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只負責洞房

  等玉兒再從屋裡出來,竇尋立刻跳起來迎上去,將人堵了個結結實實。

  玉兒往一邊繞,他就跟著堵過去,玉兒往另一邊,他又跟過來,沒辦法,只得抬頭看他,微惱道:「你要做什麼?」

  竇尋撓撓頭,支支吾吾,「小玉,你剛才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跟大師兄開玩笑的,你別當真。」

  玉兒偏過頭,道:「是真是假,跟我也沒什麼關係,只是你們不該開這樣的玩笑,讓別人聽見了,會怎麼說柳姨?」

  竇尋忙點頭,「是是是,我以後再也不說了。小玉……你還生氣嗎?」

  玉兒看他一眼,見他神色緊張,輕輕搖了搖頭,「沒生氣,你讓開吧,我要去端早點了。」

  「我去端!我去端!」竇尋見她說不生氣,高興地蹦起來,忙趕著幫她幹活兒。

  玉兒看他跑遠,搖搖頭,又進了屋。

  她以為這就算完了,沒想到她去水潭邊洗衣服時,竇尋又跟了過去。

  看著身後亦步亦趨的人,玉兒無奈道:「你跟著我做什麼,快去練武吧。」

  竇尋搖搖頭,不想走。他懷裡還揣著前天下山買來的珠釵,到現在都還沒送出去,今天一定要給她。

  昨天柳姨的事不僅刺激了厲東君,也刺激了竇尋,他覺得自己若像師父一樣一直不行動,指不定哪天媳婦兒就成別人的了。

  玉兒在洗衣服,他就跟著在一旁忙上忙下,一會兒幫忙遞個棒槌,一會兒幫她擰乾衣服。

  玉兒原本以為他是因兩人年紀相近,所以對自己才比別人親近一些,眼下見他這樣,覺出了一點不對勁。

  她將洗好的衣服收好,轉過身看著竇尋,正色道:「豆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竇尋眼神飄忽,不敢看她,好一會兒才拿出那隻玉釵,扭扭捏捏道:「小玉,這個送給你。」

  玉兒面露驚色,並不去接,「為什麼給我?」

  竇尋低頭盯著鞋面,腳指頭在鞋子裡動了動,依次頂起一個個鼓包,他似終於鼓足了勇氣,抬起頭來,面上漲得通紅,大聲道:「我、我……我想讓你做我媳婦兒!」

  水潭邊寂靜無聲,偶爾幾隻飛鳥從頭上飛過,清風在林中穿梭,樹葉撲簌簌抖動。

  竇尋喊完就閉了眼,等了半晌沒有回應,他忍不住偷偷張開一條眼縫。

  玉兒正滿臉詫異地看著他,面上微紅。

  竇尋立刻睜開眼,眼神在她臉上游移,小聲道:「小玉,你願不願意?」

  玉兒似被驚醒,忙低下頭,手指在裙擺上揪緊,又無措地鬆開,再揪緊……如此幾次,她緩緩吸了口氣,輕輕搖頭。

  竇尋不可置信,「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小玉,是不是我哪裡不夠好?你跟我說,我會改的!你是不是還生氣我早上亂說話?你相信我,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玉兒搖搖頭,盯著水面輕聲道:「不關你的事,我……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

  她是要給家裡招女婿的,一般人,若有些本事,誰願意做上門女婿?

  竇尋追問:「哪裡不合適?你是不是擔心我不會掙錢,以後養活不了你?不會的,小玉你相信我,我雖然沒有大師兄厲害,但是我也會努力掙錢的。你看這隻玉釵,是我自己掙來的銀子買的,我還有好多銀子,都給你好不好?」

  玉兒不願再聽下去,胡亂搖了搖頭,推開他匆匆走了。

  竇尋站在原地,滿臉失神。

  小院內,林湛對青柳道:「媳婦兒你剛才聽見沒有,師父昨晚就下山了。」

  青柳給安安餵了一口米糊,道:「你說,師父去了哪裡?他不會大晚上去找柳姨吧?」

  雖說師父心意已定,可柳姨怎麼想的還不知道,若師父去找她,讓人看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知要嚷成什麼樣子。

  林湛卻覺得,照厲東君的性子,他最有可能先去姓鄭的那裡看看,判斷對自己是否有威脅,然後不管有沒有威脅,都打一頓先,再去老闆娘家屋頂上蹲著。

  他見青柳擔心,便道:「放心吧,師父有分寸。」

  雖然厲東君本人並不這麼認為。

  但是青柳信了,將擔憂放下,安心餵起兒子來。

  倒讓林湛說對了,昨晚厲東君連夜下山,確實趁著一股衝勁,難得勤快一番,去鄭家摸了摸底,結果正撞見鄭大官人跟小妾**,他將小妾敲暈,毫不客氣把鄭大官人打了一頓,又點了啞穴,扒光了衣服摸黑拎出府,吊在鎮口上。

