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暗龍一臉便秘的表情,宮冥隨走抽了一直毛筆,把他給轟了出去。
暗龍見筆直直的朝他飛了過來,連忙收斂嬉笑的樣子,接住筆退了出去。
屋子裡恢復了平靜,宮冥看著桌子上的東西,坐了下來。他懶散的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指在桌子上有節奏的敲著。
,,……
過了片刻,他把手伸向那一盞剔透的琉璃杯。
林兮兮是個敢於花錢的傢伙。這一批琉璃杯花了不少銀子,卻只是送的禮物而已。當時暗風說這個太奢侈了,簡直就是浪費銀子。可是他不覺得。他想法和林兮兮一樣。
所謂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你舍的越多,就有可能得到的越多。正如林兮兮說的那樣,這是一種投資,而凡是投資回報率大的投資,都是機遇與風險並存的。
這兩個禮物的花費,幾乎是一天的收益,可是林兮兮連眼都不眨一下。這一點,跟他很像,他們都是勇於冒險的人。
他拿起琉璃杯,單手轉著,端詳著。杯子上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一個蓋子,防止裡面的液體流出來。這個創意還是林兮兮想出來的,她親自畫了個圖給工匠看。想起那個三圓不扁的圖形,宮冥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咧的越來越大。比之前畫的房子的草圖還要糟糕,要是不她連說帶比劃的解釋,誰也看不出她畫的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最後還是他接過筆,順著她的意思把東西按照實際尺寸畫了出來,大家才懂是什麼意思,用來做什麼。
他揭開蓋子,一股清香味從裡面飄出來。是梅子的味道,夾雜著酒香。不過比酒香更多了一點甜膩膩。他皺了皺眉,把蓋子蓋起來。這個所謂的果子酒是那個女人執意要做的。她說適合女性的口感。
可是這個男人為尊的世界,哪個女人會花錢出來喝這種東西?真不知道她研究這個幹什麼。有時候他覺得林兮兮是個很霸道的人,她對女人的權利和地位都與這個時代不相符合。如果有一天他入府,不知道會不會順應綱常,敬他為天?
他自己嗤笑了一聲,笑自己想的太多。她連冥王爺都不想跪,磨磨蹭蹭的裝傻,怎麼會以夫為尊?既然她強勢,那他就由著她好了,大不了王府交給她打理,他們內外明確分工。這樣一來他倒是覺得他不是強勢霸道,而是他的賢內助了。
他想把裡面的東西處理掉,把杯子留下來,可是想起那也是她的心血,終究還是捨不得倒掉,只能屏住呼吸,就好像喝什麼要命的東西一樣,皺著眉,閉著眼,強忍著心裡的拒絕,一口把它喝了下去。
要是他的屬下看他這樣,一定會不可思議的。天不怕地不怕,流血掉肉都不眨眼的他,為了一杯果子酒在這裡糾結成這樣,簡直會被人笑掉大牙。
他睜開眼看著空空如也的琉璃杯,沒了那個甜膩膩的東西,現在可愛多了。他把杯子輕輕的放在桌子上,又拿起旁邊的盒子。因為他一直有參與,當然是以呂昗的身份參與,他不用打開就知道裡面裝著什麼。
一塊絹帕,一塊用一種很新式的繡法繡著並蒂蓮花的絹帕。因為時間緊,需求量大,他們沒有自己生產絹布,直接從別的布莊買過來,把精力全部用在加工和刺繡上。這種料子,一般都是那些家裡富裕,身居高位的人在穿。現在她把她做成絹帕送出去,只要有手有眼,都會喜歡這種料子,這種繡法。
他緩緩的打開盒子,從裡面把絹帕從裡面拿出來,想要再看看那朵並蒂蓮花。哪知他剛剛拿起,啪的一聲從絹帕里滾落一個東西,掉到桌子上,發出一聲響。
他低頭一看,是一隻圓環。這隻圓環他見過,是林兮兮上次在琉璃杯製作現場撿到的,大小剛好圈住她的中指。他記得當時她撿起來就是套在了中指根部,還把手掌翻了幾下上上下下看了一會。
這也是順來的?宮冥簡直被暗龍給氣笑了。他倒是敢,這個恐怕順也要花費一點精力,因為前幾天他看林兮兮都是把它戴在手上的。
這個倒是獨一無二的,他用手摩挲著圓環,套在自己的小手指上。剔透的材質,好看的色澤,看起來倒是不錯。他現在倒是想要不要再去一趟那個琉璃作坊,找一個適合他戴的。
他把杯子放在桌子角,把絹帕塞回盒子裡放在抽屜里,這才把視線轉到暗龍拿來的盒子上。
他打開盒子,看著裡面甚是暴躁的小東西,回想著剛剛他在書上看到的,沒有一種是符合的。看來他要去找林兮兮一趟。
拉開抽屜,看著裡面的銀色面具,他現在越來越不喜。不喜以呂昗的身份去接觸林兮兮,跟她做朋友。
可是現在還不能暴露身份,只好再忍耐一段時間,好在不用太久,事情就可以有所轉機。
他走到書房屏風的後面,換了一件衣袍,戴上面具正準備出門,一個暗衛飄身跪地。
「主子,初九傳話讓林姑娘回將軍府,好像將軍府的管家一家要找林姑娘。」
管家?沉寂了這麼久終於要行動了麼?他是要主動認錯示好還是兔子急了要咬人?
