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骨肉皮膜銷盡去,大道方自此中出

  陸城渾身浴血,重傷返回紫霞山黃家的時候,已經無力隱藏身形,把接應的管麟翔,夏希孝都嚇了一跳。

  好在陸城身負重傷神色卻快活、精神清明,在做出一些囑託後,便進入黃家的閉關石室內開始閉關療傷。

  布置下五行聚靈陣的閉關石室。

  那年輕的道人先是清淨心神,端坐於蒲團上,把之前所看到的一幕幕畫面,

  全部都印刻在自己心底深處,然後才開始運功療傷。

  體內骨骼受損、五臟移位,若非陸城五氣築基,又年紀輕輕身體強壯,可能根本就無法自己飛回來,中途就昏厥過去了。

  但是此時此刻開始練功,陸城卻覺得體內骨骼大量受損後,法力反而運轉自如暢通無阻,也不知是不是道心清靈所致。

  「骨肉皮膜銷盡去,大道方自此中出!」

  見識過金丹真人交手,年輕道人的精神處於一種奇異的狀態,再加上身負重傷,他下意識地默誦說出血神經中的一段文字,然後就將納戒當中的血神經取了出來:

  血神經將道家精氣神三寶中的「精血」一道闡述到了極致,對於肉軀,有著遠超上一世醫學、乃至這一世通玄界的理解。

  陸城想要絲毫不損道基的療傷,甚至由害化利更進一步,此經不可不讀,不可不鑽研,經書當中有著一張張圖卷,刻畫著凡人以及修士的人體經絡、骨骼圖形。

  遵其行法,重傷之軀不但可以完美恢復,甚至法力會變得更加雄渾,增益道基。

  但也可以預見的,這種法體更加適合血神法力的運行。

  排除那些需要人族甚至動物精血的法門,陸城盡力尋找以法力溫養肉身的法門,哪怕,恢復起來會慢上一些。

  「轉來轉去,我還是被這血神經影響了,若是不想被魔功所制,以後便要加倍小心。」

  陸城不在乎成為魔修,卻不想被魔功所制,化為血魔,只想藉助此經,增加自身修道底蘊。

  整個通玄界,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人被這血神經引入魔道。就算是正道金丹真人拿到此寶,恐怕也絕少有人可以忍住不看,哪怕明知會被其蠱惑,墮入魔道。

  身化血影,橫行世間,吞世人,所過之處皆是人皮飄落。

  陸城是修道的後輩,身懷此等無上法訣、道書至寶他不可能忍住不看,不去修煉,但陸成亦不想失去自我,他想要探索出初代《血神經》創立者,那位道家飛升仙人創立此經的真義,那位道門羽士想來也未想到自己所遺留的經書,會遺禍如此深遠。

  血之大道,固然是這天下正統的大道之一,但修士修行鑽研此道,百欲叢生,靈台攪擾,難克自製,可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實在太過容易引人入魔。

  通玄界百萬修者的追求,也不是人人相同的。

  畢竟長生大道不是每個人都有望的,絕大多數的修士,一輩子也只能止步於某個階段,再無法寸進。

  這些有緣踏上這條道路,卻止於半途的眾人,不得不把精力放到其它的方面好有所寄託,於是就衍生出各種各樣的追求。

  有渴望橫行天下的,有享受人間權勢的,有沉迷男女情愛的,有墮落無邊殺戮的·——.不一而足。

  白鴻子便是其中之一,他原本只是一個符小門派不怎麼被人看中的弟子。

  因為有一些畫符方面的天賦,便被宗門壓榨,日夜制符。

  但是因為宗門答應給他一枚築基丹,讓他衝擊一次築基境界,因此那些年無論多麼辛苦,白鴻子都忍耐下來:

  「再堅持堅持,修成築基就好了。」

  「修成築基,我便是宗門長老。可以享受幾年清福,擁有更多資源』

  直到,這唯一一點念想,被一位宗門長老的孫女頂替,那一夜白鴻子徹底放下一切。

  他掠走那名宗門長老的孫女,將之採補,然後殺死,那一夜,白鴻子一身法力氣機大亂,但是他沒有走火入魔,反而藉此突破到築基境界:

