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棗秦軍大營之外,百餘名趙軍士卒持身而立,在他們的面前是一駕造型樸素的馬車。
這駕馬車旁邊,一襲白衣的姬凌與一襲墨衣的嬴稷並排站立,此刻嬴稷看向前方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期待的神情。
「多年未見叔父,也不知道叔父如何了?」
就在公子嬴稷帶著這份期待自語之際,前方的秦軍大營之中卻是傳來了些許動靜。
在嬴稷、姬凌二人的目光注視之下,秦軍大營的營門伴隨著一陣巨響聲緩緩開啟。
一名名身著墨色甲冑、手持長戟的秦軍士卒走出了營寨大門,片刻之間就在營門之外列出了一條通道。
片刻之後,一名身著甲冑的秦軍將領順著這條由秦軍士卒組成的通道緩緩走出了營寨的大門。
站穩落定之後,這名秦軍將領的目光在自己面前輕輕掃過,視野之中出現的那一張熟悉的面孔卻是讓他眼前一亮。
「稷兒!」
「叔父!」
不錯,剛剛走出大營的這位秦軍將領不是別人,正是身後這支秦軍的主將。
秦國公子,贏疾。
臉上帶著幾分欣喜之色,年輕的嬴稷趕忙向著自己叔父贏疾的所在跑了過去。
來到近前,嬴稷隨即向著前方贏疾躬身一禮,「侄兒嬴稷,拜見叔父。」
嬴稷看到贏疾這個心中敬愛的叔父之時,心情是那麼地興奮;贏疾看到嬴稷這個多年未見的侄兒之時,心中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呢?
此刻,這位平日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秦軍智將,臉上卻是泛起了幾分不常出現的波瀾。
片刻之後,暗暗平復下了自己有些激盪的內心,贏疾連忙走上前去一把扶起了身前的嬴稷。
帶著幾分長輩對於晚輩那種和善的目光在前方嬴稷的身上端詳,這一刻贏疾想的只是好好看看這個少年之時便離開秦國,前往燕國為質的侄兒。
這麼看了許久之後,贏疾帶著幾分關心的神情迎上了對面嬴稷那和善的目光。
「好,好好,好啊!」
連說了三個好字之後,贏疾一面用手輕輕拍了拍身前嬴稷的肩膀,一面帶著笑容輕聲說道:「稷兒,叔父記得距離你離開秦國前往燕國,已經過去了四年了吧。」
「四年之間,咱們那個時常纏著叔父比劍的稷兒都長得這麼壯實了,咱們那個被兄長們欺負哭著跑到父王面前告狀的稷兒都快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大丈夫了。」
一邊說話之間,贏疾的目光一面繼續在眼前的嬴稷身上打量著,那一抹看到自己家後輩成器的老懷寬慰的神情卻是在其面容之上久久未曾散去。
就在嬴疾帶著那充滿善意的視線打量著面前的嬴稷之時,嬴稷的目光同樣也放在了眼前的這位小時候經常帶著自己的叔父。
這麼多年過去了,叔父眉宇之間已經帶上了幾分滄桑,那兩抹鬢角也已經染上了些許歲月的痕跡。
看到這些,嬴稷的目光之中卻是帶上了幾分低落。
這一刻,贏疾與嬴稷這一對叔侄相對而立,兩人的眼中都只剩下了身前的這人。
此刻,天地之間的氣氛顯得那麼的和諧。
這一抹和諧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贏疾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目光之中一絲好奇之色忽然浮現。
「稷兒,你此刻不是應該身處燕國嗎?怎麼到了這濮上之地,怎麼又與那什麼趙使牽連在了一處?」
聽著身前叔父贏疾的話語,聽出了其中那一份帶著濃濃關心的嬴稷,臉上一抹笑容輕輕浮現。
只是他卻並沒有正面回答贏疾問出的問題,而是將他引到了姬凌的面前。
目光先是在姬凌身上划過,隨後嬴稷看著贏疾輕聲介紹道:「叔父,這位是姬凌先生,他正是此番趙國的使者。」
「趙使姬凌,拜見樗里子。」就在嬴稷介紹的話語說完之後,姬凌輕輕上前一步,向著前方的贏疾躬身一禮。
看著眼前這個比之自己的侄兒不過稍長几歲的年輕人,看著此刻他身上的那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度,贏疾的目光之中一份鄭重緩緩浮現。
雖然他的年齡比之眼前的姬凌大了許多,但是姬凌身上不禁流露出來的這一份氣度,卻是讓他並沒有看輕這位年輕人。
在姬凌向他躬身一禮的同時,贏疾同樣躬身向著姬凌躬身回禮道:「嬴氏贏疾,見過先生。」
片刻之後,兩人各自挺身而立,看向對方的目光之中都不約而同地生出了幾分笑意。
「先生,請入營!」
……
一個時辰之後,秦軍大營主帳之中。
