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府發生的事情,沒有起半點波瀾,事後也只知道那位向來喜歡惹事生非,又讓人看了不少笑話的岳二公子摔斷了腿,據說是這位一定要在晚上爬高看月亮,從高高的閣樓頂上摔下來的。
摔的不輕,這一次不像之前,是真的斷了腿,起不來的那種,以後只能一直躺在床上,衣食都得有人照顧著。
這種事情,在別人做起來是匪夷所思的,但在這位岳二公子做出這樣的事情,又覺得不難理解,這位就不是一個正常人,所行所事,做的都是挑戰道德倫常的事情,誰知道這位又發什麼瘋,半夜三更爬什麼高看什麼月亮。
因為這事,岳興軒身邊的人也都處理了一遍,全部換上了新人,至於這些舊人哪裡去了,據說是發賣了出去。
當然,是不是真的,也沒有人在意。
侍郎府的二房,哭聲一片。
不過這事是在侍郎府里發生,與外人沒有相干。
這樣的一個夜晚,有人傷心欲絕,也有人準備謀人性命……
平安王府。
裴依人還沒有睡,明天就是她嫁人的日子,她卻是半點沒有睡意,獨自一個人呆呆的坐在燈下,心裡的怨恨更是到達了頂點。
「二妹妹睡了嗎?」門外忽然傳來聲音,裴依人抬頭。
門帘掀起,裴煙雙走了進來,身後的丫環手中捧著一個飾盒。
「大姐!」裴依人眼眶含淚,緩緩站起身,聲音哽咽。
「二妹妹,先坐下。」裴煙雙過來,溫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拉著她坐了下來,丫環把捧著的精緻飾盒送到桌上。
而後規矩地退到門外,站在門外侍候。
裴煙雙打開飾盒,裡面一套精緻的首飾,她伸手輕推了推:「二妹妹,這是姐姐給你的添妝。」
「大姐,你……你已經給我添過妝了。」裴依人哭道。
「都是大姐的錯……母親沒能給你太多的嫁妝……我總是要補貼你一二的,你看看孔郡王妃姐妹,就算她和左相夫人不是親姐妹,兩個人也是相親相愛這麼多年,我和你比她們自然是更親幾分,放心,不管如何,大姐以後都會護著你的。」
裴依人情深意切地道。
這些話每一句都落在裴依人的心上,裴依人眼淚再控制不住,失聲哭了起來。
「好了,別哭了,以後還有大姐,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是你的大姐,都是你可以依靠的人。」裴煙雙溫聲安慰她道。
「大姐……我……我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裴依人抹著眼淚。
「說什麼報不報答,你好好的就行,以後嫁過去,不管如何也是你的家,有大姐相助,他日未必不可以往上去。」裴煙雙溫聲安慰,笑意淺淺,「明天你就要嫁人了,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
「都妥當了!」
嫁妝其實不多,的確都準備妥當了,這和裴依人最初的期待完全不同,她當時覺得若她嫁人,必然是十里紅妝,浩浩蕩蕩。
「妥當了就好,以後……看到姜錦心和孔氏……先好好相處著,有事以後再說吧!之前的事情不成就不成了,以後有機會的!」裴煙雙溫聲道。
裴依人雙手互相絞合在一起,咬了咬後槽牙,眼中的怨恨幾乎化成毒液流出來:「大姐,我想向你借一個人。」
「你想幹什麼?」裴煙雙正色道。
「大姐……大姐,我就借一個人……一個和我們府上毫不相干的人……姜錦心……姜錦心我絕對不會放過她,明天,就明天……我成親,亂的很。」
裴依人滿眼急切,一把拉住裴煙雙的手。
「大姐,我就算是毀了我的婚禮,也要毀了姜錦心。」裴依人恨極,就在昨天,她身邊的下人居然聽到府里有人說姜錦心才是真正的世家貴族,還說她這位二姑娘以後嫁過去,看到姜錦心,只能跪下巴結。
這些話火上澆油。
只恨說話的人還是王妃的人,裴依人做不得什麼,一口惡氣更是咽不下去,直接發作在姜錦心身上。
「大姐,我知道你手裡有人的……你……你一定幫幫我,你幫幫我。」裴依人拉著裴煙雙的手不放鬆,苦求道。
「二妹妹,何必呢!」裴煙雙輕嘆一口氣道,「以後……還有機會的。」
「大姐,我忍不了,我真的忍不了!」裴依人失聲痛哭起來,「我這一生全毀在姜錦心的手上,是她害了我……是她害了我的,原本應該是她給孔傳義這個窩囊廢的,是她嫁過去的,她……她害了我。」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字字泣血。
