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多年的山谷里,一片狼藉。到處是斷木,碎石。地上潔白無瑕的積雪上,厚厚的一層各種碎屑的混合物,看上去髒兮兮的。一個一身是血的人大字型躺在地上,血已經凝固,看上去有些駭人。
沒有穿上衣的宮冥毫無聲息的躺在雪地里,露出精壯的胸膛,以及上面縱橫交錯的傷疤。
這些傷疤里,有一道比其他任何傷疤都美觀一點的,長長的傷疤一直伸到小腹,那,是林兮兮親手處理的。
宮冥身下的雪已經融化了不少,混著血水又凝固成了血紅色的冰,晶瑩,妖冶,血腥。
好不容易從雪坑裡爬出來的黃毛小鼠坐在宮冥的旁邊,一雙小小的眼睛此刻瞪的極大,它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它落入雪坑之後,以為自己根本出不去了。可是誰想到,沒過一會,外面就接連響起了一聲聲的爆響,雪花飛舞,殘枝斷樹漫天,就連沉寂在地下多年,凍得硬如磐石的凍土,都被爆了出來,在半空中開出一朵一朵黃色的花。
而它所在的雪坑,也很快就被這些碎屑填滿,一起填滿的還有它張大的嘴巴。
呸呸呸。它狠狠的吐了幾口,搖搖晃晃的從雪坑裡爬了出來,就看到一個發狂的身影,不斷的出掌,出拳,將無窮的力量揮灑出去。那人身上的血不要錢一樣的往外冒,連這附近的氣息都滿是血腥的味道。
同時,屋子裡被點了穴道的林兮兮睡的及其不安穩,俏麗的小臉上有著濃濃的擔憂,眉頭蹙起,眼睛幾度想要睜開,可是終究抵抗不過身體的壓制。
在黃毛小鼠目瞪口呆的注視中,發狂的宮冥終於漸漸安靜下來,他耗盡體內最後一絲力量,體力不支的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現在的宮冥和林兮兮,沒有一絲一毫的防禦能力,哪怕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都能輕易的要了二人的命。
山崖之上,一直在尋找二人下落的人們,依然想方設法的以各自的方式在搜查。
一貫冷靜自持的墨瀾,嘴上起了一個大大的水泡,急火攻心。他帶著三千號人按照各自的任務和分區,一點一點的尋找,卻被崖下突然響起的聲音驚的停下腳步。
墨瀾壓抑著心中的喜悅,臉上沒有顯示出一點端倪。
這種情景,他見過一次。上一次王爺練功,只帶了他護法,那個荒寂無人的樹林,也是如地牛翻身一般。根現在的聲音一模一樣。
他尋了個高處,朝著山谷下看去,下面灰濛濛的,什麼都看不到。只有一聲一聲的爆響,傳了出來。
墨瀾瞟了一眼遠處同樣的搜尋的一撥人,嘴角浮起一抹嘲諷。
他就知道,王爺和王妃怎麼被被雪崩給埋了?
「傳令下去,都停下,地牛翻身,我們先撤離。」墨瀾混著內力,喊了出來。在侍衛軍不解的眼神中,邁出了離開的第一步。
令出,執行。
就像是之前明明知道王爺和王妃以身犯險,但是王爺有令,他們也莫敢不從。
「你們相信王爺和王妃會安全麼?」墨瀾的語氣堅定,眼中的希冀那麼明顯。
「我信!」他們的戰神,他們的主,絕不會喪命於此。
「我也信。所以現在停止搜尋,先去北關,完成王爺交付給我們的任務。此處地牛翻身,恐怕會再次引起雪崩,大家速速撤離。」
墨瀾說完,朝著不遠處的德里皇子和利亞公主抱拳。
「上路!」
所有其他人都驚異於墨瀾的突然收手,可有被他的一句話提醒,那就是地牛翻身,有可能再次引起雪崩。
連宮冥那樣的人都躲不過的雪崩,他們還有什麼理由停留在這裡,那豈不是找死?
不用吩咐,這些人也立刻停了下來,迅速的集結,準備出發。
就連暗處隱藏著身形,悄悄的在搜尋的人們,也都無聲無息的離開。
宮冥沒有想到,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舉動,竟然還有了這個意想不到的後果。既給墨瀾報了信,又嚇退了其他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宮冥才從昏迷中恢復了過來。他努力的睜了睜眼睛,一道刺眼的陽光刺的他眼睛有些疼。
身上的疼痛和體內的舒爽讓他覺得有些難受,又說不出的舒服。
他轉動了一下腦袋,視線正落在那件殘破的小屋。
兮兒。
他咧了咧嘴角。
真好,他沒事。
真好,又可以陪著兮兒了。
他坐起身子,看了看身上的狀況,然後搖晃著站了起來。選了一處乾淨的地上,用手捧著雪,將自己清理了一下。然後,腳步堅定的朝著小屋走去。身後的一串腳印,急切但有序。
他剛剛把昨天捉回來的雞處理好,用劍切好,放在鍋里燉上,炕上就傳來了聲響。
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哭腔。
「冥?」
聲音抖的厲害,哪怕是只說了一個字,卻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我在,我沒事,都過去了。」
他立刻起身,明明是沒有力氣的一個人,卻用了全盛時期才有的速度,旋身到火炕旁邊,將眼圈發紅的林兮兮抱在懷裡。
感受著宮冥身上的熱度,以及胸口的震顫,林兮兮終於將高懸的心放回了肚子裡。
沒事就好。
她真的很擔心。
氣憤。
林兮兮磨了磨牙,一口咬在宮冥的胳膊上。
沒有一點鬆開嘴的意思。
