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若無勇與毅,何顏見天尊

  春日的四月份,夜晚的石原鎮,現在幾乎應該稱之為石原城,整個城鎮都在擴建中,幾乎化為一個大型工地一個年輕人拎著一塊豬肉,敲著一扇木製的大門:「娘,我回來了。」

  「阿鐵,你回來了?」一位老婦人穿著身漿洗乾淨的布衣開啟房門。

  「你買的這是什麽東西?」夜色中老人眼神不是很好,低頭看一會。

  李鐵有所預料地低下頭,然後頭上果然挨了一下。

  「這不年不節的,你買什麽肉啊?敗家孩子,退了去!」

  「哥哥~哥哥~肉,肉!」李銅從屋子裡面跑出來,看到哥哥手裡提著的那一大塊豬肉都已移不開眼睛,撲上去抱住哥哥的胳膊,

  「臭小子,就這時候跟我親。」

  「娘,這您可說錯了,再過幾日便是神祭之禮,我這不是提前買回來肉,您醃一醃神祭的時候吃,免得那幾天肉長價,當然,今天也少少的燉一些。」

  「這敗家孩子,你在工地里當石匠,一天才幾個銅錢,好好贊著不好嗎?」

  很快,豬肉燉湯的香味就在屋內飄蕩,老母親將豬肉用刀切成了小塊,加了一些鹽,放入了原先正在煮的鐵鍋之中,豬肉的香味在房間裡面飄蕩,這一條豬肉就花掉了李鐵四天的工錢,但是這對於四年前還幾乎餓死的一家人來說已經是一個奇蹟。

  一家人吃飽穿暖、偶爾還能吃到肉食。

  「感謝先天首將赤心護道三五火車王天君威靈顯化天尊護法神將!感謝您給我們帶來平安,感謝您,我們全心全意的侍秦您。」

  儘管面對著美味的食物,但是李鐵一家三口還是在飯前先進行禱告,越是經歷過苦難的人,越是知道這一日的來之不易。

  赤心神君便如同行於天上的紅日,照徹黑暗。

  「娘,我不想再在工地上幹了,我想去赤心觀內當神衛!」

  飯後,李鐵對老母親這樣說道,

  「當神衛?會不會有危險啊,而且我們不是有天兵神將保護著?」她對於四年前那救下自己一家,斬破惡鬼的神將記憶猶新。

  「天兵神將只保衛我們不受邪法,妖術的侵害,凡間的事還是要凡間的人來管,如果什麽都要赤君的保護,會消耗赤君的神恩。」

  李鐵把廟中主祭的話複述一遍,他其實也不是很懂得、但知道去當神衛的話,可以幫上赤君。

  「」—·那—那」老婦人有些猶豫,一方面是對於赤君的感激,另一方面又是現實的生活。

  「只要選上,每月的銀兩比在工地當石匠多出兩倍,據說,以後還能再漲。」李鐵很快反應過來母親想問什麽,這樣回答。

  「感謝赤君。阿鐵,我們一家都是被赤君拯救的,你當上神衛後一定要勇敢。」

  「嗯,娘,我知道了。」

  類似的對話,今晚在整個石原縣城內不斷重複。一絲一縷的願力之火,在道法修行之士眼中,

  幾乎連成一片,匯聚於那座赤心道觀。

  隨著附近的居民越來越富裕,對於文化需求的渴望,祭神之禮,應勢而生。

  漸漸與唐人的春節,一同形成本地最大的節日,甚至於在本地,赤心觀的祭神之禮還要隆重過春節一些,哪怕是官府的力量也抵不上赤君在本地的影響。

  赤心觀內,亭台樓閣之間。

  本地玄甲軍督將馮允武原本慢悠悠的喝著茶,但是隨著對面那位年輕道人的神色轉冷。

  整座赤心觀上空,不知什麽時候聚集了厚厚一層密雲。

  雲如華蓋,嚴嚴實實的籠罩在山頂四周,擋住了所有的星月之光,天地之間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住了。