  鄭大官人白晃晃的皮肉,在月光下倒有幾分顯眼,可惜小鎮上連打更的人都沒有,夜裡街上除了野狗,看不見半個人影,也就沒人能把他解救下來。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有人發現他,那人又大喊一聲,引來更多圍觀,眾人看著鄭大官人那一身白肉,品頭論足,嘖嘖有聲。

  可憐鄭大官人,好不容易撐到早晨,卻又活生生氣暈了過去。

  而厲東君幹了這樁好事,確實又去了柳飄絮家中。不過與林湛說的不同,他沒在柳飄絮屋頂上蹲著,而是蹲在了房樑上。

  這種事,他幹起來熟門熟路。

  清晨柳飄絮起來做飯,一眼就看見廚房窄窄的房樑上躺著個人。

  她嚇了一跳,待定睛看清,才拍拍胸口鬆了口氣。

  厲東君聽到聲響,也不下來,就在那根窄木頭上翻了個身,側身躺著,手肘曲起撐著頭顱,居高臨下與柳飄絮對視。

  柳飄絮笑了笑,話里有幾分懷念,「上一次這麼見厲將軍,是二十年前了吧?」

  她雖一大早見房樑上有人,卻只驚不怕,都因從前的經驗。

  當初厲東君還在京都時,偶爾就會這樣蹲在房樑上看她家小姐。

  她憶起從前的事,心裡就不免記掛小姐的近況,想著這幾日有空,不如一會兒給她寫封信。

  厲東君問:「今日不出攤?」

  柳飄絮回過神來,點點頭,「是,打算歇一陣。這段時間承蒙將軍照顧,飄絮無以為報,只一手廚藝還算差強人意,日後將軍若想吃麵,隨時可來找我。」

  厲東君沒接這話,他隱在暗處,看不清神色。

  柳飄絮心裡奇怪,試探道:「將軍?」

  厲東君卻問:「你要嫁人了?」

  柳飄絮愣了下,失笑道:「您從哪裡聽說的?」

  厲東君微皺眉,自顧自道:「那姓鄭的不是好東西,家裡姬妾成群,並非真心對你。況且他看著人模人樣,卻外強中乾,沒半點骨氣,配不上你。」

  柳飄絮見他說得正經,似乎當真了,忙道:「等一下,厲將軍,那只是外人混傳的,我與鄭大官人半點瓜葛也沒有,更不打算嫁給他。」

  「哦?」厲東君起身坐起來,問:「當真?」

  「千真萬確,你看我最近歇攤,正是為了躲過這次風頭。」

  厲東君從房樑上飄下來,道:「為什麼要躲?姓鄭的糾纏你了?」

  柳飄絮無奈道:「那倒沒有,鄭大官人並未親自出手,只是街坊鄰居傳得不太好聽,說媒的人又整日上門試圖說服我,我既然惹不起,那就躲一躲吧。」

  厲東君聽了,又給姓鄭的記了一筆。

  柳飄絮道:「將軍今日怎麼會在這裡?」

  厲東君道:「下山辦事。」

  柳飄絮點點頭,也不多問,挽起袖子舀水淘米,道:「吃過早飯了嗎?若不嫌寒酸,一塊吃一點吧?」

  厲東君老不客氣地點點頭。

  柳飄絮想了想,又多舀了一碗米。

  厲東君跟大爺似的坐在一旁等著開飯,看著柳飄絮來回忙活,他突然又想起一事,問:「你準備何時嫁人?」

  柳飄絮手上一頓,這個問題,她之前沒怎麼想過,但是這幾天的事讓她有些感慨,孤身一人生活,特別是一名女子,無事時確實悠閒自在,可一旦遇上什麼麻煩,就很容易孤立無援。

  而且世人對女子總是苛刻一些,她到了這個年紀還不成家,不知多少人暗裡說閒話呢。

  可要她就此隨意找個人嫁了,她又不甘心。況且她這樣的情況,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就算成親了,以後的日子說不定比現在還艱難。