「你……真的要這麼做?是你大婚的日子。」裴煙雙沉默了一下,沒再勸。
「我不在乎,嫁給孔傳義,怎麼樣都行。」裴依人咬牙道,心口的那股子火氣騰騰的衝上來,秀麗的臉色因此變得猙獰。
「我……是有幾個人手……是母親給我的,你知道的……母親總是擔心我吃虧,有一些人手……不是內院的……用起來更方便。」裴煙雙輕聲解釋。
「大姐……我知道的,我一定會感謝你的,以後大姐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
「你要這樣的人……做什麼?」裴煙雙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一個男人,死一個男人,從這個男人的身上找到姜錦心的貼身物品。」裴依人咬牙道,「只要有這麼一件事情……姜錦心百口莫辯。」
明天的親事上,她要殺人,要挑選一個合適的男人,殺了。
「明天過來的人多,那種情形下,死一個男子還是很簡單的,我不管明天吉利不吉利,姜錦心就得出事,我就要讓她出事。」裴依人怨恨之極。
「你真的不願意嫁給孔傳義?」裴煙雙沉默了一下,再一次問道。
「這個沒用的蠢貨,我不願意嫁,但……不得不嫁。」裴依人眼角含淚,一字一頓低緩的道。
「依人……如果說你還有機會呢?」裴煙雙這一次沉默的更久。
裴依人驀的站起身,聲音激動的顫抖,「大姐……你……你說我還有機會……有機會……去……大梁?」
「如果你嫁的孔傳義死了……在成親當日死的……那你就還是完璧之身……雖說還會在安信伯府當一陣子寡婦,卻未必全然沒有機會,必竟你還是皇族宗親的女子,操作得當,之後也可以去大梁,只是不可能再為正室,可以當成陪嫁的藤妾。」
裴煙雙無奈的道。
「這話原本我是不願意跟你說的,必竟你馬上就要嫁人,孔傳義既便再不怎麼樣,必竟以後也是你夫君,只要你過的好,哪裡都行,你若遠去大梁,我……還有些捨不得,必竟不能天天看到。」
「大姐,我願意,我願意的!」裴依人急不可奈的打斷了裴煙雙的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姐此次若是再助我,他日……我一定報答大姐,陪嫁的藤妾也是可以的,我……終究會坐上樑國的後位。」
如果不是姜錦心害自己至此,自己怎麼會成為藤妾?以自己的身份,大姐再幫忙推一把,妥妥的就可成為和親的人選,成為大周和親的公主,這才是裴依人一直追求的目標。
裴依人一直做得很好,梁國派來的人中,她甚至通過了表哥結交了梁國權貴之子,就是為了他日去往梁國做準備,至於其他的,大姐一直在幫她暗中操作。
她雖則平安王之女,卻也清楚她這麼一個不得寵的宗室庶女,是不可能高嫁的,嫁的好也不過是些能入眼的仕子,嫁的不好甚至可能給人當繼室填房,跟一個老頭子。
梁國的公主可以挑選大周的皇子,她一個大周的公主過去,也可以挑選梁國的皇子,甚至太子。
梁國是有太子的!
據說太子年紀和她相仿,還沒有正式成親。
兩國的皇子基本上都有意保持著沒有娶正妻的事實,為的就是向和親的公主,表示誠意。
裴依人看中的就是梁國的太子。
「大姐,我要當寡婦。」裴依人毫不猶豫,這會已經明白了裴煙雙話中的意思,「那就孔傳義吧!不需要再選人了,孔傳義很合適,這個下賤的男人,就得去死,他早就可以去死了!」
「大姐,孔傳義死了,他身上有姜錦心的貼身衣物……只要他身上有,我就能一口咬死他們之間有私情,楚王不會要這麼一個下賤的女人,姜錦心……也會死,她也會死。」裴依人哭著笑了起來。
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激動。
眼前豁然開朗,仿佛之前的怨恨都找到了出口,之前她是沒敢往這方向想,現在……可以的,她當然可以的。
這一夜註定不少人沒睡好,裴煙雙也還沒睡。
「郡主,真的要除了孔傳義?」心腹丫環替她剪了一絲燈花,低聲問道。
裴煙雙伸手從桌上的花瓶中取了一支花,看著面前開的嬌艷的花朵,忽然自言自語地笑了:「姜錦心啊!你如果平庸一些……就算了,至少還能活命,但現在……真不行,你不能留下,你們母女都不能留下,當然……孔側妃也一樣。」
笑意帶著幾分冰寒。
手中的花被掐斷,一片片的花葉扯落下來,片片零落於地,一雙繡鞋踩下,用力狠狠一擰。
「姜錦心,你既然是孔氏姐妹生下的,便……只能是這麼一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