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皇上第一次萌生了退意。用萬念俱灰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一點也不為過。
他,不過是父皇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兒子罷了。
國家,皇權,朝臣,甚至軍隊,都不是他的。這些只不過是在宮冥沒有成年之前,父皇施捨給他的,讓他代為管理罷了。
至於為什麼是他,也許是他比較蠢笨?或者他比較幸運。
幸運?一想到這個詞,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這一切對於他來說,何其殘忍。
得到後再失去,遠遠比得不到還要來的銘心刻骨,來的剜心扎肺。
呵呵!
他終於冷笑出聲,緩緩的抬起頭。
死灰般的眼睛裡,有著孤注一擲,同歸於盡的陰狠和決絕。
若是得不到,守不住,那就覆滅他吧!
「這就是你的底牌?」
他看著宮冥,嘴唇微微的動了一下,聲音就像是地獄裡的鎖魂使者。
底牌麼?
宮冥抬起毫無波瀾的眸子,放下手裡的茶杯,一字一句的說到,「本王的底牌,從來都是自己。」
也就是說,他能活到現在,擁有現在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而不是坐享其成。
相反,現在皇上的一切,才是承襲了先皇。皇上,才是那個坐享其成的人。
「李老將軍,那你呢?今日入宮,又是所為何事?」
皇上對於宮冥的回答,沒有回應,反倒是看著下首的李老將軍。
他倒是很好奇,這個元和的元老,國之功臣,一身正氣的老將軍,會如何做。
李老將軍似乎完全感受不到二人的劍拔弩張,一副我只是過來聊天的表情。
「哦?夢到父皇?那父皇可有說了什麼?」
皇上譏誚的一笑,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不能直說的,非要打啞謎?
「回皇上,有的。先皇夢中怪罪老臣,沒有按照約定,照顧好冥王爺母子二人,讓他們吃了不少苦。」
李老將軍放下茶盞,站了起來,躬身行禮。
「是麼?」這種理由,騙騙三歲小孩還可以,沒準還有些神秘的威懾力。
可是這些,對於一個浸淫在權利場多年的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於白目。
「哦?皇弟,父皇果然還是最器重你。」
皇上看上去也不惱,甚至勾起一抹笑意,只是這笑,卻未達眼底。皮笑,肉不笑。表面,里不笑。
「皇兄嚴重了。在父皇眼裡,臣弟不過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子罷了。」
皇上的話,不可謂不誅心。
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覺得的。
可是,宮冥的回答卻是意料之外,還真是父子情深啊。可是,同樣是父與子,為什麼他就沒有這樣的殊榮?
他怎麼得不到父皇的父愛和照拂?
不知道父皇聽到皇弟說涉世未深,會不會激動的從棺材裡出來。
要是涉世未深這樣的詞,都能擁在宮冥的身上,那這天下就都是單純如白紙的人了。
就像今天,明明有求於他,卻變成現在這樣,讓他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