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青柳鋪開筆紙,準備給家裡寫信。
兩個小娃娃吃過飯,這會兒正不大安分地坐在竹蓆上,看他們的小模樣,這幾天應該就能爬了。
青柳怕他們從榻上摔下來,又不能不錯眼地盯著,便索性把蓆子鋪在地上。反正現在天熱,不怕他們受涼。
兩個小傢伙兒身上衣著也十分清涼,只穿一件大紅的肚兜和無袖的小褂子,下邊薄薄的一件開襠褲。
青柳原本不敢讓他們這樣穿,今天實在太熱,擔心他們受不住,才換了這一身,尿布也不包了。
這可把兩個小傢伙樂壞了,下午剛換上,就舞著小手高興得直喊,那小胳膊小腿伸出來,白白嫩嫩的好幾節,圓滾滾的小身子往地上一坐,跟兩個招財童子似的。
玉兒一下午就坐在兩個孩子邊上了,時不時就忍不住伸手摸一把露出來的小肉胳膊,看那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她親生的。
青柳寫完信,抬頭見她又去摸,好笑道:「又不是第一天見,瞧你那饞勁。」
玉兒道:「少奶奶,兩位小少爺真的太可愛了。」
青柳便道:「你想想他們哭鬧起來的模樣,還可不可愛?」
玉兒歪頭想了想,面上有些糾結,兩個小少爺鬧起來的時候,那不休不饒的模樣,確實令她吃不消,可現在這樣子,也是實實在在的讓人愛得不行啊。
她於是堅定地點了點頭,「還是可愛。」
青柳搖頭失笑,轉而道:「我要給家裡寫信,你看看有沒有什麼話要托給你娘的?」
玉兒道:「勞煩少奶奶和我娘說一聲,玉兒一切都好,請爹娘不必擔憂。」
青柳點點頭,把這句話加上。
她將信拿起來讀過一遍,到末尾時突然靈機一動,端來墨硯和清水,將兩個兒子的小腳丫子在墨里蘸一下,再印在信紙上。
如此一來,信上就有了短短肥肥的兩個小腳印。
她將信紙放在一邊,跟玉兒一起把兩個孩子的腳洗了,等洗完,信上的墨跡也差不多幹了。
玉兒湊過去細看,樂道:「少奶奶,你怎麼想得到這個主意?老爺和太太見到這兩個腳印,一定很高興。」
青柳笑道:「爹娘肯定想安安寧寧了,我們暫時還不回去,只能這樣讓他們看看。」
雖然到達上清宗才兩三天,可是算上路上的時間,他們離家也有大半個月了。
青柳沒問林湛什麼時候回去,他難得來一趟師門,就讓他和師兄弟們多玩耍一陣吧。
林湛在外頭打夠架了,頂著一身的汗回來。
他一見兩個兒子在地上,立刻撲過去,撈起那肉肉軟軟的小手臂就放進嘴裡。
還算他有點分寸,只是用牙齒隔著嘴唇含了一下,許是覺得口感不錯,又吸了一口,在那白胖胖的手臂上吸下一個印子。
兩個孩子大概被他驚到了,寧寧癟癟嘴,安安則立刻放聲大哭。
兒子的大嗓門一下子在耳邊炸開,林湛一時有些懵。
連玉兒都看不下去了,顧不得主僕有別,心疼道:「大少爺,小少爺們皮膚嫩著呢,怎麼經得起咬?」
青柳抱起安安,輕聲安撫。
林湛摸摸頭,一副做錯事的表情,準備湊過來。
青柳輕輕推了他一把,沒好氣道:「一身的臭汗,洗乾淨了再來。」
林湛自知惹了眾怒,只得老老實實去了。
青柳抱著孩子搖了許久,見他還是哭個不停,便把上午柳飄絮送的酥酪卷拿來餵他。
有了吃的,安安立刻就不哭了,兩個小胖爪子牢牢抓住酥酪卷,生怕被人搶走。
青柳點了點他的鼻頭,嗔道:「我看你不是被你爹嚇到,而是嘴巴饞想吃東西了。」
寧寧見安安有吃的,自己卻沒有,當即就大喊了一聲,手掌撐在地上,小身子前傾,一副要爬過來奪食的架勢。
青柳只好也給他一塊,無奈道:「兩個小討債鬼。」
她又把安安放回蓆子上,讓兄弟兩個並排坐著自己吃,一會兒就要洗澡了,不怕他們把衣服弄髒。
林湛洗完澡回來,一身的水汽,頭髮上直往下滴水。
青柳道:「我下午給家裡寫了一封信,你也寫一封一起寄回去吧。」
林湛點點頭,過來膩著她,玉兒見了,悄悄起身出去。
青柳雖習慣了與他親近,可是被人瞧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輕聲問道:「又怎麼了?」
林湛反問:「媳婦兒,你是不是想家了?」
青柳搖頭,「沒有,有你跟孩子都在身邊,對我來說,在哪裡是一樣的,不過爹娘在家裡,肯定會記掛我們和孩子,給他們寫幾封信,好讓他們安心不是?」
林湛道:「好,我一會兒就去寫。」
兩個孩子吃完糕點,擺弄著小手,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說什麼。
青柳掏出手帕,給他們擦了臉和手,「柳姨做了酥酪卷托師父帶給兩個孩子。說起來,我們與她不過昨天才見了一次,難為她心裡記著咱們,按理該我們小輩做這些才是。」
林湛跟過來坐在蓆子上,伸手去撓兒子的下巴,問:「師父又下山了?」
「對,剛才小師弟過來說的。」
林湛撇撇嘴,「師父這磨磨唧唧的,只怕明年也娶不到師娘。」
青柳手上一頓,看了看他,道:「阿湛,雖然我們都覺得師父對柳姨有意,可我看柳姨未必有那份心呢。」
林湛難以相信,奇道:「她不喜歡師父?」
他雖然自己有時心裡嫌棄師父,可是一但涉及外人,那必定是護短的。在他看來,依師父厲東君的條件,雖不好找年輕的,可配麵攤老闆娘綽綽有餘了,她竟然不喜歡?
