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劍音只該天上有
在冥獄的另一端。
只見一人，緩緩走出。
渾身黑袍，負手而立。
鬼神之威，震懾八方。
有諸般鬼王，匍匐在側，發自於本能地感到恐懼。
如蟒蛇遇見了蛟龍。
「清河劍宗之主？」
「原來祂就是傳說之中的心魔？」
「若是如此，就算承冥天師府與玄天觀聯手，只怕也拿不下祂。」
「雖然祂已經虛弱到了極致，但畢竟是絕頂大魔，人間無數修行者，六千年來的心魔……乃是所有煉神境心中的夢魘。」
「本座而今成為冥獄鬼神，十大陰帥之一，想必這元神之中的心魔標記，也在那一刻，被洗淨了罷？」
此人負手而立，幽幽說道：「原想斬殺心魔，了卻後患，現在看來，似乎沒有出手的必要了？」
祂這樣說來，遙遙望去。
目光往邊上一掃。
幽光浮現，滅殺了大片鬼物。
當即有心思較為靈敏些的鬼王，匆忙而來，拆卸一頭白骨大妖，拼成一尊白骨王座。
這位陰帥露出滿意之色，往後坐下。
他斜坐下來，左手肘搭在椅背上，頗是悠閒自在。
——
這一場大戰，吸引了周邊不少強大的鬼物。
但也正因為這一戰過於激烈，導致各方鬼物，無不畏懼，不敢近前。
與此同時。
場中劍氣縱橫，仿佛切割虛空。
所在一切，似乎連冥獄的大地，諸般岩石古物，都被盡數滅成了灰燼。
當陸萬將肉身交給三祖之後，發揮出了無比強悍的戰力。
劍道造詣極高！
並且在陸萬的准許下，此身能夠調動八大神通，其中劍道神通，對於劍氣有著巨大的增益之效。
三祖奶奶施展出來的天玄造化劍，乃是貨真價實的仙家劍術。
就連這尊心魔施展出來的清河劍術，也要略遜一籌。
「好本事。」
心魔眼中閃過異樣，讚賞道：「是承冥天師府的劍術，還是你玄天觀的傳承？」
清河劍宗，原本便是人間絕頂，這鎮山劍術，最是凶厲。
經過他六千年的衍化及改進，自問不遜色於傳說之中的仙家劍術。
今日竟然還是略微遜色於玄天觀這個後輩施展出來的劍術。
這必然是真正的仙家劍術！
祂眼中倏忽升起一抹喜色。
這麼多年來，祂作為人間絕頂大魔，以眾生為食，獵殺煉神，吞噬真玄，獲益無窮。
人間當中，仿佛盡數掌握在手，成為了祂的獵場。
這獵場任由祂來捕殺，裡邊的一切，祂都曾經擁有，並且隨時可以再度取來。
對祂而言，漫長的歲月里，世間已沒有了什麼可以讓祂心生波盪的物事。
但今日這仙家劍術，著實讓祂感到了驚喜。
無論是承冥天師府的秘傳，還是玄天觀的傳承，今日只要祂吞吃了這些小傢伙，煉化其中神魂，便都只是祂的法門。
倏忽一劍襲來，洞穿虛空！
心魔竟然也不敢直面鋒芒，往側邊避開，橫移千丈余。
「他娘的！」
三祖奶奶罵道：「老娘一生修行劍術，竟然弱於祂這個專注於魔魘之術的傢伙？」
「人家其實也不弱，只是祂魔魘之術更強。」
四祖回應了一聲，旋即說道：「再者說，您老人家一輩子修行，也就幾百年的光景，祂卻遠遠超過了六千年的歲月……」
「不用神花，必然是無法勝祂的。」
陸萬心中這般想著。
但神花之事，乃是他最大的秘密。
此刻還有承冥天師府三位少師，與自身相合，一旦動用神花，必然暴露。
儘管先前已經顯露端倪，震驚了三位少師，而這三位少師，也很識趣，並不探究。
但就算對方有所猜測，可現在要把秘密呈現出來，陸萬心中還是有所猶疑的。
可是下一刻，他卻又察覺到了異樣。
似乎三位少師，只是傳遞力量，至今沒有交流？
等他收斂心神，加以關注。
便發現三位少師的神魂，正像是落入泥潭之中，又被泥潭下的「水鬼」扯著，掙扎不得，最終被層層綁縛起來。
赫然是混沌天源木的根須，將三位少師，給盡數穿了。
