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破舊的二層小樓前，『李德陽』深呼一口氣，輕輕敲響了房門。

  咚-！

  剛敲了一下，房門就迫不及待的被打開。

  「爸爸！」

  小女孩高昂著頭，滿臉欣喜的看向『李德陽』，饒是如此，依舊遮蓋不住她眼角的淚痕。

  「婷婷乖」

  『李德陽』輕撫女孩秀髮，柔聲安慰道。

  婷婷蜷縮在懷裡，無聲的抽泣著，雙手環抱住『李德陽』，生怕對方會再次離開一樣。

  安撫好婷婷，『李德陽』看向旁邊站著的老者。

  「爸，剛剛接到通知，我升官了，上面讓我去負責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

  老爺子對這些事情不太懂，只知道升官是件好事，真心實意的為『李德陽』感到高興。

  「升官好啊。」

  「升官是不是就不用留在這個地方了？」

  『李德陽』點點頭、

  「去烏魯牧奇」

  老爺子臉上笑容逐漸僵硬，眼角的皺紋里多了幾分憂慮。

  「這……」

  「不對啊，你一個守林員，怎麼會突然去那麼遠的地方負責重要項目啊？」

  『李德陽』摸了摸鼻子，一臉得意的說道。

  「這就不懂了吧？是金子總會發光的，我這匹千里馬，遇到伯樂了。」

  老爺子看著『李德陽』，試圖看出些什麼端倪。

  最後，他還是失敗了。

  身為父親，他不奢望『李德陽』能有什麼大出息，只是希望他平平安安，過好這一生。

  看『李德陽』的表情，已經做好了決定。

  他老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

  「什麼時候走？」

  「收拾收拾，過兩天就走。」

  「那我和婷婷多待兩天，到時候去送送你。」

  老爺子語氣平靜，沒有再多說什麼。

  「參與這個項目的人員保密級別很高，不能讓外人知道，親屬也不能知道。」

  老爺子添柴火的動作一頓。

  「多陪陪婷婷吧。」

  『李德陽』低頭看著懷裡的婷婷，此時，婷婷同樣在看著他，明亮的眸子裡閃爍著淚花。

  婷婷年紀也不小了，什麼都知道。

  『李德陽』有些於心不忍。

  這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還是太過殘忍了些。

  婷婷不哭也不鬧，只是聲音有些顫抖。

  「爸爸，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等婷婷長大，能夠獨自照顧爺爺的時候，爸爸就回來了。」

