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話撂下後、易晨曦轉身就想要離開,易母喊了她一聲:「晨曦。閱讀」
她腳步一頓,背脊挺直,停了下來,但她卻沒有回頭。
正好就在大門口的位置,外面的路燈照進來的光清晰可見,眼睫輕顫著,易晨曦控制住自己的聲調,冷淡的應了句:「還有事?」
易母看著她這模樣,聽著她說出口的聲音,動了動唇,終究是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他們太失敗了,沒有理由把她留下,也沒有資格讓她留下。
直到易晨曦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內,易父和易母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一切都太晚了,對易晨曦來說,他們的彌補過了那個時間點,她就一點都不想要了。
其實易晨曦在南蘇丹的時候,易母就跟她道過歉,她沒接受。
不是所有的過錯,都可以用一句對不起來彌補的。
他們是給了自己生命的父母,家人或許永遠都是家人,但她卻原諒不了,至少短期內,無法原諒。
在回國後,經過那次的幫忙,易父給她打過電話,沒道歉,但言語之間也提了關於易凝芙的事情,易晨曦的態度一直冷淡,再後來他們的電話再打過來的時候,她基本上都是拒聽的狀態。
讓手機響著,直到一遍一遍的循環播放結束後,易晨曦才會一臉冷漠的看著未接來電,直接刪除。
易晨曦的性格執拗,她放不下這些事情,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易凝芙,不是因為她的父母不分青紅皂白的打自己,她不會去南蘇丹,賀川就不會受傷。
這其中,有自己的問題,她反省了,也為自己的決定付出了代價。
雖然易晨曦覺得,在南蘇丹的經歷對她和賀川來說,其實都是寶藏,那是別人擁有不了的,只屬於他們兩人的,那些經歷那些經驗都是難能可貴的,她喜歡當地那些善良的難民,也喜歡那裡的天空,可她不喜歡那個讓賀川受傷的地方。
目前為止,她放不下那些事情,傷疤留在那裡,消散不了。即使是有藥膏給她,讓她在傷口上塗抹,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就可以徹底的消除的。
他們所有人,需要的都是時間。
—
大院內這會安靜了下來,風吹草動,兩側的枝葉倒是被風吹的四處晃動著。
因為進去的時候做了登記,警衛員也知道易晨曦的身份,但還是打了電話去易家確認,確認無誤後,才把易晨曦給放了出來。
她走出大院,走出那個困住自己的地方,光影斑駁,稀疏的照在她的臉上,她臉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往前走了幾步,易晨曦突然回頭,盯著這個地方看了眼,才扯著一抹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就如同當年,被打了,跑出來的時候那般,但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她脆弱敏感,還會哭,而現在,她不會了,那些人想留她,她也不想要了。
人,總是會成長的。
在成長的這條路上,總要經歷一些坎坷,才是完整的。
......
暖暖還在外面等她,在看到她這麼快出來後,有些驚訝。
「真的這麼快?」
易晨曦笑笑,側目看她:「不這麼快,我留在裡面做什麼?」
暖暖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她驅車離開,側目看了眼易晨曦的神情,才無奈的嘆氣:「還是捨不得吧。」
「沒有。」易晨曦否認。
不是捨不得,就心裡還是會難受而已。但也僅此而已,她不會心軟。
「其他的事情都想通了?」
「嗯。」易晨曦撐著手肘在窗戶邊緣處,半眯著眼望著這座城市的夜景。
S市的夜晚,不如帝都熱鬧,但那種氛圍,卻大徑相同。沒有太大的區別變化,這兩年在帝都,有時候深夜才下班的她,其實還是會有種自己仿佛還在S市的那種感覺。
她望著街道上的人,冷嗤了聲:「按照原計劃做,我不會放過她。」
暖暖瞭然:「聽你的。」
——
被從易家趕出來之後,易凝芙整個人對易晨曦恨的牙痒痒的,總想著要對她做點什麼。但她還來不及要做些什麼,一大堆的麻煩事便先找上她了。
原本要調去帝都電視台的事情被擱下,如果易晨曦不回來的話,易凝芙的那些審批文件可以在三天後就下來,而後啟程過去的,但偏偏,被擱置下來了。
易凝芙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還特意去找了自己的上級領導,卻被告知,有事出去了,她咬牙,轉身往副台長的辦公室那邊走去,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裡面的人在打電話。
她頓了頓,問了副台長身邊的工作人員:「我能進去嗎?」
「不能。」副台長的助理笑了聲:「台長說,不見你。」身為副台長的助理,當然知道眼前的女人是為什麼過來,其實她一直都挺看不起眼前這個女人的,雖說有點實力,可實力不好好利用,反而總是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讓人嗤之以鼻,非常的看不起。
易凝芙憤憤的看著眼前的助理,也知道現在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她想了想,溫和的說了聲:「就五分鐘。」
到最後,她進去了,一進去她便質問了起來:「台長,你說的那件事情……」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惹人疼愛。
副台長看著她,坐在位置上巋然不動,冷笑了聲:「易家的女兒?」
她一怔,沒懂副台長所說的意思。
副台長嗤笑了聲,把手裡的文件往易凝芙身上丟了過來:「你膽子好大,竟然敢打著易家的名號來欺騙我們?」他譏諷的看著易凝芙,一字一句道:「你以為,如果你沒有頂著易家的名頭出來,你會有今天?」
易凝芙臉色煞白,垂眸看著落在自己腳邊的那些資料,是……她的真實身份的資料,以及一篇報導,就在昨天易晨曦的父親參加一個會議,出席活動現場,記者問他,他是不是有個女兒在電視台工作,他說:「沒有,他只有一個女兒,是攝影師。」
記者還提到了易凝芙的名字,他繼續回答:「只是一個領養的孩子,但在幾年前已經解除領養關係了。」
這些,全部都被報導了出來……而易晨曦的父親這番話,沒有留下半點的情面,如果說之前對她還一直在心軟,那麼現在,是半點都沒有,就像是對待一個比陌生人還陌生人的態度一樣。
他們在彌補對他們女兒的虧欠,可易晨曦,根本就不需要。
易凝芙看著被裁剪下來的報導,冷笑一聲,眼裡迸發出恨意,雙拳緊握……如果不是易晨曦,那麼這些,全部都是她的!
