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到羋八子之前,秦王嬴稷曾試想過如何來面對自己的這位生母。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或許他會心中滿懷憤怒,對羋八子之前的所作所為大加斥責;又或許他會因為母子之間來自血緣的親情,對羋八子之前的行事網開一面……
不過當他真正踏入甘泉宮中、真正來到母親羋八子的面前,秦王嬴稷只覺得之前所有的想法在這個時候全都消失不見了。
就像現在,他懷著無比平靜地坐在了母親羋八子的身前,他那不帶一絲波瀾的視線緩緩落在了對方的面容之上。
這一對母子之間誰也不願開口, 大殿之中忽然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沉寂之中。
時間過了不知道多久之後,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羋八子,秦王嬴稷沉聲問道:「嬴稷想知道,母親為何會和義渠王在一起?」
秦王嬴稷的一聲詢問在耳畔浮現,羋八子那原本低沉的雙目之中,忽然出現了幾分觸動。
一陣糾結在其臉上浮現,視線緩緩打量了自己身處的這一座大殿之後, 羋八子的視線最終與秦王嬴稷連成了一線。
「或許是因為心中的寂寞吧。身處這深宮之中, 沒有人傾聽我的孤獨,也沒有人能夠給予我安慰。」
「以前不是太后、居住在咸陽宮的時候,你的弟弟嬴芾和嬴悝還能時常入宮陪我。如今到了甘泉宮之後,我這裡卻是越發冷清了起來。」
「至於義渠王……」
思緒流轉到這裡,羋八子的腦海之中出現了一抹雄偉的身影,她的目光之中也不由生出了幾分神采。
「至於義渠王只能說是恰逢其會吧,我這麼一個孤獨的人,遇上了一個對我有興趣的人。一來二去之下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也都發生了。」
聽完了羋八子這一番肺腑之言,秦王嬴稷心中雖然依舊難以接受她和義渠王之間的事情,但是對於這位母親他還是有了幾分理解。
羋八子的聲音緩緩落下,大殿之中又重新歸於了平靜,又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秦王嬴稷的話語緩緩響起。
「事情到了這般地步,嬴稷想知道母親……」
說到這裡秦王嬴稷的聲音忽然一頓,看向對面羋八子的目光之中,不由得帶上了幾分複雜莫名的神情。
數息之後,只聽秦王嬴稷沉聲說道:「後悔嗎?」
她後悔嗎?
秦王嬴稷這一句問完之後,羋八子目光之中的神情忽然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連帶著她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很顯然,因為秦王嬴稷的這一句問題,羋八子的內心之中產生一股極其強烈的觸動。
想到自己不久之後便有可能被剝奪太后的名號,想到自己的一生都有可能在這甘泉宮內孤獨地度過一生,甚至自己可能還會被……
幾分恐懼在羋八子的臉上久久未曾散去,直到許久之後她臉上的神情才重新歸於了平靜。
「唉……」
一聲充滿無可奈何的話語之後,羋八子的視線再次和秦王嬴稷交匯一處,「事已至此,再多說什麼又有什麼用呢?」
是啊,大錯已然鑄成,此刻再說什麼也都是沒用的了。
稍後,母子之間又這樣對坐了好長時間,直到秦王嬴稷緩緩從身下的坐席之上站了起來。
最後再看了一眼自己的這位母親之後,秦王嬴稷的腳步朝著殿門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
當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之時,秦王嬴稷緩緩停下了自己的腳步,他目光之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糾結。
片刻之後,也不回頭去看身後的羋八子,只聽秦王嬴稷背對著她沉聲說道:「母親放心,您現在是秦國的太后,將來依舊是秦國的太后,這一點並不會被改變。只是……」
說完這一句話語之後, 秦王嬴稷輕輕抬起頭來,帶著一道堅定的神情緩步走出了這一座大殿。
秦王嬴稷走了,大殿之中只剩下了羋八子一個人,而她的耳畔則是依舊迴蕩著秦王嬴稷剩下的話語。
「只是從此之後還請母親繼續住在甘泉宮之中,沒有王命,不得與任何人相見。」
秦王嬴稷的這一番話語徹底決定了羋八子未來的命運。
雖然她並沒有性命之憂、也依然保留了太后的名號,但是未來漫長的歲月,她都將會孤獨地生活在這甘泉宮之中。
此刻,羋八子更加覺得這一座甘泉宮於她而言並不像是一座宮城,而是將她死死禁錮其間的冰冷牢獄。
告別了母親羋八子之後,秦王嬴稷來到了大殿之外,視線一抬他就看到了正在前方等著他的老師姬凌。