  大道至公,那幾十年如一日的辛苦繪符,不是為他人作嫁衣的,本事在自己身上任誰都奪不去。

  是日,白鴻子殺盡前來追殺他的同門、流竄天下。

  若是事止於此,那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白鴻子雖殺戮同門仍不失一個快意恩仇。

  但他千不該萬不該沉迷上淫侮女子的感覺,百年以來壞人修行,惡行無算,

  只是因為他極為謹慎,又從不在一個地方久住,所以才遲遲沒有被人擒殺。

  落霞城,一座幽暗的地下室內。

  一間間牢房分別建立,一名名年輕女子神色迷茫的趴在乾草上,直到白鴻子推門走進去。

  這些女子方才有精神,撲到鐵欄處探出手掌,伸向白鴻子。

  「給我丹藥,給我丹藥,我陪你睡——」

  「主人別走,主人,可憐可憐我而那中年道士根本不理這些庸脂俗粉,一直走到監牢深處,只見一名年輕女子被束縛在條條鐵鏈上,雙臂脖頸皆有項圈,根本難以動彈。

  她長發垂落,吃力地喘息,只覺得身體自內而外有無數螞蟻在爬動、啃咬。

  「嘿嘿嘿,小美人,該吃藥了,吃過藥就舒服了。哈哈哈哈哈』

  一個時辰後,白鴻子離開地牢,又變成那個木訥沉默不愛說話的靈符店鋪掌柜。

  「在這裡也已經住半年多,該準備走了,至於這些賤人」白鴻子的眼中閃過冰冷,他之所以可以流竄多年,就是因為做事從不留下手尾。

  只是,今日在經營靈符鋪的時候,有一對美貌的姐妹從他門前走過:姐姐溫柔、妹妹活潑,皆是清麗動人,引人注目。

  白鴻子的眼神,都一時發直,好在,當時表現出這種情態的不止是他一人而已。

  「紫霞山黃家老夫人的侄女,真是好容貌,聽說這幾個月顧家白家都有人上門提親,都被黃家那位老夫人回絕了,真是一家好女百家求!」

  「黃家?不是說他們家也有人被掠走,當時還鬧得頗大?」

  「事情已經結了,是遊魂城的邪修修煉邪術,那幾個人已然被黃家挫骨揚灰。」

  「原來是這樣啊。」

  看著那一對姐妹花的身姿容貌,白鴻子只覺得自己身體裡一身冰水也要化成精/水。

  理智上他知道此行危險,自己不該動手的。

  但是—

  「不過是兩個練氣境界的小輩,再干一次,再干一次!一次就好!」

  正是:「喪志狂亂撩心火,身不由己撞死劫。此心若為欲所乘,紅羅裙下性命歸。」

  「剛剛那個靈符鋪老闆有問題!」

  許含香與許心語逛過剛剛的街道,許含香突然微微皺眉這樣說道。

  這半年以來,她們姐妹為引出那個邪修淫賊,當然是四處出遊遊玩,連修行功課都耽誤了。

  不過的確玩的很爽就是了。

  「怎麼了?」

  許心語疑惑問道,她並沒有看出問題,但她知道自己姐姐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那個人把自己的法力隱藏的很好,但就是因為太好了,幾乎與我有幾分相似了。」

  許含香的地劍神通是隱匿,隱匿飛劍使神識無法捕捉,日後修煉到高深的境界,御使飛劍神出鬼沒無比凌厲。

  「那我們去擒下他。」

  「哎,人家只是隱藏修為,我們又沒有任何證據,先把陸師兄他們叫來,想來此人也不會剛巧就在這幾日離開落霞城。」

  當天夜裡,許含香與許心語住在落霞城客棧,並向黃家發出傳訊靈符,然後次日繼續一如往常的在城中遊玩。

  七日之後,兩姐妹遊玩得盡興了,方才從落霞城返回黃家。

  因為兩個女孩生得美貌、修為亦是不俗,出來遊玩自然有附近幾家修仙家族的後輩相伴。

  只是這些人沒有一個築基境界的,這些被家族庇護的小輩,全部都不被白鴻子放在眼裡。

  此時此刻能被白鴻子放在眼裡的,就只有那對姐妹,隱藏暗中,目光停留在許含香的身上時,老道心裡有團火苗在冒。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

