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籬被她說得怔忪住了,半晌,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一行清淚從眼角滾滾落了下來。【記住本站域名】
柳蕊驚了,她有些手足無措,連忙拿出了手絹,手忙腳亂地想給她擦淚:「阿,阿籬姐,你怎麼……你別哭,別哭……」
她向來不擅長安慰人,以往身邊安慰她的更多,見到一貫要強又內斂的顧東籬竟然哭了,她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就連已經治好的結巴,此刻都仿佛又復發了。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反射性地就扭頭看向了趙宛舒。
趙宛舒深深地望著顧東籬,沒有吭聲,也沒有安慰,見柳蕊望過來,她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而顧東籬在察覺自己哭了後,她反射性地抬手摸向了眼角,臉頰被淚水滾過的地方在發癢發燙,她喃喃道:「我哭了嗎……」
她似乎覺得很是丟人,特別是在這樣的公共場合,身為世家貴女的身份讓她無法安然地面對這種失態。
她慌忙想找手絹擦淚,可掏了半天,卻因為羞恥沒有找到,很快,她眼前出現了一塊乾淨的手帕。
她抬頭望去,淚眼朦朧間,看到面色平靜的趙宛舒輕柔道:「用吧!」
淚水流得越發湍急了,就像是一條小溪,在她臉上歡騰的奔走。
她連忙接過手帕,摁在了臉上,這才勉強維持住沒讓妝容花掉。
可是她發現,她越是擦淚,淚水流得越兇猛,明明她已經很努力想要遏制住這種趨勢了,可心口就仿佛破了個口子,委屈就像是江流,從她的眼睛洶湧而出。
這些日子,她把所有的難堪,難過,以及委屈,惶恐都埋在了心底,她不敢告訴給她娘,也不敢告訴哥哥,更不用說她爹和那些貌合神離的庶姐妹。
她仿佛一座孤島,只能一個人看著自己在這片漆黑的海域浮沉。
她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她能挺過來的。
每個人出嫁前不都是對未來很是渺茫擔憂的嘛,就是她爹娘也並非因為愛情結合,雖然這些年也打打鬧鬧,可好歹也有了她跟哥哥,也走到了人生的尾聲,她娘也算是立住了。
而她也可以的。
她爹即將升官,她哥哥出息,她娘疼她,定然是能給她撐腰的,而黎昭群有愧於她,理陽侯府也不會虧待她,她這輩子只是得不到愛情而已。
這安京城裡,有多少夫人貴女是順心如意的,誰不是這樣磕磕碰碰的過日子的!
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也是這樣去做的。
可此時此刻,這些強裝的鎮定,卻被趙宛舒一語道破,顧東籬竟是控制不住這刻的翻騰的情緒。
不,她不願意的!
她娘嫁給她爹時,她爹有了心上人,她娘這些年雖然當家做主,可她爹的心永遠都不在她娘身上,連帶著對她跟哥哥也是淡淡的,她見過她娘無數次偷偷抹淚。
沒有女人不希望得到夫君的寵愛,不希望得到夫君的尊重體貼。
她也不想過那樣的日子,更不想讓自己未來的兒女也過她曾經的日子,等那永遠等不來的夫君和父親……
可她又毫無辦法……
她捂著臉,在這人來人往的茶樓,在這僻靜的角落,無聲的哭泣。
柳蕊見她哭得難過,又歇斯底里,偏生又毫無聲音,她心裡揪著發疼,偏生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以眼神懇求地看著趙宛舒。
趙宛舒也沒動,只是靜靜地望著哭泣的顧東籬。
現在比起安慰,顧東籬更需要的發泄。
柳蕊無奈,只能舔了舔乾澀的唇角,也硬著頭皮干坐著。
她以前是羨慕過顧東籬的,長得出挑,家世也好,還有兄弟姐妹,家裡熱熱鬧鬧的,可是如今看到婚姻艱難的顧東籬,她又為她難過心疼。
這樣好的阿籬姐,怎麼就那麼不順當呢!