「已經回去了?」不管是哪一種,他都相信現在的林兮兮絕對不會吃虧。
「還沒到,那邊紫衣和初九先擋住了,林姑娘也已經往回走了,屬下過來稟告主子。」
「知道那個林白叫她什麼事麼?」宮冥眯了眯眼,不管他有什麼意圖,都無濟於事。
「回主子,還沒有確切消息。這幾天他們一家四口的行蹤閣主都有安排人看著,他們自從知道林將軍要回來的消息就異常本分安靜,也沒有出過門。不過他那夫人今天倒是入宮了一次,有些可疑。」
「入宮?她一個個小小的管家夫人,有何資格入宮?」皇宮什麼時候這麼好進了。
「是冰秀宮的冰貴妃,找了林氏過去。說是林將軍立了大功回朝,有皇上嘉獎。她作為皇上的妃子,也要替皇上關心一下功臣的家屬。所以請林氏入宮拿了一些補品回來給林小姐。」暗衛把剛剛得到的消息一一說出。
呵,宮冥冷冷一笑。林忠立了功回來,就有人想起將軍府還有個主子。要是不回來,那這個主子就算是死了也是白死。
再說,這個冰貴妃倒是有意思。關心功臣的家屬,不清正主去領賜,倒是叫個下人去。再說,他也只是個貴妃而已,有什麼資格替皇上關心臣子的家屬。就算是替皇上分憂,那也應該是皇后的事情,她一個小小的妃子而已,不覺得僭越了麼?
這冰貴妃一向懦弱膽小,這次是有意為之還是無心之失,倒是值得深究一下。
「派人盯著冰貴妃和三皇子。」三皇子是冰貴妃的兒子,也是個低調的主。平日裡讀書習武,不拉幫結黨,不關心朝政。
「是,主子,那林姑娘那邊……」
「下去吧,繼續盯著。」
「是!」暗衛立刻隱了身,閃了出去。
而宮冥,也拿了盒子朝著自己的寢室走去,走密道要快一些。
只是,兩個人別撞到一起才行。
林兮兮到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天都已經黑透了。謊稱小姐在睡覺的初九著急的在院子裡轉圈圈,紫衣在屋子裡裝睡。見到小姐從棚子裡出來,初九立刻迎了上去,有點緊張兮兮的。
「小姐,他們一家四口都來了,一直在外面等。」以前就算是找麻煩,也從來沒有一家四口同時來的時候,這一次陣仗這麼大,一定是有什麼大事。她可是聽說了,那個林夫人剛剛從宮裡回來,莫不是宮裡有人要找小姐的麻煩?