  她這兩日心裡正盤算著,不如收養一兩個孩子,一來她有人陪伴,二來也算是一件善事。只是這事並不容易辦成,她如今還在猶豫觀望。

  現在被厲東君問起,心裡眾多念頭,不知該說哪一個,她索性笑了笑,自嘲道:「隨緣吧,指不定明天就嫁了,也說不準一輩子嫁不出去。」

  厲東君便不再說話,吃過早飯就告辭了。

  青柳發現,這一整日玉兒都心神不寧,有時候喊她好幾聲都沒回應。她想了想,這情況似乎是從她早晨洗完衣服後才有的,再加上本該一日來好幾趟的竇尋,今天竟沒出現,她心裡便有了猜測。

  看玉兒又一次出神,青柳把手頭的東西收好,與她面對面坐著,道:「玉兒,你跟小師弟怎麼了?」

  玉兒回過神來,慌忙避開她的目光,「沒、沒什麼……」

  青柳道:「別怕,我都知道的,小師弟是不是和你說了他的心意?」

  玉兒立刻抬起頭來,驚道:「少奶奶,您知道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小師弟單純熱忱,他的心思不難猜。你呢?你是怎麼想的?」

  玉兒搖搖頭,帶著幾分迷茫道:「我……我也不知道。少奶奶,我不覺得喜歡他,可是今天拒絕了他,我心裡卻有點難受,悶悶地喘不上氣來,您說我這是怎麼了?」

  青柳道:「你既然難受,說明在你心裡,是有他的位置的。」

  「可是……」玉兒蹙著眉頭,「我不能這樣,我爹娘想讓我留在家裡,我不能讓他們傷心。」

  青柳見她說得堅定,可眼中分明有些無助,輕嘆道:「傻姑娘,你這樣孝順,你爹娘知道了,肯定十分欣慰。」

  玉兒輕輕笑了笑,緩緩低下頭。

  青柳看她對竇尋也有情,只是因為孝順二字,不得不委屈自己。

  她還未及笈,卻這樣懂事,不免讓人心疼。

  等林湛回來,青柳便對林湛說了這事。

  林湛問:「媳婦兒,你不是說這事咱們不管嗎?」

  青柳道:「我當時那樣說,是因為他們兩人心意未定,咱們若貿然干涉,恐怕與他們的本心不符。現在既然知道他們兩個心意相通,況且玉兒也上了心,我就不忍心看她傷神了。」

  林湛點點頭,反正不管怎麼樣,媳婦兒說的就是對的,他只管點頭跟去做。

  青柳繼續道:「阿湛,你去給小師弟漏個口風吧,就說玉兒家裡是指望她招女婿的,看看小師弟是什麼反應。他若樂意,以他的人品,玉兒爹娘肯定也樂意接受,這就是一樁美事。他若沒有表態,只能說玉兒與他有緣無分。你記得,除了我要你透露的,別的話不許胡說,也不能仗著大師兄的身份威逼他同意,聽見沒有?」

  林湛仍乖乖點頭。

  青柳又交代了幾句,才放他離開。

  林湛在山後林子裡找到竇尋,那小子還跟小時候一樣,一有什麼事傷心事就跑到樹上躲起來,跟只猴子一樣。

  林湛找到他窩著的那棵樹,抬腳踢了踢。

  竇尋一動不動。

  林湛下力氣踹了一腳,整個樹幹都抖了一下。

  竇尋仍然不動。

  林湛停下來,忽然道:「玉兒。」

  竇尋身形一僵,呲溜爬起來左顧右盼,「哪裡?哪裡?」

  林湛在樹下抱著手臂看他。

  竇尋頹唐坐回去,有氣無力道:「大師兄,你又騙我。」

  林湛道:「你若還想娶媳婦,就下來說話,不然我走了。」

  竇尋眼睛一亮,抱著樹幹看他,滿心期待,「大師兄你沒騙我?」

  林湛扯起嘴角笑,「你可以賭一賭,賭贏了得個媳婦,賭輸了也沒差,反正你習慣了。」

  竇尋歪頭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於是忙順著樹幹溜下來,圍著林湛大師兄長大師兄短,一臉的討好。

  解決完媳婦兒交代的事,林湛腳步輕快地往回走,想著一會兒要跟媳婦兒討什麼獎勵。

  厲東君突然從天而降,攔在他面前。

  林湛後退一步,看了看他的臉色,唔……看來昨晚真的只是去揍人了,沒做別的。

  他面上恭敬道:「師父,您老人家今天去哪裡了?」

  厲東君道:「阿湛,為師有一件事要你去辦。」

  林湛眉頭一跳,有點不妙的預感。

  厲東君道:「你既然成過親,有經驗,那就再籌備一次吧,把你們師娘娶進來。」

  他說完,自覺完成了任務,點點頭就走了。

  林湛傻在原地。

  師父是不是忘了?他雖然有媳婦兒,可並不是自己娶的,要怎麼娶他根本不知道,他是真的只負責洞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