日,說他與紅蓮教無關,反正我是不信。」
上官鴻途此時出言質疑道:
「城守封城剿匪,在大晉並非首例,可以說時常發生,算不得奇怪,你為何斷定那負易與紅蓮教有關呢。」
「很簡單,因為百玉城附近根本沒有山匪。」雲缺笑了笑,道:「別說山匪了,連妖都沒有幾隻。」
作為窮困潦倒的獵妖人,在知遠縣地界,大妖小妖看到雲缺恨不得有多快跑多快,更別提山匪了。
如果看到山匪,雲缺哪能放過,肯定把山匪洗劫一空,一個銅板都不剩的那種。
所以藏石鎮百玉城附近太平得很。
要是有山匪的消息,都不用百玉城出兵,雲缺第一個就殺過去了。
來錢的買賣,雲缺肯定當仁不讓。
姜落君沉吟稍許,吩咐道:
「派人去百玉城緝拿負易,押赴刑部審訊。」
陳洲驊急忙領命。
他這一會兒竟領命了,臉色發苦的道:
「大人,我們刑部最近公務繁忙,又要追查皇宮兇案,又要追查紅蓮教和軍弩,實在忙不開啊,不如讓司天監協助,那紅蓮教聽說高手眾多,比妖邪還難纏,司天監的人不能只管妖物,不管妖人吧。」
「是不是司天監協助還不夠,還得讓禁軍幫忙才行,讓陛下覺得刑部里全是酒囊飯袋!」
姜落君臉色發沉的道:「你的督捕司人手不夠,便調集秋審司,還不夠就讓提牢司、贓罰司、律例司都去查案!」
陳洲驊不敢多言,唯唯諾諾的點頭稱是。
吳鷹此刻拱手道:
「大人,雲缺曾經提出一個猜測,皇宮兇案的兇手有可能是內鬼,此人能接近皇宮從而不被人懷疑,我們可徹查當天接近皇宮的所有人員,包括皇宮裡的宮女和太監,其實都有嫌疑。」
吳鷹完全可以私下裡將消息告知尚書,自己攬功,這時候提及又說明是雲缺的猜測,顯然是在尚書面前給雲缺豎立個心智高超的好印象。
姜落君緩緩頷首,道:
「有這個可能,派人去查一查兇案當天都有何人接近過皇宮。」
這差事又落在陳洲驊頭上。
陳洲驊一臉苦澀,這都過去半個月了,上哪查去,就算有人看到兇手經過,恐怕也想不起來是哪天見過。
一次例行集議至此結束,尚書與侍郎相繼離開。
兩位大人一走,其他人終於輕鬆下來。
吳鷹提議為雲缺接風洗塵,犁術立刻自報奮勇做東,派人去仙客樓定位置。
他怕雲缺這位新來的頂頭上司給自己穿小鞋,畢竟之前雲缺還是囚犯的時候,他可沒給雲缺什麼好臉色,只給了幾頓肉而已。
離著午飯還有一段時間,雲缺離開大廳後,先去了趟天牢。
既然自己回來了,那麼阿梅就別想好過。
蟲子的那筆帳,雲缺打算好好的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