從台長的辦公室剛離開沒半小時,副台長的助理便跟著下來了,看向易凝芙:「台長說,希望你能主動點。」
她一驚,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人:「你什麼意思?」
助理扯了扯唇,嫌棄的看著她:「意思很明顯了不是嗎?你當初怎麼坐上這個位置的?怎麼在我們電視台留下的,你自己不清楚?」
易凝芙從未想過,這些人會如此的趕盡殺絕,不讓她調去帝都就算了,還想讓她主動辭職。她冷笑,望著眼前的人:「你們做夢。」
那人微微一笑:「好自為之。」
翌日,關於易凝芙的傳聞越來越多,電視台內全部都是,關於她的身份偽造,以及抱上級領導的大腿,和合作方吃飯的那些事情,全部都被捅了出來,無論她走到哪裡,都有各種各樣的流言傳入耳內,她之前負責的節目被突然之間換了人,電視台在變相的卸任了她所有的職位。
徹徹底底的把她逼入了絕境。
——
會接到易凝芙的電話,易晨曦並不意外。
她就去了S市兩天,便回來了,其他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她好像也沒有再留在那個地方的必要,是自己長大的地方,可她已經不怎麼喜歡了。
帝都的難得一見的好天氣,天空湛藍湛藍的,白雲朵朵,她站在落地窗面前,垂眸望著外面的景色,工作室的對面也是一個商場,這會人來人往的,不少人都匆匆忙忙的走入。
望著那邊,易晨曦接通電話,沒說話。
「易晨曦。」
她哂笑聲,漫不經心的:「有事?」
「你別太過分。」易凝芙咬牙切齒的道:「你是不是以為這樣就能擊垮我?」
聞言,易晨曦冷笑了聲:「哦。」她頓了頓,往玻璃窗上吹了口氣,不留一絲情面,聲音冷冰冰的:「放心,重頭戲還沒上呢,看你撐多久吧。」
她笑:「你做的那些事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可不只是這一點點,既然這點不夠,那你就繼續等著。」說完,她直接把電話給掛斷。
而另一邊,易凝芙因為她的這話氣的,直接把手機給丟了出去,剛丟出去,她的經紀人便匆忙的進來了:「凝芙,事情不好了。」
她的情緒還沒控制住,惡狠狠的瞪著自己的經紀人,沉聲問:「說。」
「你上微博熱搜了。」經紀人吞咽了下口水,擰眉說:「那些陪酒的視頻,全部曝光了。」
話音剛落,易凝芙便覺得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的轉動著……她沒有了任何的支撐點,扶著牆壁才站穩,稍作冷靜,她問了句:「所有?」
「對,現在網上全是你的艷|照和那些視頻。」作為易凝芙的經紀人,她當然知道易凝芙做過一些什麼,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那些東西會被人挖出來,發布在了網上。
經紀人著急道:「你要不要去找下副台長?讓他幫忙?或者找你爸媽。」她還不知道易凝芙家裡的事情,這幾天經紀人正好回家休息了,網上的事情沒太注意。
易凝芙看著她,嗤笑搖頭,臉上掛著淚:「來不及了……」一切都來不及了,易晨曦那個人跟她父母一樣的狠,只要她決定要做什麼,誰都攔不住。
她隱忍了這麼多年,就為了等自己站在最高處的時候,毀了她的全部。
易凝芙倒在一旁的沙發上,低喃著:「沒希望了,全部都沒有了。」她所積累下來的一切,全都沒有了。
而這些,或許還不是易晨曦要做的全部,她一定還有後招。
次日,當警察和調查局的人上門後,易凝芙才知道,自己徹底的完蛋了。
……
易晨曦沒去管那件事情,把所有的都收集的證據都寄出去之後,她就放任不管了,沒有易家做庇護,她絕無反擊之力。
易晨曦手裡握著的證據不少,有是周影幫忙的,還有暖暖那邊男朋友幫忙的,以及她這兩年在圈內認識不少人,其實這個圈子很小,主持人跟演員和模特,總有交集的。
很多事情,只要你做過,就會留下證據。她很感謝所有幫助了自己的人,沒有她們,她進行的也沒那麼順利,但易晨曦自己收集起來的東西也不少,總而言之,她是捏住了所有的把握,才敢心動。
她沒有想過要再給她一次機會,從小到大,欺負無所謂,她不能惹到她的底線,即使父母對她不好,但她還姓易,就不會讓別人借著易家的名號,去趟渾水。