「倒是讓先生久等了。」
「倒也並不算久。」
看著從大殿之中走出來的秦王嬴稷,姬凌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這一刻他只覺得眼前這位年輕的君王似乎已然完成了一次人生的蛻變。
雖然臉上的面容依舊青澀,但是秦王嬴稷身上的氣質卻和之前有了極大的不同。
至於究竟有什麼不同,姬凌卻是無法用言語形容出來。
數息之後,秦王嬴稷在前、姬凌跟隨在後,這一對老師與弟子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著。
走著走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秦王嬴稷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視線輕輕轉向了側後方的姬凌。
「先生不知這甘泉宮的其他人現在何處?」
「啟稟大王,甘泉宮的甲士已經被全部替換,至於那些宮人則是依舊被看押在甘泉宮中。」
聽到姬凌的答覆之後,秦王嬴稷先是輕輕地點了點頭,隨後他的目光之中忽然浮現了一道寒光。
「這些宮人蠱惑太后,使得太后鑄下大錯,罪無可赦,還請先生將他們移交給宦者令處置。」
「諾。」
雖然秦王嬴稷沒有明說如何處置,但是姬凌的心中卻也十分清楚,這些人未來的命運一定會非常的悲慘。
可以說,秦王嬴稷就是在泄憤。
他不能將憤怒完全發泄到自己的母親羋八子身上,那這些甘泉宮的宮人們便是那城門失火被殃及的池魚。
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可不僅僅是說說那麼簡單的。
看著前方已然走出數步的秦王嬴稷,姬凌好像知道了剛剛他感覺到的那種氣質變化究竟來自何處了。
……
翌日清晨,伴隨著雄雞一道嘹亮的報曉之聲,朝陽從東方的地平線之上緩緩升起,將一抹晨曦撒向了沉睡了一夜的咸陽城。
伴隨著一陣悠長的號角聲響起,咸陽宮的宮門緩緩開啟,在此等待了許久的秦國朝臣們緩緩步入宮門。
沿著宮牆之間的一條條大道,越過道路兩旁值守的一名名郎衛,這些秦國朝臣腳步緩緩出現在了舉行朝會的大殿之前。
在這裡脫下自己的鞋履、解下自己腰間的佩劍,眾位朝臣向著大殿之內緩緩走了進去。
等到群臣進入大殿並在各自坐席之上端坐完畢之後,大殿之外忽然響起了一聲嘹亮的報號之音。
「大王到。」
伴隨著禮官的這一聲報號,身穿一身墨色冕服、頭頂冕旒、腰間佩著一柄鋒利長劍的秦王嬴稷緩緩步入了大殿之中。
一步、兩步、三步……
邁著不徐不疾的步子,秦王嬴稷緩緩越過了周圍的一名名秦國朝臣,最終他的身影站在了大殿前方的平台之上。
片刻之後,在左丞相甘茂、太傅姬凌的率領之下,下方的秦國朝臣們迅速起身,按照各自的官職高低在秦王嬴稷的面前排成了兩列。
「臣等拜見大王。」
「眾卿平身。」
「謝大王。」
一番君臣之間的禮儀過後,下方的眾位朝臣各自回到了坐席之上,可是秦王嬴稷卻並沒有就座的意思。
等到眼見著下方的秦國朝臣都各自落座之後,秦王嬴稷那銳利的視線從下方每一名朝臣臉上划過。
做完這一切之後,秦王嬴稷面對群臣,帶著幾分威嚴緩緩說道:「諸位,寡人決意覆滅義渠。」
聽到秦王嬴稷說出這一句話語,大殿之中立刻陷入了一陣沉寂,下方大部分群臣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意站出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雖然之前他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說是秦王嬴稷有意對義渠用兵,但是真正聽到這一番話語的時候,下方大多數群臣還是選擇觀望他人的選擇。
「啟稟大王,臣支持大王對義渠用兵。」
就在殿中大部分群臣都還處在觀望狀態之中的時候,坐在眾人前方的一人卻是大聲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等著眾人順著這一道聲音將目光投射過去,只見甘茂已然從坐席之上站起,大踏步地來到了秦王嬴稷的面前。
此前甘茂已然向姬凌表明了自己支持對義渠用兵的態度,如今他更是群臣之中第一個站出來的。
甘茂身為秦國的左丞相,其在秦國朝臣之中所擁有的威勢自然是不言而喻。
如今他站了出來,便像是一道來自九天的雷霆,打在了殿中每一名秦國朝臣的身上。
就在殿中朝臣還因為甘茂的這一番行動而震撼之際,大殿之外卻是傳來了一道聲音。
「臣也贊同大王對義渠動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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