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葉傾揚報出價格的時候,他都能聽見北國汗王心碎的聲音,咔嚓一聲,碎了八瓣。
葉傾揚的糧食數量倒是足夠多,只是價格嘛,比黑市的價格還要高出一倍。汗王心裡盤算了一下,按照這樣的價格,就算是舉北國全國之力,也無法買下他所有的存糧。
他沉默了一下,沒有說買,也沒有說不買。只是命人帶葉傾揚下去吃飯休息。說是需要考慮一下,等決定了再通知他。
葉傾揚也不在意,擺擺手說不急。上次的危機已經解除了,他現在有糧有閒,等多少天都沒所謂。
不過……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加了一句。
「汗王陛下,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戰爭中糧食的重要性誰都知道。北國懂,元和也懂。雖然元和不缺糧食,可是若他們想讓你們沒糧可買,也是可以做到的。畢竟,他們錢多。我是看在上次陛下上次解了我的急的情分上,才先來貴國的。」
汗王一聽到這個,只覺得整個腦仁一跳一跳的疼。葉傾揚說的,他也想到了。而且正如葉傾揚說的那樣,元和有錢,若是想讓北國無糧可買,也是輕而易舉。
他肯定是北國有史以來最苦逼的王了。也有可能是唯一一個窮死餓死的王。
不是他不想買,而是現在就算是買,也要精打細算,仔細計算出這一場戰事要多少人去打,要打多少天,要用多少糧。這樣才能把北國為數不多的銀子用在刀刃上。
而這個,他還要召集群臣商議一下。
都是那個逆子,給他惹了如此之大的麻煩。
想到他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汗王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自昨天接到密信就在想應對的方法,一整夜都沒有睡。
買糧打仗只是不得已的一條路,他現在最希望的是避開戰事,用最平和的方法解決眼下的麻煩事。所以他昨天已經親自修書一封給元和的林大將軍。但願元和這一次也和之前一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也是剛剛他沒有沒有急著答覆葉傾揚的原因。
報……
派去給林忠送信的人回來了。
「進來。」汗王滿心期待,手心竟然有了汗意。
可是當信使進來的時候,他就失望了。不但失望,還覺得傷臉。
信使手上什麼也沒拿。
林忠簡直目中無人。
簡直欺人太甚。
信使感覺到了汗王的情緒不太好,連忙跪下請罪,說起了送信的全過程。
昨天晚上,他奉命拿著王上親寫的書信,來到元和大軍的駐紮地,請求面見林將軍。
怎知當他一出現,見到他的所有的士兵都不約而同的停下手裡的事情,虎視眈眈的看著他。
各個眼睛裡都能噴出火來。
他嚇的腿都軟了,雖然說兩國交鋒不斬來使。可是若是哪一方心情不好,來使就是用來斬的。
他們這一行,就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幸好,在他忍到極限沒有當場尿出來的最後關頭,林將軍手下的一個小兵過來。
「大家稍安勿躁,一切有將軍做主。」小兵見到大家的情緒,安撫了一句。
然後,看著他。
「那個十五皇子派你來的?」
語氣及其不善,他覺得如果他說是,這小兵當場就能一劍揮了他。
「不,不是。是我們汗王陛下派我來給林將軍送信的。」
「汗王?新鮮。」
「既然如此,就跟我來吧。」小兵說完就前面帶路了,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信使激動的差點哭出來。
他不求被關注,最好誰都不看他。
帶路的小兵不看他,把他帶過去就好。林將軍也不要看他,收了書信就好。回去最好連陛下也不要看他,他復完命就好。
他連汗都不敢擦一下,跟著小兵往林將軍的營帳走去。
好在林將軍有大將風度,沒有難為他。接過信之後就讓他走了。
走?
是他聽錯了還是林將軍說錯了?
把信接過去隨意放在一邊,連看都不看,直接讓他回去復命。那他豈不是要用生命去復命?
