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第二日一大早就走了,青柳難得清淨幾天,卻覺得有些不適應。
原本林湛在,天天纏著她,讓她字也練不好,娟花也做不成,她心裡挺苦惱。現在人走了,沒人打擾她,她一個人在屋裡,卻又覺得少了點什麼似的。
這日她翻了翻衣櫃,發現自己至今除了一隻絡子,還沒替林湛做過別的什麼,不由有些愧疚,便打算趁這幾日給他做一兩樣穿戴的。
衣服家裡都有裁縫做,姚師傅手藝比她好多了,她也不好意思獻醜,想了又想,決定給他做一雙鞋。反正鞋穿在腳下,到時就算做工不夠好,也不會一下子就被人看見。
她便找出針線布料,一有空就在房裡納鞋底做鞋面。
村裡的戲幾天後做完,林老爺在縣裡的拿月樓擺了幾桌酒,請戲班眾人吃過,除了酬金外,又每人包了個紅包,才派了馬車將他們送走。
熱鬧過這一場,村民們又該忙的都忙去了。
而林家大公子活著回來了,以及家裡給他娶了親的事,通過眾人之口,一傳十十傳百,慢慢也傳了出去。
這日午後,青松送來一籃子蕨菜,是青荷上山采的。
等到了青柳院裡,青松才道:「大姐,娘讓我跟你說,最近有好幾戶人家來向二姐提親,她想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回家一趟,一起商量商量。」
青柳聽後,曉得這事不能耽擱,立刻跟青松去找薛氏,說明了緣由,便和他一同回去了。
到了家裡,李大山今日沒下地,正在院裡編籮筐。
青柳見過他,說了幾句家中近況,便進屋去找周氏青荷。
周氏見到她,眉間微微舒展開,道:「家裡有沒有什麼事?其實不必這麼匆匆趕回來,什麼時候得空來一趟就行了。」
青柳道:「這可是青荷的終身大事,怎麼能等?」
青荷坐在一旁,垂著臉,看不清神色。
周氏微微一嘆,從前一雙女兒在家,沒人上門提親,她心裡愁,現在一下子來了兩三戶人家,她又犯愁了。
青柳道:「娘,那幾戶人家是什麼情況,您和我說說。」
周氏便數著指頭一一說了,只這兩天,總共就有三戶人家託了媒人上門,而且一打聽,這幾戶人家家境竟都不錯,家裡都有房有地,甚至有一戶在鎮上有鋪子。
這樣的人家,若只來一戶,周氏只有高興的份,可一下子來這麼多,她卻有些不安了。
家裡的情況她再清楚不過,二女兒青荷也不是什麼絕色的女子,怎麼一下子這麼多家境殷實的都來提親了?這可不太正常。
事關女兒一生幸福,她不敢貿然決定,所以才讓青柳回來一起看看。
青柳聽後,沉思一小會兒,卻問青荷道:「小荷,你覺得呢?」
按理說終身大事沒有小輩自己插手的餘地,可他們家一貫疼孩子,青柳更是知道妹妹看著沉默,心裡卻有主意,所以才有這一問。
周氏見她這麼問,也沒說什麼,只跟她一同等著青荷的答案。
青荷仍垂著頭,半晌後抬起來,面色平靜道:「娘,阿姐,這些人我都不喜歡。」
周氏忙問:「為什麼?」這次幾戶人家,條件真的都不錯,以他們家的境況,以往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人上門,所以周氏雖覺得有幾分不對,卻也捨不得放棄。
青荷道:「娘,你好好想想,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上門的?」
周氏一愣,道:「不就是這兩天?」
青荷道:「是這兩天,或者說,唱完戲之後,是大家都知道姐夫還活著,姐姐做了林家大少奶奶之後。他們現在上門,恐怕娶我不是真心,為了攀上林家才是真意。不然怎麼從前不見有人來提親,這次又一起都來了?」
周氏愣愣道:「會不會只是湊巧?」
青荷搖搖頭,「娘,怎麼會有這麼巧的是。您好好想想,您覺得咱們家真的能配上他們嗎?那樣的好人家,憑什麼要來娶我,還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還不是看阿姐在林家。您要是不信,不如問問阿姐。」
周氏看向青柳,青柳微微點頭,道:「小荷說的有幾分道理。」
周氏沉默一陣,「那就都不同意了?」她有些捨不得。
青柳也清楚,駁了這幾個,以後上門的可能就都不如他們了,青荷若嫁到一戶與自己家家境相當的人家裡,這輩子都得辛苦操勞,而若能嫁到這幾家去,起碼能保證衣食無憂。
之前周氏將那幾家人的情況一說,她就猜到,他們或許存了幾分搭上林家的心思。後來見青荷說得明白,心中既欣慰,又有些心疼。
她忍不住道:「不如再看看,說不定其中就有青荷的良配,就算日後他們真的提了什麼要求,只要合情合理,又有相應的本事,到時讓我在林家為他們說幾句話,也不算什麼。」
周氏還未說話,青荷立刻就道:「我不同意。存了那種心思的人,怎麼可能真心對我?況且我又怎麼能為了自己,讓阿姐為難?」
姐姐的性子青荷知道,嫁入林家這麼久,寧可自己熬夜打絡子做娟花,也不肯拿林家的東西回來,她做不出拿婆家補貼娘家的事,怎麼能因自己讓她跟林家開這個口?