青柳一聽他這語氣,就不知該說什麼了,當初要把周寶珠推薦給師父,這人也是一副我師父很不錯,你千萬別錯過的意思,難道在他看來,只要男方條件好些,女方就得同意?
她不知怎麼的,有點不服氣,道:「照你的意思,如果師父喜歡柳姨,柳姨就必須喜歡他嗎?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林湛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就惹毛了媳婦兒,忙道:「我沒這意思,就是好奇。」
青柳輕輕哼了一聲,道:「依我看,柳姨一個人也挺好的,你看她每日還有雅致做這些精細的小食,日子不知多悠閒自在呢,誰說一定要找個男人才活得下去?難道所有的女人,非得都一樣的生孩子洗衣做飯才行嗎?」
林湛乖乖點頭應和,半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不過他心裡並不認同媳婦兒的話。那老闆娘現在看著挺自在,可她一個女人,又在街上擺攤,若被不懷好意的人為難,還不得別人替她出頭?況且她孤身一個,老了靠誰來養?
說來說去,嫁給他師父確實不錯嘛。
不過這話,他不敢再在媳婦兒面前提了。
說到底,還是師父不爭氣,才讓自己這徒弟背了鍋啊!
晚間吃過飯,幾人在院裡乘涼,竇尋上門來。
青柳正剝葡萄餵給孩子,見了他招呼道:「小師弟快來,這葡萄是潘師弟方才送來的,可甜了。」
竇尋道:「嫂子你們吃,我那裡也有,你若喜歡我明天再送過來。」
林湛給兩個孩子打扇,聽竇尋應得順口,心裡忽然警覺起來,問:「你來幹嘛?」
竇尋方才一進來,就發現玉兒不在院裡,他眼角四處瞄了瞄,沒找到人影,就有些心不在焉,「沒幹嘛,就看看嫂子。」
林湛一下子坐直了,警惕道:「看誰?」
他說這小子這兩天往他院裡跑得勤快,不會存了什麼壞心思吧?
這幾天大意了,都忘了這些人可是光棍,什麼事做不出來?這臭小子難不成真要跟他搶媳婦兒?!
青柳方才專心給兩個孩子擦嘴,沒聽清兩人對話,只聽到林湛語氣不太好,忙道:「好好說話,幹什麼這樣子,把孩子嚇到了。」
林湛看她一眼,把話憋了回去。
青柳從未見他這樣,心裡奇怪,只是外人在,不好問個清楚。
她見竇尋眼神四處飄,知道他是為了誰來的,便道:「玉兒去後頭水潭洗衣服了,現在也沒回來,小師弟你幫我去看一看吧。」
竇尋雙眼一亮,立刻就去了。
青柳這才看向林湛,道:「你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跟師弟說話?」
林湛收斂了剛才那鬥雞模樣,委委屈屈蹭過來,「媳婦兒,你什麼時候跟師弟這麼好了?」
青柳反問他,「他是你師弟,難道我見了人要冷臉相向?」
林湛道:「冷就冷,不用給他們好臉色,他們不敢介意。」
「那怎麼行,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呢?」
林湛抱著她蹭,「我什麼樣?嗯?媳婦兒你說我什麼樣?」
青柳給他蹭得臉熱,拍了他一下,嗔道:「你就跟小狗一樣,一下高興一下不高興,狗脾氣。」
林湛一聽,當即「汪汪」兩聲,又洪亮又兇猛,笑嘻嘻道:「媳婦兒你看,是不是更像了?」
青柳沒回答他,只指著兩個孩子笑得說不出話。
原來兩個娃娃剛從娘親手裡接過一口葡萄肉,正辛苦地用小牙床磨呢,突然聽到兩聲犬吠,小小的身子嚇得一抖,圓溜溜的眼睛和光禿禿的小嘴同時張大,葡萄肉雙雙掉在地上,嘴角還掛下一串晶瑩的口水。
簡直驚呆了。
作者有話要說:寧寧:我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爹?賣了換肉吃吧。
安安: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