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任遙的氣絕身亡,整個深巷中的氛圍,似乎在一瞬間凝固了。閱讀
此時,任君行的表情雖依然痛苦,卻不再歇斯底里,而是身如木雕般半跪在地上,抱著兒子的屍首,一動不動。
他這種冷靜的舉止,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中,反而更變得壓抑而恐怖。
咣鐺一聲,蕭辰丟掉手中染血的短刀,看著任遙的屍體,面上卻是沒有絲毫大仇得報的喜悅。
畢竟,爺爺已不能再復生,他再也不能感受這人間的親情。
噠!噠!
就在此時,卻聽到從暗夜裡傳來一陣紛雜的腳步聲。
腳步聲還未停止,只見無數道人影,竟如從地底鑽出的幽靈一般,突然從巷子兩端湧出,將蕭辰一行人圍得水泄不通。
來的這些人,赫然全是任家高手。
任家大執事任天齊也在人群之中,看到任君行懷中抱著的任遙屍體,他怵然大驚,立即朝之跪下,大聲疾呼:「家主,請殺蕭辰,替遙少爺報仇!」
「殺蕭辰,替遙少報仇!」
一眾高手也都相繼跪下,痛聲疾呼。
見此情形,范輕舟與赤虎都不禁向蕭辰靠近了幾分,警惕地將蕭辰護衛在身側。
雖然范輕舟功力不凡,但一個人的力量再強橫,也無法眾得過如此眾多任家高手的圍攻。
更何況,任君行此時痛失愛子,殺意洶湧,范輕舟最多能夠擋住任君行,混亂之下,根本就無法保證蕭辰的安全。
「赤虎,發信號!」
值此危急關頭,范輕舟也顧不得許多,焦聲向赤虎發令。
范輕舟身為一代軍神,京中舊屬無數,如今有難,必然會有人趕來相救。
「是!」
赤虎又如何不清楚事態的嚴重性,疾忙伸手入懷,想要發信號彈。
咻!
可誰料,他的手剛剛握住信號槍,便見任君行倏然凌空朝其一甩指,一道凌厲至極的罡氣竟然實質般破空而至,一下子擊落了他手中的信號槍。
「呃!」
赤虎吃痛之下,呲牙甩了甩手腕,想要去搶摔在地上的信號槍。
卻見任天齊身形快如鬼魅地向他沖至,迎面一記鞭腿,將之踢得向後倒退了四五步。
「去死!」
一招迫退赤虎,任天齊並未停止攻擊,竟是棄了赤虎,避開范輕舟,連環鞭腿彌散漫空,如同排山倒海般,朝著蕭辰踢了過去。
任天齊的修為,僅次於任君行與尚天泓,是任家公認的第三大高手。
他眼見著今夜任家遭此大劫,竟然連失大管家尚天泓和少主任遙,如何不怒?
如此一招,他便是奔著要奪蕭辰性命而去的!
不殺此子,任家日後將難以立足於京城諸家族之林!
「退下!」
正當任天齊攻勢迅猛之時,突聽任君行發出一聲厲喝,令之退下。
「家主!」
任天齊疑惑地看著任君行的背影,見他抱起任遙的屍身,慢慢地站了起來,不禁心頭一動。
莫非……家主這是要親自動手了結蕭辰?
存此疑惑之下,任天齊與家族一眾高手交換了一下眼色,只得依言退後。
任君行抱著兒子的屍身,就這樣靜靜地佇立了許久,卻是並未轉身,而是長長地深嘆了口氣,慟聲道:「讓他們走!」
「家主,不可!」
「他們殺了少爺和尚老,今晚必須將命留在這裡!」
「家主,請三思!」
……
突聽任君行竟然放蕭辰走,任天齊與一眾任家人大吃一驚,紛紛勸說。
就連蕭辰、范輕舟、赤虎三人也幾疑聽錯,不明白任君行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照理說,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任君行都不會這樣輕易放過蕭辰才對。
更何況,他的兒子,任家唯一繼承人,剛剛死在了蕭辰手裡!
難道,任君行是在忌憚范輕舟的實力?
看到傲慢佇立於蕭辰身側的范輕舟,任家眾人不禁都在暗暗猜測。
畢竟,范輕舟的實力和身份擺在那裡,任君行想要在他面前要了他徒弟的命,可能性實在太小。
與其這樣與范輕舟兩敗俱傷,不如再重新尋找機會對付蕭辰!
這是任家所有人此時共同的想法。
卻是權不知,任君行剛才在一個人默然獨對任遙的屍首時,天人交戰之下,想了許多。
現在,就算他不顧一切,殺了蕭辰又能如何?
蕭辰終究也是他的兒子,縱然他不願意認自己這個父親,但仍然改不了他體內流淌著自己的血的事實。
現在他已經死了一個兒子,倘若蕭辰再死了,真的就這樣讓自己絕了後嗎?
不,這是任君行最不願意看到的。
這一世,他縱橫天下,殺人如麻。但再殘忍,到了最後關頭,還是不忍向自己的親生骨血下手。
更何況,這麼多年來,任君行一直對蕭辰母子心存愧疚。
他一直都想找機會補償蕭辰母子,只可惜,左伶梅命薄,等不到自己補償她的時刻。
至於蕭辰,就在任君行想要將他接到自己身邊,甚至將家族的未來交給他的時候,誰又曾料到,竟然發生了如此種種變故。
實際上,任君行很清楚,這一切慘禍都怨不得別人,只能怨任遙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任遙嫉恨蕭辰,不但使手段害了蕭老爺子全家,還想對蕭辰下毒手,又豈會被蕭辰瘋狂報復,引來殺身之禍!
該!
一切都是任遙這個孽畜活該!
怨不得別人,更怨不得蕭辰!
任君行心中越想越是釋然,最終更是在瞬間大徹大悟,放下所有。
「所有人退回任家,放他們走!以後,任何人不得再找蕭辰尋仇,違者,殺!」
思緒迴轉,任君行這才慢慢轉身,森然目光逐一從任家諸人身上流轉,堅聲下令。
聽到任君行此言,特別是從其口中聽到的最後一個「殺」字,更是讓眾人只覺一陣寒毛直豎,後背也全被冷汗透濕。
「怎麼,難道我的話不起作用?」
見所有人都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任君行冷麵一翻,厲聲喝斥。
「是!」
任天齊隨任君行多年,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情,哪裡敢有絲毫怠慢,只得肅手恭聲稱是。
大執事都不敢不遵,其他弟子更是噤若寒蟬,一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任君行的目光掃向蕭辰,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他幾次想要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搖頭苦嘆一聲,抱著任遙的屍體,轉身消失在暗夜之中。
目送著任君行的身影沒入黑暗,不知為何,蕭辰心頭竟破天荒地生出一種悲涼的落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