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三河不知道怎麼說才好,他也不想傷趙二湖的心。
而且,他也說的是實話,趙二湖並不是個什麼壞人,有時候他甚至能說是個爛好人。
但既然趙二湖問起,他也剛巧說說自己的想法。
他斟酌了片刻言辭,慢慢道,「在父母眼裡,你也許也是個好兒子。在我們兄弟眼裡,你也是個好兄弟。」
「只是,你也的確不是什麼好父親好丈夫。」
「很多話,我以前也與你說過。你可能是過耳不入心了。」趙三河嘆了口氣:「咱們娶妻生子為的是什麼?既是延綿子嗣,也是成家立業。」
「既是有了妻女,我們自然是有責任有義務去庇護照料她們,而不是讓她們受苦受難。」
「不然我們男子漢大丈夫,白長那麼大個兒做什麼?」
趙二湖的臉色瞬間慘白了起來,心口像是有一根針紮下來,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疼。
「我……」
他張了張嘴想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出來。
趙三河說道,「二哥,我也知道,你心裡也是念著嫂子和孩子的。」
「但是,你捫心自問,在你心裡,最重要的是不是娘?」他戳了戳趙二湖的胸口,戳穿他的心思,「你太想做個好兒子了,太想得到爹娘的認可。反倒不能成為個好丈夫,好父親。」
「但是,二哥,世上從來沒有兩全的事兒。只有無愧於心。」
「咱們娘那個樣兒,說句大不敬的話,咱們永遠滿足不了她的貪心自私的。但我們有妻女孩子,我們也得活命,難免要取捨。」
趙三河見他垂下了頭,也不逼迫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兒地想想吧!」
「以外的,我也幫不了你。」
這種事情,從來都只能靠個人。靠不了別人。
他也不可能會幫著趙二湖去勸黃珍珠。
趙二湖低聲道,「我知道……」
他別過頭望著外頭婆娑的樹影,喃喃道,「人生真難啊!做什麼都難,做人難,做兒子也難,做丈夫父親也是如此……」
他停住了嘴,苦澀地笑了笑,「這次多虧了你們。我看珍珠的面色都好了許多,幾個孩子都是……三弟,是我不如你的。謝謝你!」
「二哥,我們兩個還講什麼謝不謝的!」趙三河不大愛聽這話。
趙二湖也沒多言,眼看時間不早,他就跟趙三河告辭離開了。
背影在微光里佝僂著,就像是被什麼壓彎了腰背,整個人生生添了幾分滄桑暮氣。
趙三河看著心裡很是不好受,印象里永遠老實穩重,沉默寡言的二哥,最後也活成了這樣……
他收回視線,往回走。
屋裡,黃珍珠連忙擦了擦眼角,摟著趙青杏跟趙宛舒打了個招呼。
趙青桃也勉強扯了扯唇角,聲音有些沙啞道:「阿宛,讓你見笑了!」
雖然這種丟臉的事情多了去了,但自家爹下跪的場景,叫別人看了去,難免覺得尷尬。
趙宛舒擺了擺手,「沒事。對了,今天有人送了些鯉魚過來,今天我們吃酸菜燉鯉魚吧!再給杏子蒸個蛋。你們還有什麼想吃的嗎?」
「這就已經很好了。」黃珍珠感激道,頓了頓,她輕聲道,「阿宛,我身體已經好了許多,一直以來都很麻煩你們,我們打算搬出去了。晚些我就去跟你爹娘說一聲。」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趙宛舒也不意外,「那你們住的地方找好了嗎?」
黃珍珠笑了笑,「差不多。我問過村長,他說村裡有空著的屋子,可以租給我們住。就是每個月要付些銀錢。以外的慢慢添置就成。」
「我們還有幾畝地,趁著後頭種下去,那糧食也夠我們娘幾個吃用了。」
「這就已經很好了。」
趙宛舒頷首,「您心裡有主意就成。那我就先出去忙了。」
她也沒有多留,屋裡頭氣氛那麼尷尬,她也不好多言。
只是,她才走出去,身後就衝去一陣風,然後是趙青桃的呼喊聲。
「阿梔,阿梔,你幹什麼去?」
趙宛舒一愣,「這是怎麼了?」
趙青桃跺了跺腳:「我就說了她兩句,她就給跑了。她這性子如今是愈發剛烈了!我去找她……」
說著,她就要去尋。
趙宛舒攔住了她,「我去吧!她現在正在氣頭上,你這會子去,怕是會更生氣。」
趙青桃也覺得有道理,只能說聲麻煩趙宛舒了。
趙青梔看著人小小的,倒是很能跑,趙宛舒最後是在河邊追到她的。
河邊的上游沒有人,只有淅淅瀝瀝的水聲。
趙青梔抱著膝蓋坐在河邊的石子地上,埋首低聲哭泣,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趙宛舒緩緩走了過去,用手帕墊在地上,然後坐在了她旁邊,靜靜地聽著她哭,手裡把玩著一顆鵝卵石。
半晌,趙青梔才止住了哭聲,她抽抽噎噎地抬頭,見到旁邊的人是趙宛舒時,不由怔忪,瓮聲瓮氣道:「阿,阿宛姐,怎麼是你?」
「哭完了?」趙宛舒問道。
趙青梔愣了愣,不知道她怎麼會這麼問話。
趙宛舒遞給她一塊手絹,「那就擦擦眼淚吧!」
趙青梔望著遞來的絹絲手帕,上面還繡著精緻的明月繁花,她猶豫了下:「不用了。怪浪費的。」
說著,她囫圇吞棗地用衣袖擦了擦臉。
趙宛舒摁住她的手,拿起手絹,捧著她的小臉,認認真真地給她擦臉,「姑娘家,還是要多心疼心疼自己的。這樣才能更有動力生活。」
「好了。」等到擦乾淨,她才收起來帕子,抬眼看她,「哭好了,那這件事就翻篇了。明天又是全新的一天了。要微笑著好好生活。」
趙青梔:「謝謝你,阿宛姐,你真好。」
「阿桃姐也對你很好。」趙宛舒回道。
「我姐姐她……」提到趙青桃,她的臉上浮起難過,「她總是向著爹。剛才也是,為了爹她居然罵我。我爹都那樣兒了,我難道還不能說兩句嗎?難道非得我們都被害死了才成嗎?」
她氣憤不已。
趙宛舒:「阿梔,這件事,你也並非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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