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大皇子和利亞公主隨著冥王一同出宮來到冥王府。王府的管家得到消息早早的立在門口,馬車剛一停他就迎了上去,給王爺請安,給兩位鄰國的皇子請安。
「啟稟王爺,德里皇子和利亞公主今夜先安頓在聽風小築可好?」管家垂頭請示冥王。
宮冥聽到管家的話,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地方挑的不錯。
管家雖然一把年紀了,早就過了邀功爭寵拍馬屁的年紀,可是能得到自家冷麵王爺的肯定也是極其高興的,哪怕只是一個眼神。一時管家興致高漲,絲毫看不出他已經是個六十來歲的老人家了。
聽風小築,是王府里偏西的一處獨院,位於王府的人工湖中間。所謂聽風,自然是指住在此處,能時刻聽到周圍的風雨聲。是個既清靜又優美的好地方。
地方不錯,風景也甚美。可是清淨的地方都會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人少,地兒偏。聽風小築也不例外。它既然位於湖心中間,必是一個出入不甚便利的地方。通往聽風小築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船。不同於其他景觀湖景里錦鯉肥美,荷花飄香的場景,冥王府的湖裡,只有魚,還是食用魚。除此以外,就是那些饞嘴的魚鷹之類的飛鳥,經常來覓食,再無其他。
湖裡只有一條船,是那隻連篷都沒有的小船,上面最多能站五人左右,還包括划船之人。當人這些只是相對於普通人來說。冥王和葉傾揚那種就從來不乘船。湖邊到小築的距離,不過是他們一起一落的提氣而已。
宮冥的住所在王府東側,與聽風小築不同路,所以他交代了管家幾句,與德里皇子知會一聲,就離開了。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利亞公主一眼,也沒有說一句話,把個痴情的姑娘氣的眼圈發紅,卻也無可奈何。
「請隨老奴這邊走。」老管家微微嘆了一口氣,這利亞公主眼中的熱烈連他這個老頭子都看的清清楚楚,更別提他家那個聰明的人神共憤的王爺了。這般深情,恐怕又要落空了。
「有勞管家了。」德里皇子客氣的笑道。
「大皇子客氣了。」管家頭前帶路,時不時出言提醒一句,或者解釋一二,德里皇子也只是客氣的回應一下,剩下的就只是鞋底踩在青石板路面的聲音了。
利亞公主悵然的情緒一直包裹著她,她低著頭,沒有什麼興致,對於老管家的介紹,也如同沒有聽到一般,只是低頭走著路。突然,一股悠揚的琴音傳來,是一曲憶年華。這首曲子她聽過,講的是一位姑娘傾心一個少年郎,多年相思,卻終究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得所付,終孤獨一生,回憶似水流年,一生所苦的悲切心情。她第一次聽到還嗤之以鼻,喜歡了去追便罷,這樣哀哀切切,好沒意思。而此時,她倒是有些理解這首曲子的心境,有些人,不是誰想追就追的到的。這與身份,地位,容貌,財富都無關,有關的也許只是最初一面的悸動和彼此傾心。而她,仿佛只有此,沒有彼。
「是何人在彈曲子?」利亞看向老管家,問到。
低沉的腳步聲幾乎與夜晚融為一體,冷不丁一句女聲傳來,倒是下了老管家一跳,他環顧了一下,發現是一直一言未發的利亞公主,在問他問題。
是誰在彈曲子?這個問題在王府,恐怕隨便逮住一隻老鼠,都知道答案。
敢在王府的深夜彈曲子,又是這種淒淒涼涼的曲子的,就只有一個人了。那邊是宮冥的師妹,白蓮。
她住在離聽風小築不遠的地方,是一個獨立的小院落,名叫蓮香苑。可是下人們都偷偷的叫這裡為蓮香怨。因為這裡每天晚上都會傳出這種如泣如訴的曲子,就好像裡面住著一個閨中怨婦一般。
最開始白蓮彈曲,只盼宮冥能夠憐香惜玉,懂得她的心意和苦楚,能夠接納她。慢慢就成了一種習慣,每天晚上,彈上一兩首曲子,倒成了白蓮睡前的必修課。只不過對於她所盼的人,從來都沒有等來過。
宮冥註定不會是個能憐香惜玉的人,甚至對這種曲子都是極其厭惡,只是他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是以曲子每夜必會響起,他卻無動於衷。
「是白蓮姑娘。」管家如實答到。
利亞不知道,可是德里卻是知道的,這位白蓮姑娘,他略有耳聞,所以老管家剛剛說起的時候,他神色如常,「就是冥王爺那位青梅竹馬的師妹?」
老管家似乎苦笑了一下,很快,快到讓人以為這只是個幻覺,可是德里卻準確的捕捉到了。「正是王爺的師妹,白蓮姑娘。」只是青梅竹馬一次,還是有些用詞不當。他倒是期盼他們青梅竹馬,彼此心意相通,可是他家王爺,哎。
老管家沒有明說,但是德里從那轉瞬即逝的苦笑中已經得到了答案。王府中唯一的特例,在宮冥心中,沒有情意,那就好。只要對他們的計劃沒有阻礙,那都不值得他們花心思和精力。