撲通。
信使一下子跪下來。
「林將軍,您……回個信吧,小的一定帶給我朝陛下。並多多美言。願北國與元和永世交好。」
「美言就不用了。你回去告訴你們王上,貴國十五皇子害死我朝烈士老母和遺孤,天理難容。此仇不報,本將軍無法與戍守的每一個元和將士交代,無法與眾將士家中的親眷交代。這一次,元和不會善罷甘休。」
林忠身上的鎧甲鋥亮,一身肅殺之氣。想起哈大娘和小翠的慘死,他恨不得立即就殺了那個禽獸。
對方是一國皇子,要報仇,就要藉此機會,小事化大。
信使一下子懵住了,十五皇子殺了元和的百姓,而且還是人家烈士的家屬。
難怪剛剛元和的士兵看他的眼神都是一副恨不得吃了他的樣子。
原來這才是原因。
看來他要趕緊回去告訴王上陛下。
「你說什麼?那個畜生殺了元和烈士的家人?」汗王聽完信使的轉述,嚇了一跳。
這些年來雙方雖然摩擦不斷,但也都是小摩擦。元和和北國的士兵一直都只是在戰場上動手。即使北國經常騷擾邊境的元和百姓,也只是搶奪食物和錢財,絕對不會傷及性命,更別說會傷及士兵家屬的性命。
難怪這一次元和來勢洶洶。
「去天牢。」汗王的怒火都能烤熟一頭牛。
莎臣豹從昨天被父王丟到天牢里到現在一個人都沒有見到。連獄卒都躲的遠遠的。
他的臉從昨天開始就開始紅腫發炎,又癢又痛,火辣辣的難受。可是卻沒有人理他。他難受的開始撕扯自己的被子來轉移注意力,直到被子都被扯的面目全非,才累的睡了過去。
夢裡他夢見他的父王來看他,還帶來了秋御醫。秋御醫給他的臉上了藥。冰冰涼涼的,很舒服。
可是秋御醫不是被他打死了麼?他一個激靈,嚇醒了。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但臉上冰冰涼涼,整個上半身都是。從頭到腰,濕噠噠的全是水。
隨聖駕來的不是秋御醫,而是天牢的獄卒。獄卒一隻手提著一個水桶,另一隻手正扶著桶底。
他一下子明白了,身上的水是獄卒潑的。
他的父王不是來看他的。而是像以前一樣,是來興師問罪的。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不管他做的多好,他的父王從來沒有誇獎過他,甚至連正眼都沒看過他。但是若是他做錯了事,那拳打腳踢就成了家常便飯。他的父王從來沒有叫過他一句兒子。從來都是逆子,畜生,混帳。
「畜生,你到底做了什麼混帳事?」
汗王抬腳狠狠的踢了莎臣豹垂在床邊的腿一下。
又是畜生。
莎臣豹已經習慣了,他已經過了為這個難過的年紀。
他現在根本不在乎了。反正只要父王活著一天,他永遠都不會正眼看自己一下。那麼他就忍,忍到可以取而代之。到時候,欺負過他的兄弟,父皇的妃嬪,乃至整個北國,都要尊重他,活在他的權威之下。
「父王。」他連忙站起來,卻發現身子有些搖晃。一張口說話,半張臉撕扯著疼。嘴唇乾的一動就裂了口子,嗓子就像著火了一樣干。
「你做過什麼,還不趕快一五一十的招出來。你一定要鬧到北國滅亡才安心?你知不知道,現在元和派三十萬大軍來討伐你。」汗王終於正眼看著莎臣豹,卻是眼裡冒火,恨不得立刻殺了他泄憤。
「什麼?三十萬大軍?」莎臣豹原本有些昏沉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討伐他,他做過什麼?
「北國和元和邊境除了戰場,絕不會輕易殺人,你難道不知道?竟然殺了人家兩個人,還是烈士的家屬。你個畜生。」
兩個人,那個叫小翠的和那個老太婆?
這下麻煩大了。
不行,不能承認。要是承認了,他父王肯定會把他直接丟給元和,根本不會顧及他的死活。
若是他的命,能平息一場戰事的話,就算不是他做的,他的父王都會毫不猶豫的拿他去換。若是他承認了,肯定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父王的話阿豹不懂。」他不敢自稱兒臣,連兒子都不敢自稱。因為他不配。
「阿豹只是打獵迷路了,又不小心猜到獸夾受了傷,才會被毒蛇咬傷,被狗熊攻擊。阿豹從來沒有見到過什么元和的人,也沒有殺了什麼烈士的家屬。」他聲音不高,甚至咬字都不是很清晰,但是卻說的誠誠懇懇。
難道那件事是元和編造的,只是想找個開戰的理由?
「父王不要被元和的人給騙了。元和的人一向狡詐若狐,現在肯定是故意找茬挑起戰事。」
汗王的遲疑莎臣豹看在眼裡,連忙說到。
「父王,阿豹是冤枉的。阿豹只殺了一條蛇和一隻熊,根本沒有殺元和的百姓。元和欺人太甚,阿豹願身先士卒,與北國共存亡。」無視身上的水和臉上的疼,他單膝跪地,明志請命。
「來人,找個御醫來給他瞧病。」汗王沒有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只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大王發話,御醫自然不能不來,不過在誰來這個問題上還是爭執了一會。
十五皇子的傷勢他們已經聽說了,連醫術最好的秋御醫都因此丟了命,他們怎麼能醫的好。誰也不願意來,又不能抗旨,所以最後抽籤決定。
有一個新來太醫院沒多久的小學徒剛好抽到了,嚇的差點尿了褲子。要是別人,好歹還能有點經驗和本事。他只是一個小學徒,要經驗沒有,要本事也沒有,有的就只剩這條小命了。
可是沒辦法,他人微言輕,連耍賴的資格都沒有。好在大家同僚一場,都不願意看到他慘死,拿了太醫院裡最好的傷藥給他帶著。小學徒拿了傷藥,心裡默默的祈禱了一番,苦著一張臉,哆哆嗦嗦的跟著獄卒來到天牢。
進來行了個大禮給十五皇子請安,本以為皇子看到他只是個學徒會很生氣,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在大家口中暴戾無狀,喜怒無常的人竟然沒有發脾氣,只是嗯了一聲,讓他快些處理上藥。
莎臣豹躺在床上,任由御醫在傷口上處理上藥,一言不發。心裡卻是萬馬奔騰,想著這件事於他而言,有多少危險,又有多少機會。
同樣心裡萬馬奔騰的,還有遠在京城的林兮兮,她此刻不僅心裡萬馬奔騰,連嘴上都想萬馬奔騰,她想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