  終於到了日暮西沉之時,遊山玩水的一行人,也終於來到白鴻子提前布置好的伏擊地點。

  那些紫霞山靈脈附近的小輩,還在言笑。

  其中有一名何姓年輕女子笑道:

  「含香,心語,你們以後都要找什麼樣的夫君?」

  聞言,許含香笑而不語。

  許心語卻是緋紅著小臉一揚,道:

  「必然是像我師兄一樣,劍術通玄,橫掃天下的男子。」

  「哈哈哈哈,心語卻是不臉紅。」

  在場之人都是發笑:劍術通玄,橫掃天下,你當你師兄是天下八大頂尖宗門,劍仙一脈火雲府的弟子?

  不過大家也都沒在意什麼,在通玄界,哪個修仙家族的小姑娘沒做過,長大後嫁給金丹真人的美夢?

  而且還不能是妾室,需得是人家幾百年清淨苦修,為自己守身如玉,然後見到自己便愛得死去活來,非卿不娶那種。

  這種話本小說,在小女孩間本就很有市場。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暗影驟然從一側的密林之間飛遁撲出。

  他手中揮舞著雷鞭,以有心算無心驟然出手,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攻勢亦復凌厲!

  砰砰啊啊。

  雷鞭擊打掃過的爆炸與慘叫之聲連成一片,白鴻子雖然無心殺人但是下手亦是不輕。

  那些紫霞山靈脈附近的家族小輩,無論男女,接連倒下。

  緊接,白鴻子手訣一變,向著許含香、許心語姐妹吐出一條白霧煙龍:

  鎖魂煙。

  此為符法與丹藥之術的配合,被籠罩其中哪怕不呼吸,藥力亦會透過皮膚浸入血脈,封脈鎖魂,致人昏迷。

  「姐姐!」

  那個小姑娘似乎還想要保護自己姐姐,橫劍擋於身前,但被白煙一吹,意志哪裡能擋得住藥力,雙眼一翻向後軟倒。

  但就在白鴻子心神一松,以為得手之時。

  在許心語的身後一道劍光,如煙如嵐刺來,仿佛不帶絲毫凡間煙火氣,可隱蘊其中的寒意仍沁得白鴻子頭皮生涼:

  「不對,她的修為!」

  在這一刻,劍光上的凜冽寒氣陡然沉降,似乎連心尖兒都結了冰。

  「這是一個陷阱!」

  許含香傾盡全力,必殺必中的一劍,卻刺中一片陡然潰散的幻影。

  而那白鴻子帶著層疊幻影驟然沖天而起,而後身形陡然斜斜墜落向密林間。

  白鴻子一手符法、遁術乃至於心思縝密皆是不俗,所以他才能活到現在,以符法破去許含香的劍術,以遁術脫離險境,同時他還計劃好了退逃路線,只要逃出這裡,只要逃出這裡!