  那雲層的當中似乎還有什麽龐大的存在在飛動、穿梭,漸漸的在那雲氣當中,蔓延下一條古老的赤色蒼龍,它落在道人身後的樓閣上,攀援而下注視自己。

  「吼!」

  「啊!」

  伴隨著蒼龍憤怒嘶吼,馮允武驚懼得倒摔倒地,手中的茶灑了自己一臉一身,但此時此刻他也已經顧不得疼,四肢並用地往後退著。

  「馮將軍,你這是怎麽了?」

  伴隨著年輕道人的這句話語聲,那條擇人而噬的赤色蒼龍,雲海,華蓋,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只有那年輕道人將馮充武拉起然而驚懼入心,馮允武已然忘記此行的目的,狼狽的告辭離去。

  陸城溫和笑著,目送其人離去。

  「老爺,此人不過是索要一些財物,給他便是,您這樣怕是會與本地玄甲軍交惡。」

  在陸城坐回原位喝茶的時候,一位蒼老的婦人走入進來,神色略有些擔憂得這樣說道。

  『我並非討厭他的貪婪,而是厭惡他的無能。為官,不知赤心觀的背景,身為修士,連本觀一半的劍意成勢威壓都難以抵禦,貪婪可以談,無能肯守規矩也好,既貪婪又無能還不守規矩,那隻好讓上面換一個人來了。」

  這位本地玄甲軍督將馮允武,是來赤心觀敲竹槓的,在古代地方邊軍駐邊,適當盤剝當地大戶是常有的事。

  甚至能適當制約地方土地兼併,因此官府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石原縣城日益富庶,又只有一個赤心觀、不吃他吃誰?

  陸城也並不介意付出一些資源來換取方便,但是,他討厭貪婪卻又無能的人:

  這種人除了收錢的時候痛快,其它的時候根本靠不住。

  「那個馮允武不是位督將?也是一位修煉多年的築基境修土,按照老爺您說的,像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修成築基境界?」

  何蘭也在修行,不過她修持的是陸城交給她的天兵神將法,一種神道法門,幾乎不可能修成築基,但是擁有肉身哪怕是資質很差,也要比黎猛,屠怒虎這些陰靈修煉的更快,死後歸入天兵神將之列,積累善功為更好的轉世做準備。

  因此也是時常聽陸城講課的,這些年下來對於道法修行也有了認識。

  「朝廷當中好修行,這句話沒有錯,但是在朝做官也是最毀修行的,大唐王朝許多的官職,都途無望的門中弟子派下來享受人間權勢榮華富貴。」

  「你若是築基後道途再無指望,還在這紅塵當中打滾,還能堅持修行?幾十年下來,一身精氣神渙散不進反退,就算法力有一些增長,其實反而是更弱了。」」

  「原來如此,多謝老爺,何蘭受教了。」老婦人躬身施下一禮。

  「莫將玄門作市井,少用心機奉神明。」」

  「何蘭,你也跟隨我十幾年了,正常來說,以你的資質不可能在道途上有所進境,但記住赤君有無量神通,既然你已經信奉了赤君,這一點務必謹記!」

  在這一刻,陸城若有所感,看在多年相處情份上,指點何蘭一句,這是她在道途上唯一一點可能的出路」

  「多謝老爺。」何蘭稍作思索之後再次深深一拜。

  那人退下,庭院之內,陸城隻身一人飲茶,同時也感應著:巨大的眾生願力火焰在自己身上匯聚、燃燒:

  道教的第一護法神將,專司天上、人間的糾察和懲罰,掌管雷、火、風等自然之力,驅邪治病,保護道教的正統和安寧。

  赤君的神職當中,有著戰鬥、守護,糾察和懲罰。

  眾生願力越是強大,赤心神君的力量就越是將陸城包裹,不斷試圖將之沾染。

  然而陸城本身的法力卻保持著純淨與獨立,大五行地極真火,可消融化解世間一切法,其中也包括神力,而陸城的劍意也在不斷將較強神力沾染斬殺。

  「原來這就是圖的原因其利而不受其弊主永不台每年神祭這幾日,眾生願力高漲,赤君的神力就會不斷強盛點燃,想將陸城引入神道法脈。

  但陸城眼前有康莊的長生法脈,金丹大道,他怎麽可能放棄這一切,去走被自己憑一些殘缺法門,莫名其妙練出來的神道?