若是,若是她家裡有個兄弟就好了,這樣她就能讓其把阿籬姐娶回家,從此以後大家還能是家人,就跟她與阿宛一樣……
她異想天開的想道。
不過,顧東籬還是很懂分寸的,雖然心裡難受,可也知道現在是在外面,而且還有趙宛舒兩人陪坐著,她若是再哭下去,她們定然也無措。
所以,在稍微能控制住情緒後,她連忙擦了擦臉,抬起頭來,沙啞著嗓子道:「對不住,讓你們見笑了……」
「沒事的,阿籬姐……你,你還好嗎?」柳蕊擺了擺手,小心翼翼地問道。
顧東籬勉強擠出一抹笑來,「嗯,挺好的。本來是想叫你們出來聚聚,沒想到,對不起……」
她很是歉疚。
不過,她的話沒說完,一杯熱騰騰的花茶被推到她跟前來,顧東籬愣了愣,抬頭看著遞茶的趙宛舒。
趙宛舒慢慢道:「不想笑就不用笑,在我們跟前,你可以肆意點。好了,先喝點茶水潤潤嗓子吧!」
顧東籬又想哭了,她忍住淚,點了點頭:「多謝阿宛。」
溫熱感從茶杯壁透到掌心,熱氣又從口中進入胃部,一瞬間似乎連心底的悲傷都被撫平了不少,低落的情緒也被治癒了些許。
顧東籬微微蹙緊的眉頭都舒展開來了,就是酸疼的眼眶都好轉了些。
趙宛舒:「難過的時候,喝些熱的東西,會舒服很多。好些了嗎?」
顧東籬點了點頭,她的情緒平復了很多,她感激道:「好多了,阿宛,真的謝謝你。」
「這是你第二次跟我道謝了。跟我還這般見外!」趙宛舒舒了口氣,「再歇會兒,咱們去外面看看煙火吧!我聽說東街今天晚上會放煙火,這茶樓的位置可是看不到的,需得去靠近護城河的地方。」
她也不再提理陽侯府的事情,只想讓顧東籬轉移注意力。
「是啊是啊,聽說這煙火還是皇上叫放的,是國師的徒弟們做的,甚是漂亮,我還沒見過呢,等會咱們一起去開開眼界吧!」柳蕊也連忙附和。
顧東籬感念兩人的用心,她微微笑了笑,「好。」
幾人又在茶樓里坐了會兒,這期間茶樓里的人也越來越多了,也越發嘈雜了起來。
而樓下也越發熱鬧了起來,街道上處處都是叫賣聲,還有那猜燈謎一條龍,還有各式各樣的雜耍。
柳蕊看著都有些坐不住了,臉上都是雀躍。
說起來,在場的幾人也都是十幾歲的人,可不都是小姑娘,在現代也就是上初中高中的年紀。
趙宛舒便提議大家一起下去。
顧東籬也頷首應和,幾人就帶著丫鬟下了樓,顧東籬為了遮掩臉上的痕跡,還戴上了幕離。
不過街上不少大家閨秀會戴,倒是也不出奇。
說起來,本來趙宛舒也是要桑枝出門的,畢竟是難得的中秋,就該出去逛逛,可不巧的是桑枝前天夜裡得了風寒,雖然也沒發燒,吃了藥後狀態也還算可以。
不過她也沒出來,只能獨自在家吃餅賞月了。
而這邊她們剛離開,隔壁被盆栽隔離出的雅座里,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縮回腦袋,邊給容貌俊秀的男子倒茶,邊小聲道:「公子,方才隔壁好像是趙大夫和顧家小姐呢!那顧小姐好像還哭了……」
「她們聲音有點小,奴聽得不大真切,仿佛聽到一句三公子……」
此時這裡的人赫然是理陽侯府的黎昭染和他的小侍從硯台。
本來這樣的佳日,黎昭染合該在家裡跟家人共同賞月,共度佳節的。
奈何自從他的病得到趙宛舒的治療後,日漸好轉後,他家長輩個個都開始操心起他的終生大事,一旦他坐下,就少不得談起哪家的小姐如何貌美如何賢惠。
他在家中吃完團圓飯後,就藉口有約出來了,一來是避開催婚,二來也是他病了後,從來只有靜養,的確沒享受過這種外面的熱鬧氛圍。
故而,特地出來感受感受。
雖然給他的感覺只有嘈雜,這讓愛靜的他很是不適。
此時,聽到硯台的話,黎昭染的動作一頓,臉上浮起笑容:「果然,趙大夫是來安京了嘛!」
硯台覺得他跟自家公子的關注點有些不一樣,他明明說了那麼多,怎麼公子只聽到趙大夫的名字一樣。