宮冥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發現是林兮兮咬他之後又立刻鬆了下來,任由她咬,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
一直到嘴裡充滿了血腥味,林兮兮才鬆開嘴,瞪著那個笑的跟得逞的狐狸一樣的男人。
「為什麼又點我穴道?」
「對不起,我的錯。」宮冥看都不看一眼胳膊上的傷,依然笑著,只是箍著林兮兮的手臂,不自覺的收緊。
「彆氣了,我怕吵到你睡覺。不信我帶你看看。」宮冥抱起林兮兮,走到門口,外面的狼藉一目了然。林兮兮也知道了宮冥說的會吵到她睡覺是什麼意思。
「怎麼會這樣?」此時的林兮兮哪裡還有一點氣憤?只有濃濃的擔心和心疼。
能把外面搞成這樣,肯定不是單純的練功造成的。
「我練的是情絕,忌七情六慾,禁男歡女愛。」宮冥歪頭蹭了蹭,像是一隻求安慰的小貓。
「什麼?那你現在怎麼樣?」林兮兮一個用力,從宮冥的懷裡落地,將他的裝可憐忽視的徹底。
懷中的溫暖驟失,宮冥嘆了一口氣,力氣還沒恢復,連女人都抱不住了。
「沒事了。我練完了整套功法。夫人放心,以後不會再有禁忌。」
「別嬉皮笑臉的,說清楚。」
林兮兮抬腳就要踢宮冥,可是視線剛好落在雪地上的一灘紅色,連忙收回了腳。
「想踢便踢,我受得住的。」林兮兮心疼,宮冥樂的跟打了勝仗一樣,越發的嘚瑟。
「再不說,家法伺候!」
林兮兮瞪眼。只是家法是什麼,她還沒想好。
宮冥見林兮兮真的急了,正色將自己昨晚的經歷,以及身體的變化,還有心裡的猜測和分析一字不漏的說給林兮兮聽。
按照他說的,他師父教他的,確實有這樣的禁忌,只是這個武功妙就妙在學他師父教的那麼多也行,也有一個大成。將後面一點練完也成,只是武功不會再精進,只是能破了之前的禁忌罷了。
不知道是什麼人這麼無聊,研究出這樣變態的武功。
只不過,後面這三分之一,練起來及其危險,一般人承受不住。就連宮冥自己,都差點丟了性命。
要不是心中的執念和信念在支撐著他,他現在已經走火入魔,成了一具失血過多的乾屍了。
「這樣看來,你師父有可能是在保護你。」一想到這個可能,林兮兮的心情就大好。多練最後一部分,武功不會精進,但是危險重重,那麼宮冥的師父沒有讓他練,也許是在保護他。
「嗯,我也這麼認為。」宮冥笑了笑,只是眼底森涼一片。真的是這樣麼?恐怕只有他師父一個人知道。
「走吧,回屋吃點東西。」宮冥這次沒有抱著林兮兮,而是牽著她的手。
不是不想報,而是抱不起。他沒有告訴林兮兮,他現在說回屋,不是想吃東西,而是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
「好,讓我嘗嘗堂堂冥王爺燉的雞湯,到底有多美味。」她說著,霸氣的將宮冥的胳膊丟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握住那隻手。另一隻,則摟著宮冥的腰。分擔了多半的體重到自己身上,半扶半抱的將人放在炕上。然後轉身來到灶邊。
噗。
掀開蓋子發現,鍋里的狀況比外面好不了多少,也是一片狼藉。大小不一的雞塊,還沒有完全融化的雪,以及灶里陰死陽活的小火苗,都讓林兮兮一陣無力。
好吧,王爺到底是王爺,燒火做飯什麼的,還是免了吧。
宮冥囧了囧,別過頭不看林兮兮臉上的笑。
林兮兮認命的開始加柴,將火引旺。至於鍋里大小不一的雞塊,就這樣吧,大不了多燉一會,總會熟的。
背包里還有一些調料,她又丟了一點進鍋里。不一會,就有香味飄了出來。打點好鍋里一切的之後,林兮兮又拿出昨晚剩下的兔肉烤了一些,沒過多久,肉串就金黃金黃的滋滋冒油,香味四溢。她拿著肉串,又盛了一碗雞湯,一起拿給宮冥。
雖然跟他王爺的規制膳食不是同一個檔次,可是這色香味,卻比府上的好吃多了,比昨晚他插手烤的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
「真是賢惠,娶妻如此,夫復何求?」宮冥將碗裡的雞湯一飲而盡,說到。
「原來王爺娶妻,只為賢惠?」林兮兮一邊小口小口的吃著兔肉,一邊問到。雖然是小口小口的吃,可是速度卻也不慢,一句話的功夫,就吃了三串。
「自然不是,本王的妻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天塌下來,有本王在。」
宮冥剛要起身,就被林兮兮按住,又盛了一碗雞湯。
「再喝一點補補,你現在太虛弱了。」
「你確定我現在很虛弱?」宮冥作勢要拉住林兮兮,卻被躲開。
林兮兮無語望天,好像自從昨晚開始,這男人就越發的肆無忌憚了,調戲起她來簡直順手順口的很。她要是不給他點教訓,真事對不起自己。
「王爺虛還是不虛,恐怕只有王爺自己清楚,畢竟昨晚,也是因為那隻蟲子。」林兮兮說完,不顧炕上黑臉的人,自顧自的喝了一點雞湯之後,就去門外曬太陽去了。
她不是宮冥,衣服都不穿就可以抵禦寒冬。她雖然穿的多,可是屋子裡沒有足夠的陽光,還是挺冷的。
陽光下的林兮兮周身被金色的光芒包裹,看上去高貴神秘。她舒服的眯著眼睛,昏昏欲睡。
而屋裡的人,卻吹鬍子瞪眼,無計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