「其實上一次就差不多給穿了，不過六合迎星陣，只維持了片刻，就散掉了。」
陸萬心中升起明悟，暗道：「這一次，六合迎星陣太久，將他們三位，給扎穿了……」
被混沌天源木的根須給扎穿，便是跟玄天觀的先代祖師們一樣，將會受此樹的克制。
準確地說，會受到陸萬的克制。
不過這三位少師，本就抱著必死之心而來。
眼下的結果，對他們來說，也許不是最壞的。
只見被混沌天源木扎穿之後，依然源源不絕，提供神魂之力，助陸萬肉身維持當下戰力，就足以證明他們的信念。
「中丹田帶來的神通，源於天人血脈，故而掌教肉身，勝於世間修行者，近乎於上境真玄。」
「此身之強，方可承載我等眾者之力，達到近乎真玄九印的層次。」
「若換作尋常煉神境的肉身，早已自行崩潰。」
「可即便如此，頂多也就半個時辰，便承受不住。」
「心魔之念，非比尋常，大約是察覺到了端倪，祂開始糾纏，不再打算儘快取勝了。」
四祖這樣說來，沉聲道：「祂一邊爭鬥，一邊仍在恢復，但我等在逐漸虛弱……這一戰，祂能拖，我們不能拖，否則仍是此消彼長之勢。」
「知道了。」
三祖奶奶回應了一聲，便專心於鬥劍之事！
——
這一劍斬碎了虛空。
心魔輕鬆避過，卻有一劍橫空，剎那間分化千萬之眾，宛如雨雪飄飛。
所過之處，無不擊穿！
「我這一步，在心魔身後六千丈！」
陸萬摘取實花，協助三祖爭鬥，倏忽消失。
可雖然避開了這一劍。
陸萬卻敏銳地察覺到，三祖奶奶心中的挫敗之感。
剛才這一劍，若不是憑著神花的力量，她老人家根本避不開。
無法避開，就代表落敗了。
「老娘敗了，換你來罷。」
「三祖布置至今，何不盡全功？」
「可是老娘敗了。」三祖奶奶甚是頹然。
「勝敗是一回事，生死又是一回事。」
陸萬連忙說道：「您老人家不能覺得自己敗在對方手中，就心灰意冷，我們幾個的性命，全然拿捏在您老人家手中的……」
四祖聲音驟然響起，喝道：「上洞清靜神符，不能完全阻隔魔魘之術，就算是恩師這等人物，也在無聲無息間，受到了影響。」
這魔魘之術，是針對陸萬之身的。
但剛才三祖奶奶，作為此身主體，操控之人，當即受到影響。
這讓陸萬不由得再度摘取神花，使之恢復清醒。
「他娘的，真夠陰險的，不知不覺間，竟然瓦解了老娘的鬥志！」
三祖奶奶當即大怒，罵道：「這所謂魔魘之術，真是噁心……哪怕真有勝祂的本事，可要是不知不覺間，被祂壞了道心，最終也難免落敗！」
——
「嗯？」
心魔露出詫異之色。
祂的魔魘之術，竟然又一次被破解了。
在爭鬥之中，行得此術，潤物無聲，直至對方心中鬥志瓦解。
不戰而勝！
這是祂慣用的手段！
通常獵殺新生真玄之境，祂甚至不需要直接出手，就能讓新生的真玄境大修行者，束手就擒，成為待宰羔羊！
可祂已經不止一次在這個玄天觀門人的身上失手了。
雖然有上洞清靜神符的克制，但祂自問，魔魘之術已經施展到了極高的層次，足以打破上洞清靜神符的影響。
就算還有所謂的破妄神通，察覺到了異狀，也都不可能這般輕易，便擺脫祂的影響。
祂笑了聲，說道：「看來手段不少啊。」
聲音未落，祂伸手一抬。
劍尚未出。
卻見萬千劍氣，自大地而生，沖霄而上，陸萬就在當中。
而就在陸萬準備摘取神花，移到心魔身後之時。
卻見方圓十萬丈，無數鬼物匯集而來。
只要陸萬離開此處，就會在頃刻之間，陷入更多鬼物的圍攻當中。
這些鬼物，顯然都受到了魔魘之術的蒙蔽。
「祂在與老娘鬥劍之時，暗中以魔魘之術來蒙蔽老娘，更是又蔓延於外，將這片戰場之外的鬼物，盡數迷惑，誘使而來？」
「這混帳的魔魘之術，究竟多麼強大？」
三祖奶奶顯得極為驚駭。
隨後便見陸萬摘取一朵玉花，言出法隨。
「以我身周丈許，萬法不侵！」
