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夜風習習,樹影婆娑。
錢圖提著燈籠踩著鵝卵石道回到一家人住的屋子。
當初趙家重建新房的時候,趙宛舒就考慮過今天的狀況,所以雖然是四合院,卻還是隔開了前後院,後頭是十幾間大正間,前頭還給建了一排倒座房,其中挨著最裡面的還給隔成了個小院子。
趙三河讓他們一家四口就住在這裡,其他人則是安排在其他倒座房裡。
他這般安排,一來是錢圖辦事能力不錯,如今兼管大小事務,算是個管事了。
二來是因著一家四口,趙三河也沒想著分開對方一家。
錢圖一回來,他的妻子錢馬氏連忙招呼著給他端了熱水來洗腳,心疼道,「又跑了一天吧?瞧著你的腿都腫了,泡一泡晚些才好睡。」
錢圖臉上的疲憊這才顯現,他笑了笑,「還好,府中的事情都是簡單事,比以前好多了。而且,老爺家裡結構簡單,府中少爺小姐們也都是好性子。」
他以前是在高門大府里做事的,裡面的規矩更嚴,這農家小門戶的,雖然事情多,但好在事物簡單,沒那麼多勾心鬥角。
他就盼著一家人好好兒地在一起,別的也不圖了。
錢蘭住在隔壁,聽到動靜,她連忙跑了過來,開心道,「爹,爹,是不是大小姐回府了?我剛才聽到外頭的響動,老爺和夫人都給驚動了呢!是不是啊?」
錢圖頷首。
錢蘭頓時就高興了,她衝到她爹跟前,搖晃著他的胳膊,「爹,爹,那我是不是不用去廚房,也不用做灑掃了?我是不是能給小姐當貼身丫鬟了?」
她早就想過了,自家爹如今相當於府邸里的大管家了,她娘現在則是幫著廚房和後院做事,偶爾還要做繡活,她弟弟因為識藥草,前頭就被大小姐定著要用了。
餘下她低不成高級不就的。
她就盼著能跟在大小姐身邊做個貼身丫鬟,她這陣子也打聽清楚了,府中只有一個大小姐,而且老爺夫人跟幾位少爺都對大小姐格外疼寵,大小姐性格又好,是個好去處。
所以,她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大小姐回來。
如今可不是被她盼到了嗎?
錢圖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揉了揉眉頭,「大小姐已經有了貼身伺候的了。不用你,府中活計簡單,這灑掃也是夫人看你年紀小,給你做的。你還挑揀什麼?」
他這輩子就得了一雙兒女,女兒從小被養在身邊,難免天真爛漫了些。
錢蘭聞言,跺了跺腳,「是誰?明明我才該給小姐當丫鬟的,小姐這是又買人了嗎……」
「住口!」錢圖壓低了嗓門道,「小姐做事,哪裡用得著我們這些當下人的猜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錢蘭愣了愣。
錢馬氏攬住她,低聲道,「好了好了,一家人吵什麼吵的。好好兒的!」
她嘆了口氣。
她也沒什麼願望,主家出事,他們這些當下人發賣的發賣,處置的處置,如今能得了今日的好待遇,已然是奢求。
她只求兒女以後能有個好歸宿。
錢蘭回過神來,眼眶發紅,咬了咬唇角,「爹說話就說話,做什麼那麼大聲吼我!我只是想謀條好生路,我做錯了什麼?」
說完,她就羞惱地捂著臉沖了出去。
「這孩子——」
錢馬氏看向錢圖,輕聲細語道:「你也是,好好跟孩子說話,做什麼大小聲。外頭都住著別的人,叫其他人聽見了,可怎麼是好?」
錢圖沉吟:「咱們主家老爺夫人是個寬厚的,但大小姐和大少爺可不是好相與的。」
「若叫小姐看到,成什麼樣兒。」
錢馬氏跟林彩雲等人打交道比較多,她們都是村里婦人,沒那麼多蜂窩心眼,都是直腸子。
再來,她也沒跟趙宛舒說過話,第一次還是錢圖出面的,所以她還真不知曉。
此時,她驚訝道,「我看大小姐年歲也不大……」
錢圖看著她,意味深長道:「大小姐的話,怕是府中最有用的。」
「比老爺和夫人還管用?」錢馬氏愕然。
錢圖頷首,鄭重道,「比老爺和夫人還管用。」
……
翌日,趙宛舒睡到了自然醒。
她伸了個懶腰,蹭了蹭被褥,果然還是自己的床才舒服。
她爬起來,門口就傳來了敲擊聲。
秋日早晨的空氣是冰冰涼涼的,鄉下的氣候也是城裡的要更寒涼一些。
趙宛舒打著哈欠,隨便披了件外衣,走到門口打開門栓,就看到門口站著一個陌生的十三四歲的姑娘,手裡端著水盆,水盆上搭著毛巾。
見到她開門,眼神亮閃閃,笑容明媚,對方屈身福了福,眼巴巴道,「小姐,奴婢伺候您梳洗。」
趙宛舒眨巴了下眼睛,「你是?」
「奴婢錢蘭,我爹是錢圖。」錢蘭脆生回道,然後很自然地跨門進去,把臉盆擱在架子上,就擰了帕子要給趙宛舒擦臉,嘴裡熱情道,「小姐可算回來了,老爺和夫人很是惦念您呢!」
趙宛舒接過帕子,「不用,我自己來。」
她邊給自己擦乾淨臉,邊接過錢蘭遞過來的柳條,咬開後沾了青鹽就細細漱口。
等到做完這些,桑枝才姍姍來遲,見到裡屋的情況,她有些愕然,卻也很快反應過來。
錢蘭見到她來,笑嘻嘻道,「桑枝姐姐來了,小姐這邊我伺候完了。桑枝姐姐若是有空,可以去廚房幫忙,賴嬸子可能忙不過來。」
天蒙蒙亮,桑枝就醒了,初次回府,總要摸清主家情況。
但因為趙宛舒今天起得晚,她熟悉環境花了點功夫,去廚房又耽擱了會。
中途錢蘭還讓她幫了個忙,就這會子功夫,等她終於端著水過來,趙宛舒居然恰好醒了,甚至錢蘭都伺候完了。
桑枝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微微垂下眉眼。
趙宛舒正要梳頭,錢蘭見此,連忙上道地湊過去,「小姐,奴婢也會梳頭。奴婢以前跟梳頭娘學過幾下,您想要什麼樣兒的,奴婢給您梳!」
說著,她斜眼看向桑枝,「桑枝姐姐,勞煩你幫我把臉盆帕子送回去成不成?我給小姐梳完頭就來。」
桑枝頷首,無聲地端著盆離開了。
這番不動聲色的交鋒里,錢蘭完勝。
趙宛舒從昏黃的鏡子裡看到錢蘭稚嫩小臉上燦爛的笑容,不由暗暗搖頭嘆氣。
這回來第一天就有得折騰了!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