  「受死!」

  鏘然之間,密林當中劍光大盛。

  管麟翔帶著夏希孝出手了:餘輝彤霞,白虹成綺,雲興霞蔚,火雲府赤極劍訣中的殺招盡展而出。

  尤其管麟翔的飛劍之上還帶著層疊劍影,憑增殺傷。

  「賊子,受死!」

  黃家當代老祖黃老夫人也來了,她擲出自己手中銀色拐杖,化為一條蒼老的蟠龍,與劍光側應撲攻向白鴻子。

  「現!」

  白鴻子心中暗罵,同時用出一張靈符,剎那之間,他的身影向四面八方衝去,當真幻影重重。

  管麟翔的飛劍與黃老夫人的蟠龍拐,皆是在一瞬之間失去氣機鎖定,儘管劍虹、銀龍也掃滅掉一些幻影,但是更多的幻影卻一衝而過。

  白鴻子流竄各地多年,若是沒有鑽研、沒有一手過硬的符法,早就已經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雙方錯身而過,快意大笑,白鴻子以遁光包裹著身形,急速撲入到密林之間,按照計劃路線,要不了多遠自己就可以逃出生天,到時立刻遠走,任誰都別想抓到大爺。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白鴻子在密林之間看到了一名臉色蒼白、相貌清俊非常的年輕道人,他長身而立,斜拄著連鞘長劍支撐著身體,似乎受著不輕的內傷,

  此時輕輕地咳嗽,以拳遮擋壓下。

  在這個年輕道人的身後,便是一片山崖,逃到那裡飛盪而下,便再沒有人可以抓到自己。

  「病秧子,給道爺滾一邊去!」

  手中雙符閃爍,雷鞭,幻影,再一次出現在白鴻子手中身上,可謂是盡出手段。

  但是當雙方的距離拉近到一定時:

  藍紫色的星空繁星點點,有一輪皎皎銀月高懸。

  自身,小湖,群花,明月,白鴻子隱約覺得自己闖入到一片詭異的世界當中「心如止水,鏡花水月!」

  肉身的極度虛弱,反而讓神識高漲,體內真息法力運轉無礙,因此,陸城嘗試之下竟然將劍意成勢與劍心通明結合起來,匯於一劍斬出。

  自身,小湖,群花,明月,藍紫色的星空片片均裂,繼而崩碎,白鴻子眼前所現出的,是日暮西沉,殘陽如血。

  他發現自己倒在山林間草地上,想要起身卻發現坐不起來,目光下視,卻見自己腰部往上在這邊,而自己的腰部往下卻在數丈之外的另一邊。

  「啊啊啊啊啊啊—··.」

  極度的恐懼攻心,令白鴻子發出尖叫。

  「劍意成勢斬心神,劍心通明破幻法,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啊啊啊啊」

  其實此時此刻白鴻子根本不想問陸城是誰,他僅僅只是在宣洩心中的恐懼而已。

  身為一個淫賊,被抓住後最明智的選擇就是立刻去死。

  但是剛剛白鴻子已經被陸城斬破心神,他現在根本就匯聚不起自盡的勇氣。

  在往後的百年歲月里,他會時時後悔自己此刻的選擇。

  就在這個時候,管麟翔以及黃家黃老夫人都已然飛遁趕至了,看到白鴻子的慘狀,兩人都是輕呼一口氣,放下心來。

  接下來,便是制住發狂的白鴻子,然後前往他在落霞城的居住所在,打開密室,救出那些被他所掠的可憐女修。

  「真是該死,為一己之私慾,禍害了這麼多無辜女子。」

  看著那位黃老夫人抱著神智不清黃慧倩哭泣的場景,許含香與許心語皆是心有戚戚。

  尤其是許心語低聲斥罵,恨自己剛剛沒能多捅那淫賊幾劍。

  「放心,那個白鴻子未死,落到了黃家人的手中,通玄界折磨人的手段可太多了,藥人之法、血肥之術、燈油術,以那位黃老夫人的狠辣,不折磨白鴻子幾十年,是絕不會放過他的。」

  「咳咳——」

  陸城言說到這裡時,壓制不住地輕輕咳嗽。

  「陸師兄,您沒事吧?」

  許含香見此關切地問道,在場其它人也流露出關心神色。

  「沒事,再調養幾日便好了。」

  終於成功了結了落霞城之事,火雲府五人在黃家結清尾款後,返回火雲府。

  此行外出半年,賺取到總計十六萬左右的靈石,陸城分去一半,其它四人共分八萬靈石,管麟翔,夏希孝,許含香,許心語已經是無比心滿意足。

  陸城雖然不在乎靈石,但是能夠觀真人境修士一戰,對於他來說影響深遠,

  這卻是多少靈石都比不上的。

  數日之後,一行人返回火雲府並將此行所歷諸事,上報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