——
無窮劍氣，自大地而起，沖霄而起。
所有的一切，都盡數湮滅。
眼看迷茫一片，陰氣席捲。
心魔露出笑容，卻又在下一刻，僵滯住了。
只見前方，陸萬周身丈許，神光浮現。
劍氣萬千之眾，分毫不能傷之。
而又在下一刻，聽得身後倏忽傳來劍聲。
來不及回望，赫然是三道劍氣，合為天地人三處，化作劍陣，將祂籠罩其中。
而陸萬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這一劍，鋒芒倍增，斬妖除魔！」
——
遠處看戲的那尊冥府陰帥，露出了訝然之色。
「在頃刻之間，解開六合迎星陣？」
「三位少師的肉身，被移到了心魔身後。」
「本已是三具軀殼，完全不被心魔放在眼中……但隨著三位少師，神魂歸去，剎那復生，施展三才劍陣？」
「但這陸萬，一言之下，劍陣威勢驟然倍增，又是怎麼回事？」
陰帥驚嘆道：「真是好本事啊。」
祂緩緩起身，震碎了身下的白骨王座，淡淡道：「也許該出手了。」
——
三才劍陣，籠罩心魔。
神花加持，驟然爆發。
心魔落在劍陣之中，露出驚恐之色。
只見劍陣驟然湮滅其中一切，將所有盡數摧毀。
三位少師，露出喜色。
「陸尊者，我們成了！」
「太好了！」
陸萬上前來，正要說話。
卻見三位少師，齊齊出手，朝著陸萬擊出一劍。
天地人，合為三才劍陣！
劍陣湮滅，陸萬身影消散。
而在萬丈之外，陰雲之內，才浮現一道虛影來。
「就這麼點本事？」
心魔笑了一聲，臉色蒼白到了極點。
這一戰，祂消耗不少，在如此虛弱的狀態之下，顯然也是不小的負擔。
可是能夠如此輕易，拿下對手，祂還是頗為滿意的。
若是真的來了一尊九印真玄，祂今日也許便逃不掉了。
但今日面對的陸萬，只是具備強大力量，卻終究不是九印真玄的大修行者。
略施手段，便已得手。
祂伸手一揮，便讓三位少師的身影，盡數消散。
原來從一開始，祂就沒有忽略過三位少師的肉身。
只是祂先一步，藏了分神，在肉身當中。
而剛才陸萬解開六合迎星陣，以三位少師肉身，偷襲「心魔」的念頭，實則也是魔魘之術的影響。
當三位少師的神魂，回到肉身之時，就已經被祂的分神，盡數壓制。
「以為能夠憑三位少師，來襲殺本座？」
「卻不知本座殺你，用的就是這三位少師。」
「先前與你一戰的，不過是本座以七成修為，憑魔魘之術，凝造出來的一具幻身罷了。」
「還是太嫩了些。」
隨著心魔往前而行，來到陸萬被殺的位置，掐指運轉，意欲以心魔大術，將破散的神魂殘力收聚。
可卻忽然收聚了「一句話」過來。
這句話本已被湮滅，但卻在此術當中，被復原了。
「以玉花三朵，身滅於此，十息以後，重聚萬丈以外！」
「……」
剎那之間，心魔眼眸微凝，看向了萬丈之外。
一道身影，緩緩浮現。
「又以玉花一朵，使心魔生出自負之念。」
陸萬的聲音，飄蕩在這片戰場之中。
而隨後他摘取了剩下所有的玉花，沉聲道：「天玄造化劍陣，鋒芒倍增，斬妖除魔！」
他聲音未落，在心魔的那一端，便升起了一道聲音來。
準確地說，是千百個聲音。
只是這些聲音，都在同一刻響起，仿佛一聲，恢弘浩大。
這是劍音！
但凡劍音所及，一切皆滅！
天玄造化劍陣，凝聚百丈，埋於此間！
從一開始，就是三祖奶奶的手筆！
「這一劍，殺你一具幻身，太虧了。」
陸萬看向那邊的心魔，肅然道：「不將你萬丈之外，暗中藏匿的真身，引入此陣……枉費我家三祖奶奶，聚合畢生造詣的一劍！」
而心魔已然來不及回應。
劍音無窮，瀰漫在這片天地之中。
但凡聽得劍音者，無不煙消雲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