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馬車,杜寶意立即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和心緒。
姨母這一次幫她,何嘗不是在告誡她要聽話,要以大局為重?
在足夠強大之前,所有委屈和不甘都必須要忍著。
她像以往一樣徑直朝芝蘭宮走去。
玉盞提著精巧的小提籃,裡面裝著她從宮外淘的各種新奇小玩藝和畫書,都是表妹最喜愛的。
鵝黃色的短襦配著淺碧色的百褶裙,包包頭用翠綠色的絲帶縛了,還攢了一圈小珠花,腰間垂著白兔狀的羊脂玉佩,隨著步子一晃一晃的。
步履歡快輕盈,神情活潑討喜,小嘴巴更是像抹了蜜一樣,甜美可愛的模樣簡直讓人如同春風拂面。
以致於大家幾乎都相信了那些謠言全是別人惡毒編造的,這麼可愛的小郡主,身世怎麼可能如此不堪?
一定是別人造謠!沒看她的相貌多像杜侯爺?
如果她真的是皇上的私生女,呂貴妃和燕王怎麼還會像以前那樣寵愛她?
如果她真是是太上皇的私生女,皇上與太上皇一向勢同水火,怎麼還肯給她撐腰?
至於太上皇給她賞賜厚禮,呵呵,他老人家這些年生的事還少嗎?
一定是又想攪風攪雨才故意如此的,沒看皇上為給寶意郡主出氣,把他的私庫都清空了?
「寶意妹妹!」杜寶意一愣,原來是齊王柴銳,天然的立場不同,你死我活的關係。
杜寶意雖然從未明著和柴銳及其弟寧王柴鈞對上,卻一直心懷警惕,儘量不招惹不親近。
柴銳一身石青色繡翠竹的親王常服,已經十歲了,看著她居然面有驚喜。
雖然父母一身武功,他又處於奪嫡的風尖浪口上,卻一直表現的懶散無為與世無爭。
他的相貌既隨父又隨母,個子高挑端正骨架略大,倒是隨了紀家人。
柴家人都有點眉壓眼,臉形清秀又稜角分明,還鼻骨突出,看著有些凌厲。
表兄的相貌雖然被姨母的甜美柔婉中和了,柴家的特徵還是很明顯的。
柴銳的長相卻大部分隨了其母。
眉眼開闊臉形略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天真又熱情,又因為懶散好吃養的又白又胖,還喜歡穿鮮艷的衣服,看起來確實很討喜。
只有鼻樑和柴家人一模一樣,又高又挺還鼻骨突出,嘴唇也稜角分明酷似其父。
杜寶意卻絲毫也不敢輕視他。
被紀家傾全族之力精心培養的奪取大位之人,哪裡可能像表面上這麼天真又憨厚?
這宮裡,除了一直被護的太好的表姐瑞珠,其餘哪有什麼真正的小孩?
就像她一樣,這宮裡,天真可愛是偽裝,憨厚討喜是偽裝,單純柔弱也是偽裝。
她垂下頭,刻意和他保持距離,恭敬地行了常禮:
「齊王殿下!」
柴銳卻有些失落地說:
「寶意妹妹,你是二皇兄的表妹,也就是我的表妹。
以後不要這麼生份,喚我銳表兄就可,小鈞也一樣,喚他鈞表弟就行。」
杜寶意正欲委婉拒絕,心裡卻忽然有種異樣的念頭一閃而過,快的她都沒有抓住。
還沒真正想清楚,心意卻已經瞬息萬變,她抬起頭,眉眼皆是笑意,甜甜地地喊了一聲:
「銳表兄!」聲音甜美悅耳,天真麗質的小臉因為走的快紅撲撲的,看著十分可愛。
玉盞心中也生出異樣的感覺,小姐今天有點不尋常。
柴銳忍不住笑了起來:「寶意妹妹真可愛!你以後也可常找我玩,我和二皇兄的宮室挨著。」
杜寶意越發天真乖巧,像小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
柴銳取下腰間的荷包,掏出一個小件遞給她。
原來是一塊黃褐色的玉雕小猴子,雖然玉質一般,卻精巧細膩活靈活現十分可愛。
杜寶意接過去翻看著,有些愛不釋手,又像是不好意思奪人所愛。
「這是銳表兄心愛之物,我怎麼好意思奪人之愛?」
「你既我叫我一聲表兄,這就是給你的見面禮。
你要去蘭芝宮吧?那你快去吧,我有事先走了,等你什麼時候上學了,過來找我玩!」
柴銳並未糾纏,送了東西就大步離去,杜寶意心中更有好感了。
至於他今天為什麼沒有去上學,她沒有問。
只知道人人都說齊王一點也不上勁,經常找各種藉口請假翹課,那就不揭穿了。
她想了想,把玉猴放進荷包,兩人無聲地對視一眼,心中同時升起一直念頭:
柴傑不行柴銳亦可。
那一次她自以為想到好辦法,興沖沖地進宮,卻被姨母堵的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自那以後,她一心一意想嫁的表兄對她表面上親熱如舊,其實那種不自覺流露出來疏離和警惕簡直讓她的心都寒透了。
更是深感恥辱至極。
姨母和表兄如此絕情,那就另闢蹊徑吧。
只要能被聘為柴銳之妻,哪怕是側妃,也足以證明娘親的清白和自己的身世。
她也有了為自己謀劃前程的機會,到時候讓他們都匍匐在自己腳下,仰自己的鼻息,靠自己的臉面才有活命的機會!
至於世人都覺得柴銳沒有柴傑做儲君的可能性大,呵呵。
大家都把她當孩子,說話不太避諱,她才能聽到一點真相。
只有真正的知情者才清楚,燕王和齊王,呂家和紀家,呂貴妃和紀淑妃,從來都是旗鼓相當。
姨母有深受皇寵的祥瑞公主,紀淑妃也有一個深受皇上喜愛的幼子柴鈞,柴銳的同母弟弟,剛滿三歲就被封為寧王。
鹿死誰手,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說不定她就是那個不為人知的助力。
至於紀淑妃和柴銳願不願意接納她,那就看她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如果足夠有用,一切都不是問題。
她最大的優勢,那就是能夠掌握姨母和表兄一些重要信息和機密,這是別人無可替代的。
她就不信柴銳母子不需要,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至於可能只是側妃(良娣),也不打緊。
大周有一位先皇后,出身小吏之家,從最低等的良人一路攀上後位,此等例子各朝比比皆是。
妾室不能扶正那是宮外,後宮從來都是事在人為、強者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