  聞言。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像是有了目標，小拳頭緊緊握住，語氣堅定的說道。

  「婷婷一定會儘快長大的！」

  「我相信婷婷。」

  「我不在的日子裡，一定要聽爺爺的話，好好吃飯，不許挑食，注意身體……」

  婷婷認真的點頭。

  「我會的！」

  『李德陽』眸中閃過一絲欣慰，這小女孩要比他想像中的更堅強一些。

  小女孩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主動從『李德陽』懷裡跳了下來，握了握拳。

  「爸爸也要加油哦！」

  「我會的。」

  婷婷抽出左手，勾起小拇指，伸到『李德陽』面前。

  李德陽會意，笑著伸出了右手。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大拇指相互觸碰。

  此刻。

  約定已成。

  「老爹，最近山里不太平，我走之前還得處理完，這裡條件也不好，你帶著婷婷先回去吧。」

  老爺子嘆了口氣。

  「行吧，到了那邊，有空記得給家裡打個電話，別讓婷婷等太久了。」

  「知道了。」

  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

  爺孫倆就在蘇塵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護林局。

  婷婷沒有回頭，握著老爺子的手卻異常的用力。

  老爺子察覺到了異常，轉頭看向婷婷。

  「婷婷，你怎麼了？」

  婷婷稚嫩的小臉上，兩道淚痕若隱若現。

  聽到老爺子的詢問。

  趕忙用另外一隻手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痕，低著頭，故作堅強的說道。

  「婷婷沒事。」

  蘇塵看著爺孫倆，忽然開口道。

  「婷婷，快看，有流星。」

  「可以許願哦。」

  婷婷猛地抬頭，正巧有一顆流星划過雲層，眸中閃過一絲亮光，雙手互握，緊閉雙眸，爭分奪秒的許願。

  雲層之上。

  兩道身影並列而站。

  隔空相望。

  酆都大帝看著婷婷稚嫩的臉頰，眸中亦是流露出一絲不舍，無聲的嘆出一口氣。

  「我欠他們一個人情。」

  送別爺孫倆後。

  一直沉默不語的陳涵突然暴起，手中星辰刀閃爍著森冷的寒光，直指『李德陽』咽喉。

  「你不是李德陽，你是誰？」

  突如其來的動作，並沒有引起『李德陽』的驚慌。

  噌-！

  利刃出鞘。

  同樣的刀刃分別架在陳涵脖頸兩側。

  陳涵看著沈青竹，面色逐漸陰沉下來，緊握手中長刀，冷聲道。

  「你們果然有問題！」

  蘇塵倚靠在旁邊的大樹旁，看著眾人，淡淡開口道。

  「行了，都放下。」

  沈青竹收回星辰刀，林七夜也變回了原本的模樣。

  蘇塵站直身體，語氣嚴肅的說道。

  「我以第五特殊預備小隊隊長的身份，正式通知你，駐安塔縣332守夜人小隊隊長李德陽，於昨夜紅甲蟻后一戰中英勇犧牲！」

  蘇塵將李德陽的守夜人紋章拋給陳涵。

  看著上面『李德陽』三個字。

  陳涵手中星辰刀落地，不可置信的看向眾人。

  一秒，兩秒，三秒。

  陳涵握著紋章的手輕輕泛白，雙眸布滿血絲。

  「不可能！李叔怎麼可能戰死！」

  隨後，陳涵快步來到蘇塵面前，雙手死死扣住蘇塵肩膀，撕心裂肺的吼道。

  「你們不是自稱第五特殊小隊嗎？！」

  「為什麼，為什麼沒能救下李叔！」

  蘇塵任憑陳涵扣住自己肩膀，沒有反抗，也沒有出手的意思。

  其他人想要過來阻攔，也都被蘇塵一一阻止。

  這個消息，對於和李德陽朝夕相處的陳涵來說，實在是太過沉重。

  情緒失控也是理所應當。

  「李德陽臨死前，讓我們轉告你，他柜子里的那些收藏，現在歸你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劈在陳涵頭頂。

  一瞬間。

  陳涵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鬆開蘇塵的肩膀，失魂落魄的轉身，拿起星辰刀回到屋子裡。

  砰-！

  大門猛地關閉。

  蘇塵一行人什麼都沒說，轉身離開了這裡，身形逐漸融入面前漆黑的夜色當中。

  房間裡。

  陳涵眼含熱淚，已經模糊了視線。

  饒是如此。

  他依舊憑藉記憶，打開了那個抽屜。

  抽屜里其實並沒有什麼東西。

  滿滿一抽屜的捲菸。

  嘀嗒-嘀嗒。

  淚水滴落在捲菸上，浸濕了紙張。

  陳涵將捲菸叼在嘴裡，艱難的摸出打火機，捲菸的一頭被點燃。

  不知過了多久。

  最後一縷青煙消散。

  陳涵從口袋裡取出那張因為摺疊太久，變得皺皺巴巴的紙張。

  【調離申請書】

  【申請人：陳涵】

  此前，他無數次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一簇火苗升起。

  橘黃色的火焰中，倒映著陳涵堅決的面容。

  李德陽說的話猶在耳畔迴蕩。

  『總要有人來守護祖國邊防。』

  現在，他不想離開了！

  紙張燃燒殆盡，在地上留下一片灰燼。

  陳涵起身，剛想去打掃，就聽到外面有車輛引擎的轟鳴聲，還有各種談話聲。

  打開門一看。

  陳涵當場就傻眼了。

  臥槽。

  哪來的裝修隊？

  「332小隊陳涵，我們接到命令，接下來的三天時間內，將會對332小隊據點進行裝修，這幾天你就委屈一下，去鎮上的旅館住吧。」

  「對了，記得開發票，能報銷。」

  聽到為首中年男人說的話。

  陳涵大腦一片空白。

  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啪-！

  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刺痛感襲來，陳涵不但沒有齜牙咧嘴，反而笑的更開心了。

  好！不是做夢！

  隨後，陳涵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眸中又閃過一絲落寞。

  「可惜了，李叔沒能趕上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