「可是王爺的紅顏知己?」德里皇子看的清,但是沉浸在心事中的利亞就沒那麼清醒。王府中有其他女人,這對於她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德里皇子,利亞公主,這裡離湖近了,路面有些濕滑,走路需小心些。」老管家沒有回答利亞公主,而是將話題移開。主人的事情,不是他這種下人可以隨意談論的。更別說對方只是鄰國,甚至是敵國的皇室中人。
利亞公主見管家沒有回答,剛要再問,忽然感覺袖子被人扯住。她連忙低頭,正是自己的兄長。只見德里不贊同的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問下去了。
利亞有些不甘心,剛要使個小性子,只見德里溫潤的眼睛裡射出一道狠戾的凶光,嚇得她一身冷汗。她忘了,眼前的這位一直都不是個良善的綿羊,而是潛伏的很深的凶獸。她連忙點頭,告訴德里她知道了。德里這才收起目光,放開了她的衣袖。神色如常的朝前走去,就好像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管家對於二人的互動和交流一點都不知道,他停下了腳步,對二人說到,「德里皇子,利亞公主,這裡便是通往聽風小築的船了,您看……」
管家話不說完,把決定權交給二人。他們一行算上他一共十一人。德里皇子和利亞公主各帶了四名隨從。而小船一次只能載四人。
船上坐了一個人,頭上戴著個草帽,似乎已經等待多時了。見幾人已經來到岸邊,連忙從船上下來,低頭行禮。
本來以為只是個掌舵的老頭,卻不想這草帽地下的是一張年輕黝黑的臉,一看就是個練武之人。
德里略看了一下,就做了決定。先讓四名侍女和王府划船人過去,等到船回來時,由他的侍衛划船,帶著公主過去,而他,則以輕功飛過去。這樣,船就會停在他們那邊,對於他們來說,多了一層保障。
對於德里的安排,管家一點異議都沒有,就好像真的一切都是以客為先。而划船的人也沒說話,少劃一次船,對於他來說,正是樂不得的事情。
而船嘛,一艘破船而已,只要他們需要,這湖裡,能停滿船,連成一條路。
老管家對著德里笑笑,「大皇子武功高強,不是我等凡人所能比的。」對於大皇子暴露自己武功的意圖,大家心知肚明,可是有用麼?答案當然是沒有。迄今為止,冥王府的決定,還沒誰有能力輕易更改。
一葉小舟在湖中離弦的箭一般,飛快的前進,可見這船根本就沒有用漿來劃,而是用內力。划船的人無聲的在告訴大皇子,武功,不是只有大皇子你一個人會。就算你能飛渡這湖又如何?你看我只是一個在這划船的下人,卻可以輕鬆的帶著四個人前行。
冥王府,從來不缺會武功的人,更不乏武功高強的人。
這個舉動確實起到了震懾作用。德里皇子原本就是想藉此機會顯示一下自己的能力,暗示冥王府不要有什麼企圖心。可是沒想到卻起了反作用,不但沒有震懾住別人,反倒是被對方踩了臉。
他恨恨的一咬牙,不顧自己的妹妹還在這邊,飛身朝湖心掠去,竟是比已經在半路的小船還先到達對岸。老管家只抬眼看了一下落地後只是小船的德里,就又垂著頭,只是嘴角有著一絲略有略無的蔑笑。這般爭強好勝沉不住氣,倒是他們王府高估他了。若是他們存心要殺了這些人,恐怕此時德里已經成了一個箭靶子了。
小築離湖邊不是很遠,可是想要看清對面的人的表情,還是相當有難度的,更何況還是在黑夜。可是德里在老管家垂下頭的一瞬間,眼神便落在他身上,迸射出邪肆的光芒。
少年心性,他多少年都不曾有過了。剛剛這一番無非是他裝腔作勢,給別人看罷了。還有另一個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就是他不敢坐船……
利亞公主也是頗有些武功底子,只不過這些年都沒有什麼人敢跟她對手,都還只是些花樣子,沒什麼威脅性。不過上船倒是沒問題,她利落的足尖一點,身子便輕盈的落在船上坐穩,船身連晃都沒有晃一下,老管家一見,也情不自禁的贊了一句,「公主巾幗不讓鬚眉,好身手。」
就在利亞坐下的一瞬間,原本如泣如訴的琴音,伴著嗡的一聲,戛然而止。琴弦斷了。
利亞嚇了一跳,北國很少有船,她也是第一次坐,正緊張的不得了,突然這嗡的一聲,嚇得她差點掉到水裡。想到這,她的臉色一白,突然想到剛剛為何哥哥會選擇飛過去。她和哥哥兩個人,都不會水。
若是宮明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好好上次一下管家的安排,這個地方,實在太適合這兄妹倆了。整個王府,再沒有一處能跟這裡相媲美了。
旁邊的蓮香苑內,一盞如豆的小燈下,白蓮的臉慘白慘白的,在這忽明忽暗的夜裡,竟有些嚇人。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知道是剛剛彈琴累的,還是剛剛琴弦驟然斷開嚇的。只是看上去有些可憐兮兮,我見猶憐的意味。小青剛剛正在繡著一個荷包,琴弦的斷聲嚇的她一個用力,針尖狠狠的扎進了她的手指上,血珠立刻就滾了出來。可是她看都顧不得看,就跑到白蓮身邊,緊張的看重問到,「小姐,您沒事吧?」
「我……沒事。」白蓮輕嘆一聲,呆坐在琴旁,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