  因此每年這幾日,只能不斷以自身五行法力化解,以自身劍意斬殺,保持自身的根基純粹。

  其實,陸城已經試過,物理上的遠離也可以極大削弱這種神力沾染,但因為這種事本身也是不錯的修持、淬鏈,因此陸城每年都呆在赤心觀中,精粹自身心性與法力,堅定道路: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這一年一拂拭,頗有助益。

  而在這個過程中,陸城也越來越理解神法道路的奧秘:

  「我原本以為,對神靈而言信眾越多越好,但其實不是,眾生願力對於神靈來說就像是米,食之可以增長身體、幫助成長。但在神的角度,寧可要一百萬虔誠的信徒,也不要一億甚至十億泛信徒、甚至連泛信徒都不是的教眾。」

  「因為眾生信仰就像是米,虔誠信徒的信仰是白米,而泛信徒甚至連泛信徒都不是的教眾,他們的信仰是霉米甚至沙子。』

  現在的石原縣城,就是最好的神道法場,因為百姓信仰純粹堅定,若是幾百年後,赤君信仰擴散到整個大唐,而眾生信仰又不堅定的話,便是赤君應該離開的時候了。

  這就是為什麽,陸城記憶中歷史上很多宗教都會經歷:信仰初生,神蹟頻現信仰大興,與世俗權勢結合,分裂哀落或者徹底世俗化,人神分離。

  神靈因眾生的呼喚而降臨,亦因眾生不再需要而離去。

  赤心觀神祭之禮,在近幾年已經發展為本地修行界的大事。

  許多離得較近的修行勢力,都會遣人送上禮物,就算禮物並不貴重,也代表著一個態度。

  「辰谿縣姜家,奉上神祭之禮黑犀角一對。」

  「五都縣張家,奉上神祭之禮一階上品青竹飛劍一對。」

  「寶城縣韋家,奉上神祭之禮兩千靈石。」

  「鎮安縣胡家,奉上神祭之禮兩千靈石。

  往年各縣各家,奉上的神祭之禮,大概價格在五十塊靈石左右,畢竟神祭之禮年年都舉辦,也並不是陸城觀主親自主持。

  但是這一次明顯不同,辰谿縣姜家、五都縣張家都還如往年一樣,而寶城縣韋家、鎮安縣胡家,乃至於附近的許多修行家族所奉上的神祭之禮有些超乎尋常。

  此次主祭之人是經驗豐富的何蘭,但玉真夫人也前來參加了,因此她很快便察覺出不對,迅速來尋找到還在觀中後院讀書的陸城。

  把那張明顯異常的禮物清單,遞到陸城手上。

  陸城接過清單後略一思索,便大概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這次附近這些南疆家族,大概是湊出價值三萬靈石的禮物,過來自己這裡買「平安」」

  顯然這四年以來石原縣城的不斷抽血,大量農戶外逃已經讓這些家族聯合起來,今日這一場既是示弱,也是示威。

  「都收下吧,至於那些家族不用管他們,一切如常便好。」

  若是要表明不願接受態度,應該把這些靈石退回去,但陸城沒興趣把靈石退回去,讓對方有更多資本僱傭高階修士來殺自己,所以禮物不退,事情照做。

  「好的。」」

  在明白陸城的意圖後,雲玉真原本是要轉身打算離開的。

  但在離開房間之前,她突然又轉過身來:

  「觀主,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一定要對附近的那些修行勢力動手?要功法法訣?您應該看不上,

  要靈石靈物?您似乎也不缺。就算您劍術精絕,南疆那些養陰蠱的修士也是手段狠辣,您為什麽一定要與他們相鬥?」

  雲玉真是真的想不明白,陸城的所做所為,似乎與尋常的修道之人,截然相反。

  除非劫氣入腦,亦或性格乖戾的魔道修士,哪有正經修道人,主動這樣招災引劫的?