以及,關於賀川的那件事情,那口氣她咽不下。也得虧,易凝芙自己不怎麼安分,不然,也不至於會有這麼多把柄在她手裡。
她不會心軟,不然她過不了自己心底的那一關,做過就要承擔後果。
在一周後,易晨曦得到消息,易凝芙因為逃稅以及偷稅等各種問題,被調查,確有此事,之後開庭,至於結果如何,她已經不在意了。她的牢獄之災是難以逃脫。
把心裡的這根刺拔掉之後,易晨曦整個人都變得溫和了不少,連劉婉都常說她,性格好了很多很多,雖然易晨曦覺得,其實沒太大的區別,但不否認,她確實覺得愉快了。
沒有人會願意一直被欺壓,被欺負了還不還手,那是傻逼。而她忍了這麼多年,她並不是沒有任何錯誤,但易凝芙太得寸進尺,再加上她做的那些事情,她容忍不了,即使是她容忍了,法律也不能容忍。
而易家,因為之前便公開解除了關係,雖然被調查了,但沒有任何的問題,這件事情的風波也就這樣過去了,易晨曦接到過幾次家裡的電話,基本上都還是掛斷的。
目前為止,她解不開跟父母的那個心結。
一晃眼的時間,一個多月就過去了,這一個多月以來,易晨曦忙的腳不沾地,為了自己的攝影展,為了六月的志願者活動,提前把那一個多月的工作都給先完成了,每天睡覺的時間就五個小時,累到忙不動了才睡。
這天,她剛鬆懈下來,想要好好的睡一覺,又被周影給喊了出來:「幹嘛呢?」
周影笑,看著趴在桌面上的人:「你大後天不是就要去做志願者了嗎,找你出來買點東西。」
易晨曦:「哦。」她冷淡的瞥了她眼:「你可以明天找我出來。」
聞言,周影老神在在說:「那萬一你明天沒時間呢?」
「不會。」易晨曦撐著手腕看著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嘆氣說:「事情都做完了,我準備好好休息兩天,明天也確實要出來買點東西,寄到那邊去。」
周影有些詫異:「不是都寄了不少過去了嗎?」
易晨曦嗯了聲,想了想說:「但還是想給孩子們多帶一點。」
周影笑,看著她道:「你這麼喜歡孩子,就應該自己生一個。」
「跟你生?」
「別。」周影捂著臉,故意道:「我怕賀川會打死我。」
她:「……」
兩人聊著,突然周影咦了聲說:「賀川快回來了吧?」
易晨曦搖頭:「不清楚,沒說具體的時間。」她大後天就要去支教了,賀川不回來的話,估計還要一個多月才能見面,說到這個,其實易晨曦還挺想那個男人的,說不出來的想念。
可能是因為易凝芙的事情過去了,所以她突然之間就想開了不少,人生苦短,為什麼要一直去糾結過去的事情,她不會再去南蘇丹了,賀川也是安全的,即使是他的責任是國家,是所有人,她好像也能接受的。
她愛賀川,最開始愛的不就是他的那種血性嗎,而這份血性,只有他的才最吸引自己。
她想著,等賀川回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那個人……她答應了,她要跟他在一起,無論未來有什麼困難,都要一起去面對。
他的職業,他的任務,她都願意去理解,去包容,那是賀川,軍人的職責就是他的職責,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要去做那些尋常人不能去做的事情。
總有人要去冒險,要去承擔社會的責任。
賀川願意去,那麼她就願意去支持。他的責任和義務,她都願意接受,支持。
「回神了啊。」周影淡淡的提醒她:「該回神了。」
易晨曦撲哧一笑,眉眼彎彎的看她:「走吧,買東西去。」
「嗯。」
「萬一賀川明後天都不回來,那你們不是還得一個月再見?」
「沒什麼關係,以前還兩年沒見呢。」
周影:「……」她伸手拍了拍易晨曦的肩膀,低聲問:「過去的那些事都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她語氣堅定,無聲的揚了揚嘴角說:「都想開了。」
「決定還跟賀川在一起?」
「不告訴你。」易晨曦傲嬌的笑。
周影切了聲,嘆氣說:「你告不告訴我我也知道,你跟賀川兩個人就是互相折騰著,其實呢心裡就對方一個,誰都不會輕易的放下。」她想了想說:「其實多給自己一點時間是正確的,我先祝你們和好如初,早生貴子!」
易晨曦:「……」
「對了,再給你買個禮物。」
「什麼?」
「攔精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