周氏也搖了搖頭,她雖想讓二女兒嫁得好一些,少吃點苦,卻不想讓大女兒因此受罪。
青荷見青柳還要再說,索性站起來往外走,「娘,你今天就跟那些媒人說,都回絕了吧,門不當戶不對,我高攀不起。」
周氏與青柳兩人面面相對,都嘆了口氣。
青柳陪她娘坐了一會兒,又去房裡找青荷。
青荷正做娟花,自從之前青柳教了她之後,只要有空,她就會拿出來練一練。
見青柳進來,她手上動作也沒停,只道:「阿姐,你不用再勸我了。」
青柳坐下來,摸了摸她的臉,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姐姐也沒打算再算你。小荷,阿姐問你,你心裡,有沒有心儀的人?」
青荷一頓,支支吾吾道:「阿姐問這個幹什麼?」
青柳笑起來,「看樣子是有了?不知道是哪個小子,能讓咱們家青荷看上眼?」
青荷紅了臉不敢抬頭。
青柳輕聲道:「跟阿姐說說,是怎麼樣的人家,你若有意,咱們女方也可以先請媒人上門。」
青荷卻搖了搖頭,咬著唇道:「阿姐,我看得出,他對我也有幾分心。但他既然要做膽小鬼,不敢請人上門,那就讓他做個夠。他若連來提親都不敢,那我也不敢嫁給他。」
青柳附和道:「好,就依你,阿姐知道你向來有主意。只是有一點,他或許不是不敢上門提親,而是不知你心裡也有他呢?若你們兩人已經表明了心意,他還不敢來,不敢給你承諾,這樣的人,阿姐也瞧不上。可若他不知你的心意,才不敢冒昧上門,而你又不和他說,豈不是白白錯過了一段好姻緣?」
這話聽得青荷停了手,紅著臉猶猶豫豫道:「是這樣子嗎?」
青柳輕笑道:「是不是總要問清楚了才知道,這是關乎你一輩子的事,可不能隨意。你要是不方便,阿姐幫你去問。」
青荷低頭想了一陣,搖搖頭:「我自己去問他。」
青柳握了握她的手,道:「帶上青松,別讓人有話可說。姐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既然能讓我的妹妹看上,想來人品定是好的,就算家裡條件差些,只要你們兩個夫妻齊心,以後日子總會好起來。」
青荷抿著唇,「現在說這個還早呢,八字都沒一撇。」
青柳知道她怕羞,只含笑不語。
過了一會兒,青荷又道:「阿姐,前兩天大堂哥來家裡,他說知道了大娘的心思,叫你不必為難,他已經從酒樓辭了工,打算做點小買賣。」
青柳忙問:「什麼買賣?」
青荷道:「這個我倒沒細問,我聽他話里的意思,應該是小本生意,也沒有鋪面,大約就如貨郎那般什麼都賣吧。」
青柳笑道:「這可是巧了,我們兩個做了娟花正不知該賣給誰,大堂哥就準備做貨郎去了,你說咱們兄妹三個,自家人不就能把這生意做起來了?」
青荷也喜道:「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
青柳調笑道:「只怕你這兩天一顆心都被別人占據了呢。」
青荷跺了跺腳,「阿姐——」
「好好好,阿姐不說了。娟花的事,我出來不便,還得你去和大堂哥細說,」
青荷點點頭。
青柳便把娟花的成本,售價,各自大約能掙多少錢一一說給她聽,讓她先去和李青榆協商。
傍晚青柳回到家中,薛氏含笑將一封信給她。
青柳遲疑著接過,待看到上頭「吾妻親啟」幾個字,心頭一跳,耳廓已經先紅了。
薛氏揶揄道:「滿打滿算也才走了三天,算上這封信回來的路程,那小子怕是前腳剛踏出家門,後腳騎在馬背上就給你寫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