  「」————大概是因為,看著不舒服吧。」

  房間中的年輕道人一邊翻著書,一邊思索、一邊回答:

  「看到因為飢餓一根根骨頭直接在小孩子的身上顯出輪廓,他們的胳膊和腿細得就像蘆杆。」

  「看到一家人窮得只穿一條褲子,誰幹活誰穿上出去。」

  「看到同樣是人,那些修法者高高在上,拿鐵鏈拴著住牛棚的農人,只給他們勉強餓不死的糧食,還要像牛馬般幹活。」

  「看到那些修煉陰鬼之術的修士,把生病的老人和孩子剝皮抽骨修煉法器(唐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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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USW

  強,強出很多。我覺得我輩修仙問道,不說一定做一個好人,但有一些事情,能做當做。」

  南疆荒僻,陸城等了四年方才等到一位擅於煉器的三階煉器師雲遊至此。

  這名老道順手助幾名修士煉器,還指點一下本地的煉器師,很快,便有不小的威名傳播。

  一座連線火脈的洞府,一位瘦骨的老道士,看著面前這個年輕道人,一件接一件的往外拿出上品法器,面色愁苦:

  本來是想著來南方雲遊散心的,這傢伙倒好,看這架勢得沒日沒夜的幹上半年。

  一旁一名皮膚默黑鐵塔也似的燒火童子,按捺不住了,開口道:

  「你別拿了,我師父答應給你煉製法器了?而且這麽多法器,你有足夠的靈石?我師父可是中土煉器名門出身,你別拿南疆三階煉器師的身價來算。」

  「哈哈,只要道長的手藝精湛,貧道旁的沒有,靈石,自修道以來就沒缺過。」

  陸城聞言微笑,然後他揮手間排出一排靈光充盈的上品靈石,令那鐵塔似的燒火童子與老道都是愣住,半響說不出話來。

  一百塊下品靈石等於一塊中品靈石,一百塊中品靈石等於一塊上品靈石。

  「這三口飛劍有勞道長為我祭煉為三階,另外這些物品,道長看一看能幫我煉成什麽?」

  陸城依次拿出白虎內丹、樹妖內丹、天沐水晶、紫心暖玉,鍾乳奇石,五件已被大量吸取靈氣的靈物。

  五氣築基並不也絕對會爆體而,

  亡。陸城把五件三階靈物大半靈氣吞噬,已經是五氣朝元道基深厚。

  但是陸城功行九轉之後,察覺自身與這五件靈物隱隱有著呼應,便封存起來,今日將之拿出。

  「你修煉的是五行道法?」

  枯瘦老道看見這五件靈物之後眼光一閃,然後上上下下地打量陸城一番。

  「五行之氣相生相剋,其運轉變化說來簡單,但世間大多數修士連一行都難以純熟掌握,更湟論能夠五行制衡盡歸己身,想不到老道竟然在南疆見到一位道基深厚的修士,未來怕又是一位陰山真人。」

  「也罷,你這活老夫接下了,一共是四件法器,老夫煉製法器,比本地煉器師貴上三倍,但是煉壞一件,亦是三倍賠償,你若是願意,便去洞外等待吧。」

  「多謝前輩。」

  陸城聞言施禮之後,退出火脈洞府。

  「師父,您老不是說咱們這次來南疆,是來雲遊遊玩,采仙草、尋仙緣、煉仙丹的嗎?怎麽又干回老本行了?」

  鐵塔似的燒火童子有些抱怨,又得煙燻火燎的好些時日。

  「你趕緊燒火吧,剛剛那個殺星進門時我就覺得他一身煞氣,天知道他想殺誰,咱們師徒趕緊動手,免得手腳慢了再被人給斬了,那才真的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老道士也再沒有剛剛那般的仙風道骨,罵罵咧咧的開始準備煉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