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這個太子族兄,一向是個有啥說啥的二愣子脾氣……今天怎麼這麼反常?居然還有什麼『密語』要跟自己說?
一時間也來不及想太多,熊午良跟在太子身後,走到了營地之中……
除了寸步不離的小黑之外,其餘人全都留在營外等候。
走進那間最大的帳篷,熊午良與太子分賓主落座,太子那帶著三分憂愁七分糾結的臉上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輕輕拍了拍手……侍女拎著一壺已經燒好的熱水,飄然而進。
羋橫沏上茶水,親自為熊午良斟了一碗。
熊午良仍然處於迷茫狀態,對著羋橫問道:「族兄喚我來此,不知有何『密語』?」
羋橫恍若未聞,先是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然後輕輕吐氣……良久之後,羋橫似乎下定了決心,舉著茶碗輕輕問道:「王弟,郢都的流言蜚語,你可知曉?」
郢都的流言?
我踏馬一直在曲陽縣待著,郢都的流言我怎麼可能知道?
熊午良老老實實:「臣弟不知。」
羋橫索性直說:「郢都有流言稱——曲陽侯持平南劍,籠絡黨羽,日後欲自立為楚王。」
熊午良愣了,片刻之後,在羋橫的死死注視之下……居然笑出了聲!
「欲自立為楚王?可笑……」
「對於我的性子,王兄你應該是了解的——與其做那勞什子楚王,還不如在封地里吃香喝辣、欺男霸女……」
「王兄,這流言你該不會真信了吧?」
「當楚王有什麼好?你看大王,現在為虛名所累,每天都要上朝……連帶著滿朝公卿也得跟著受苦。」
「我羋良在封地里,願意睡到什麼時辰就睡到什麼時辰!然後牽著美女逛街遛狗,看一看山,游一游水……反觀郢都群臣,此時還在批奏公文……」
「不瞞你說,我這個曲陽侯平日連郢都都不想回……更別說一輩子拴在王宮裡當甚麼楚王了!」
……
熊午良連笑帶罵,表情真摯,毫無作偽。
事實上,熊午良還真是這麼想的!
別忘了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初心——就是好好躺平啊!
雖然也曾為了建設封地嘔心瀝血、為了打退敵軍披掛出征……但歸根結底,最終的目標只是為了更好地躺平罷了。
熊午良最大的願望,就是在封地里吃喝玩樂,一邊唾棄一邊盡情享受萬惡的統治階級醉生夢死的腐朽生活……直到壽終正寢……
這一番話下來,羋橫的眉毛皺了又皺……似乎自己追尋半輩子的王位被熊午良如此棄若敝履,讓羋橫很不適。
羋橫緊緊盯著熊午良的臉,似乎想從自己這個戰功卓著的王弟臉上看出三分心虛……
但是熊午良的臉上十分真誠……看向羋橫的眼神里甚至還帶著三分憐憫……
仿佛在哀嘆後者的一生都將被圈禁在王宮裡……
羋橫懵了!
難道這廝真是這麼想的?
可是……
這未免也太憊懶了吧?
熊午良的鎮定和坦誠的憊懶,反而給羋橫整傻了!
一時間,羋橫的心思也浮動了起來——自己這個王弟是什麼懶散性子,羋橫也是相當清楚的……身為太子,試問誰能不喜歡一個很有能力、又對權力沒有一絲眷戀的兄弟呢?
嘶……
一時間,太子羋橫對熊午良大大放下心來,卻又有些不甘心地追問一句:「我大楚國的王位,你都不眼饞?」
「以你現在的權力、名望……完全可以爭上一爭!」
「你說你無心王位,那就在封地混吃等死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四處征戰、拓土開疆?為什麼還要在封地搞甚麼變法、勞心勞神?這哪裡像是個憊懶之人……」
……
恰在此時,黃武、陰喻二人突然出現在熊午良身邊。
熊午良一愣,抬頭看去——這二人臉色沉凝似水,雖然一言不發,但手卻隱隱攏在腰間……
按說平常情況下,這二人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出現。
今天這是怎麼了?
熊午良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黃武二人,這兩人卻臉色凝重微微搖頭……熊午良不解其意,索性又重新看向了太子羋橫,笑道:「王兄的意思,是要問我的志向?」
「本侯的確懶散,此言不假!」
「但外敵來臨之際,羋良身為大楚王族公子,也斷然不會袖手旁觀!」
「畢竟……只有大楚國強橫起來,我才能安安心心地去當我那個紈絝君侯……所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楚國屢戰屢敗,甚至瀕臨亡國之災……那麼我這個曲陽侯,也過不成舒坦日子了。」
「總之——王兄你安心等著即位便是。我這個曲陽侯只想安逸待在封地,絕無染指王位之心。」
羋橫目光稍緩——這倒確實是個合理的解釋。
一時間,羋橫的心中甚至還浮上了濃濃的愧疚——自己這個王弟明明沒有那方面的想法,我還對他如此猜忌,甚至還一度動了殺心……
我真該死啊!
羋橫一邊想著,一邊下意識地將手中握了許久的茶碗輕輕放下……
正愧疚懊悔間,卻見熊午良站起身來,語出驚人!
「至於本侯最大的志向……說來倒也簡單!」
「那就是扶助王兄,掃滅天下列國!以楚代周,一統天下!」
羋橫唰一下也站起身來,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
即便他再怎麼想像,也根本想不到熊午良的志向竟然如此高遠!
以楚代周,一統天下?
話說楚國上下近千年,不乏有野心勃勃、實力強橫的先祖……也充其量就是公然挑釁周室的權威罷了。
至於甚麼『以楚代周』之類的……卻是從來沒人想過!
如今,這句驚天動地的話,竟然由自己這個王弟說了出來!
在片刻的張口結舌之後,羋橫深深被熊午良的野心震驚!
天吶!
掃滅天下列國?這將是一個何等壯闊的偉業?
雄心壯志、野心勃勃……以及極強的自信!
能說出這種驚駭世俗之語的人,當真會是熊午良方才自稱的『憊懶』的人嗎?
正當太子羋橫重新端起案上的茶碗、從頭傻到腳,心中天人交戰之際,又聽熊午良沒心沒肺地笑道——
……
(衣見:周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