「嗯,叫他們進來。」林兮兮心裡想著,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從他們來到現在,足足半個時辰,他們竟然還在門口等著,真是有耐心啊。
「小姐,內個……」初九有些不知道怎麼說。「他們,他們說要是小姐醒了就去門口,他們就不進院子打擾小姐了。」
呵呵,看來是她想錯了,不是他們有耐心,他們只是不敢進來,也不想進來罷了。
要是玄希早點來放出那樣的話,那個林兮兮也不會受了他們那麼多欺負了。
林兮兮拂了拂袖子,朝著大門走去。
大門是開著的,許是那會初九沒關,外面很亮,應該是林白他們的燈。
林兮兮剛走了沒幾步,就看見外面不止四個人,而是八個人。
四把椅子一字排開,管家四人在上面坐著,每個人後面還有個捏肩膀伺候著的丫鬟。林月和林雪手裡面拿著瓜子,嘴巴吧唧吧唧的不停。
這個譜擺的真大。耍威風都耍到她門口來了。
林兮兮冷冷一笑,看這架勢,今天是來者不善了。
她在離大門三米左右的地上站定,居高臨下的看著坐著的四個人。
「這是吹了哪門子的香風,幾位不睡覺來我這小破院子啊?」
「哼,傻子就是傻子,睡覺都睡不對時候,害本小姐等這麼久。」林雪生氣的一把揚了手裡的瓜子,拍了拍手,狠狠的瞪了林兮兮一眼。
「幾位有什麼事,進來說吧。」林兮兮看都不看林雪,這種被寵壞了的小丫頭,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喂,小喪星,我跟你說話你聽不到麼?不但是個傻子,現在又成聾子了麼?」林雪見林兮兮根本沒搭理她,一下子火了,她蹭的一下站起來,揚起胳膊就要往林兮兮這邊沖。
「雪兒,住手,不得無禮。」林白見林雪說動手就動手,連忙站起來拉住她。同時對林兮兮一揖。
「雪兒年幼不懂事,衝撞了小姐,還望小姐多多包涵。」
呀?這天真是要下紅雨了。連習慣在別人脖子上拉屎的狗奴才都會客套了。林兮兮看著第一次在她面前彎腰的林白,一句話也不說。而正欲衝上來護住小姐的初九則是張大了嘴巴看著林白,驚奇的連把嘴合上都忘記了。
「小……小姐。」林白的舌頭有點打結。
「林管家突然這麼客氣,本小姐還真是很惶恐啊。」林兮兮嘴角斜了一下,似笑非笑。
「就是,爹爹你是怎麼了?給一個傻子行什麼禮,她又不懂。反正她也活不了幾天……」
「閉嘴。」林白啪一下子一巴掌甩在林雪臉上。打斷了她的話。
肉呼呼粉嫩嫩的小臉立刻腫起了一座五指山,林雪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從小到大,爹爹都沒打過她,今天就因為她說了這個傻子幾句,就打了她的臉,她不依,不依。
「我又沒說錯,爹爹憑什麼打我,我聽到娘跟你說過幾天她就會死的不知不覺的。」林雪帶著哭腔喊了一句。
「逆女!」林白又是一巴掌過來,林氏連忙抱住林雪,林白的巴掌落在了夫人身上。
「慈母多敗兒,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都給我滾回去。」林白髮了火,一腳踹翻了林氏的椅子,林月一下子站起來拉住林氏,免得椅子撞到林氏。
「娘,妹妹,我們先回去。」林月半天沒說話,一直看著林兮兮,林雪盛怒沒看出什麼,她這次可是看明白了,這個傻子真的不傻了,不但不傻還很精。她還是先把她娘和妹妹拉走,免得一會吃什麼虧。
林氏心疼的摸了摸林雪的臉,一雙眼惡狠狠的看了林兮兮一眼,跟林月一起拽著哭啼啼的林雪往回走。四個丫鬟也連忙跟了上去。走了幾步,林月回頭看了一眼,正對上林兮兮慵懶嘲諷的眼神,她連忙收回視線,轉過頭一直往回走,再也沒回過頭。
林白看上去很惶恐,身子略微發抖,一下子跪到地上。
「小姐,小孩子不懂事,還請小姐大人大量,不要怪罪。」說完,還就地磕了個頭,唬了林兮兮一跳。一時她還真摸不清他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可是直覺告訴她,事情絕對不會像是表面那麼簡單。林白這個頭磕的很是蹊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更何況還是個一直在欺負她害她的人,更是不能不防。
林兮兮不著痕跡的退了一步,拉開了跟林白的距離。
「不礙事,小孩子心氣大,林管家起來說話吧。」林兮兮現在只想讓林白站著跟她說話,因為他跪的太一反常態了。
「是是是,小孩子心氣大,還是小姐明事理。」林白喏喏的應了一聲,單手撐地就準備起來。
就在他兩隻膝蓋都要離開地面的時候,腳下一滑,撲通一聲,又摔了下去。
看起來像是扭到了哪裡,他痛苦的哼了一聲,起不來身子。
他朝初九伸了個胳膊,剛想說什麼,就被林兮兮打斷了。
「林管家這是怎麼了?初九快去請府里的大夫過來。」
「可是小姐……」她怎麼能把小姐一個人扔在這裡?雖然知道紫衣在暗處保護小姐,可是萬一有什麼事情,還是她在身邊擋得快。
「快去!」林兮兮佯裝發貨。
「是,小姐。」初九沒辦法,只好應了聲,一步一回頭的走,滿臉憂色。
就當初九走了大概七八米的時候,跪趴在地的林白突然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