他提醒道:「公子,那顧小姐跟咱們三爺好像要成親了,顧小姐哭成那樣,莫非是出了什麼事兒,不想嫁入咱們理陽侯府了嗎?」
黎昭染掀起眼臉,冷冷淡淡地掃了眼滿臉愁緒的硯台,「你知道你這副模樣像什麼嗎?」
「什麼?」
「今天宴上的三嬸。」
今日的中秋宴,理陽侯府的三夫人,黎昭群的母親就是這副模樣操心黎昭染的婚事,非要把娘家的表侄女說給黎昭染的。
硯台一噎,瞬間明白過來自家公子是嫌棄他八婆,他委屈極了:「不是您讓我關注著的嘛……」
「我也沒叫你操心三房跟顧家的婚事!」
硯台抿了抿唇:「可是,顧小姐似乎跟趙大夫是手帕交呢!方才我還看到她給顧小姐擦眼淚,端茶送水呢!頗為上心的模樣……」
黎昭染的動作一頓,他端正坐好,笑容溫和道:「你剛才說,顧家跟三房的婚事出了問題?具體說說。」
「奴又沒聽清,只仿佛聽到……」
面對著黎昭染和善的笑容,硯台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連頭都垂下來了。
「是奴沒用,耳朵不機靈,下次奴一定聽得清清楚楚的。」
黎昭染:「……倒也不必如此。」
頓了頓,他以食指敲了敲桌面,慢慢道:「顧家小姐是大家閨秀,不會隨意在這種地方哭,定然是受了委屈的。你近來去探聽探聽黎昭群的行動,看看他是否有什麼出格的行為。」
「……公子你這是要插手三房的婚事嗎?若是叫……」硯台驚愕,連忙想制止黎昭染的想法。
畢竟三房得老太君的喜愛,這樁婚事也是三房自己求來的,若是被攪黃了,他們少不得吃排頭的,三房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都不敢想像三太太的尖銳嗓門!
而且,分明先前公子就對顧家的事絲毫不上心的啊!
黎昭染淡淡道:「顧小姐跟黎昭群成親,可不僅僅只是三房跟顧家的事兒,而是理陽侯府跟顧家,以及鄒家的事兒。顧小姐只是私下跟趙大夫她們哭訴,而咱們府中還沒消息,可見還沒告知給顧夫人。」
「一旦等顧夫人知道,恐怕屆時少不得起風波。咱們得在此之前就查清楚,若是小事,摁著頭道歉便是,若是真……」
「如何?」硯台緊張道。
黎昭染覷了他一眼,「調查啊!」
「哦哦,奴回去立刻就做。那咱們是不是應該先回府了啊,公子?你的身體可還沒大好,趙大夫說你得靜養。」硯台又提議道。
黎昭染:「……就你話多。」
趙宛舒等人先去跟趙容朗幾人會和。
蕭韶光和趙榮康兩人的臉蛋都是紅撲撲的,眼睛都亮得出奇,蕭韶光手裡還拿著一串兒紅艷艷的糖葫蘆,見到趙宛舒幾人回來,蕭韶光就撲了過來。
趙宛舒摸了摸他的腦門,上面都是汗,她用帕子給他擦了擦,「玩得開心嗎?」
蕭韶光大聲喊道:「開心!」
趙容朗見到顧東籬,拱手行禮,矜持地喚了聲:「顧小姐。」
趙榮康也跟著喊了聲,他是記得她的。
顧東籬也回了一禮。
趙宛舒也讓蕭韶光問了好,而蕭韶光乖乖跟顧東籬打完招呼後,就揚聲道:「阿籬姐也要跟我們去瓦舍嗎?」
「誒?」顧東籬驚訝。
蕭韶光笑眯眯道:「剛才二哥哥說,等姐姐們回來,我們就可以一起去瓦舍看表演了。聽說那邊還有相撲表演,剛才我還聽到人家說得趕緊去買票,不然就買不上了!還有那種小動物的表演,咱們可得快點去啊!去嘛去嘛!」
燈謎他們也看過了,噴火表演也看過了,他現在就記掛著去瓦舍!
趙榮康也惦記著這件事,他拉了拉趙宛舒的手:「姐姐,我們想去看看!好不好?」
他知道,比起求趙容朗,還不如求趙宛舒實際。
在趙宛舒跟前,二哥哥從來都是遷就的,更不用說,柳蕊也是萬事以趙宛舒為主,只要趙宛舒答應,那就沒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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