已然脫去甲冑換上一身墨色勁裝的秦軍主將贏疾坐在大帳主座之上,他此刻的目光正灼灼地看著自己下方左手邊的姬凌。
就在剛剛贏疾已經聽此刻正坐在姬凌對面的嬴稷,說完了他這些年在燕國之地的種種經歷。
當聽到自己的這個侄兒在齊軍攻入薊城後,曾經被數名齊軍士卒圍攻險些喪命之時,贏疾的右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起來,他的眼中更是有著一道道的寒芒閃過。
而聽到是姬凌在危難之際救下了嬴稷的時候,贏疾除了暗暗鬆了一口氣之外,心中也對自己左手邊的這位姬凌先生湧現了幾分感激之情。
過了半晌,聽完了姬凌此番的來意以及他關於燕國的謀劃之後,贏疾面上一抹思索輕輕浮現。
「照先生剛剛所說,先生這次奉趙侯之命前來魏國,便是希望我秦國還有魏國、韓國能夠加入趙國一方,一同阻止齊國吞併燕國。」
聽到贏疾的這一番話語,姬凌在輕輕點了點頭之後說道:「齊人殘暴,在我燕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姬凌相信只要是心存幾分良知之人,見到那一幕幕的人間慘劇,必然會因為義憤而出手。」
說到這裡之際,姬凌說話的語氣猛然之間變得高昂了起來,他的目光之中更是勃發出了一道道的憤怒之色。
只是從姬凌此刻臉上的神情之間,一直在關注著他的贏疾已然看出了他內心之中究竟有著多麼憤怒的心情,以及齊軍究竟在燕國犯下了多麼天怒人怨的事情。
順著贏疾的目光繼續看下去,下一刻姬凌臉上的神情忽然由憤怒變成了濃濃的低落。
「雖然我燕國之民在見識到了齊軍的殘暴之後紛紛拿起武器反抗,但是姬凌十分清楚的單單憑藉我燕國一國之力卻是無法與強大的齊國抗衡的。」
話落,姬凌猛然從坐席之上站了起來,幾步之間便就走到了贏疾的面前。
「樗里子,姬凌知道當今秦王乃是一代雄才偉略的英主,秦國也是當今天下能夠抗衡齊國的少數幾個強國之一。」
「還請樗里子能夠看在我燕國無數百姓的份上,勸說秦王助我燕國驅逐殘暴的齊軍。」
說完這一番話語之後,姬凌面色一肅,向著前方的贏疾躬身一拜。
面對身前姬凌剛剛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語,面對身前姬凌剛剛這一拜,坐在主座之上的贏疾卻是沒有立刻表露出自己的態度。
他在猶豫,他在思考,他在考慮著自己的秦國在這件事之中的利與弊。
雖然此刻的秦國與齊國已然是兵戎相見,但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係卻不是戰與和那麼簡單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各自國家利益的考量。
心中權衡了一番之後,贏疾同樣也是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隨後只見他快速從自己的主座之上來到了姬凌的面前。
「贏疾想問先生,我秦國為何要冒著徹底得罪齊國的風險,去幫助燕國這一個千里之外的國家?」
聽懂這話語之中的寒意之後,姬凌的心中已然有了幾分把握。
如今看來,眼前的贏疾或者說是秦國已經有了幾分心思,接下來就看自己怎麼勸服他了。
心中思緒一動,只聽姬凌沉聲說道:「齊國、秦國都是天下之間有數的強國。強國之間爭的不僅僅是疆土,還有天下之間的大勢。」
「如今,秦國已然得到了地處中原的盟友魏國、韓國的支持,在大勢之上已經漸漸有了追趕上齊國乃至超越的架勢,這讓從威王之時就一直站在天下諸侯頂峰的齊國感到了壓力。」
「這也就是此番齊國能夠不計前嫌,出兵幫助曾經折辱過他的楚國牽制秦國的緣由。」
話說到這裡姬凌便是一頓,目光緊緊注視著眼前的贏疾,隨後只聽他緩緩問出了一個問題。
「樗里子以為在如今的天下大勢面前,齊秦之間還可能保持長久保持那種互不相爭的狀態嗎?」
聽著姬凌說到這裡之時,贏疾的心不禁陷入了到了一番深深地思索之中。
正如姬凌所說的那樣,當今這個時代各個諸侯之間爭奪著領土,更爭奪著大勢。
當今秦王嬴駟繼位之初便有開關東出之論,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從天下諸侯手中爭奪這一道大勢嗎?
而面對如今銳意東出的秦國,天下諸侯心中真的不會心生警惕嗎?
華夏雖大,但已然容不下兩個強大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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