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亭山鬥劍一事,傳散開來影響頗大。
歸藏山九弟子陸城,以一敵六,挫敗南宗六位長老,此事當然是極大落了南宗修士的臉面。
那六位長老返回南宗之後各自都去閉關,或是有意煉成厲害法力報仇雪恥,或是無顏見人,這都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與之相比,烏貪國之事反而是不值一提。在通玄界的影響,遠遠沒有月亭山鬥劍來得巨大。
以煉罡境劍修為敗結丹境修土,不可思議。以一敵六,就更是難以想像。
就算是初入金丹境的修土,也未必能鬥敗六名修煉多年、法力高深的結丹修土,也不是沒有過初入金丹境的修土,被結丹後期修士憑藉經驗老辣所敗所殺的事情發生。
但在越來越多了解其中情境後,這些就逐漸可以接受了,
原來那陸城煉有外丹法器相助,又修煉成極厲害的魔功法訣。
外丹法器可以把一個煉罡境修士的法力,提升至結丹境界,雖然只是結丹初期,但終究是一個境界的法力。
他又精於劍術臨機而決又長於魔功法訣,若再是個偏狹桀驁的性子,招招以命相搏。
老一輩修士無其銳氣,不願與之拼命,最終逐一落敗,似乎也不是完全無法想像的事。
但無論怎麼說,此戰都是影響深遠。陸城的確達到了,為歸藏山豎立威名,同時把一些壓力分攤到自己身上的目的。
也許就會有一些修士,因此偃陣息鼓,不再來趟這渾水。
萬獸化身宮,南宗總壇化劫谷。
在幽深靜謐的山腹道宮之內,四周火光映照,一位身披雪白狐裘的美麗婦人慵懶地靠坐在一張由萬載寒玉精心雕琢而成的寬大玉榻之上。
「確實是以一敵六,我已經親自問過蕭秋風,也查探過葛師憲的傷勢,
至少這兩人的確已經傾盡全力。」
在南宗宗主妙一夫人的面前,一位身材高大形貌枯朽的老者稟告著月亭山鬥劍一事。
兩邊上層,自有自己的看法。
「這麼說,黃龍子與我那師妹,又教出一個好苗子?如此長於絕爭一線,遊刃生死,的確不是我能教出來的弟子。」
妙一夫人的手指輕輕撫摸著身旁的一柄古樸長劍,劍身上鐫刻著玄異的咒文,流轉著淡淡的光芒。
道宮之內充滿了沉靜與安寧的氣息,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草藥香和檀木的芬芳。美麗婦人的神態寧靜而從容,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囂與紛擾都與她無關。
一隻靈巧的玉兔在她的腳邊蹦跳著,它的毛髮在火光下閃著銀色的光澤「他是想做些事情,為黃龍子分攤壓力,既然這樣有孝心,那就給他加一把火。傳出去,這小子身上有著類似芝蘭園的秘寶,其中出產種種靈物,
妙用無窮。」
「遵命,宮主。」
那名枯朽的老者俯首應命。
芝蘭園是海外一名散修奇人所擁有的異寶,裝在葫蘆內,使用之時可以鋪出百十畝的靈田天地,被他經營幾百年,命名為芝蘭園,其中奇花珍草無數,供他修煉成了五階煉丹師。
但就是這位散修奇人,每日東躲西藏,輕易不敢露面,因為有無數人想要奪他這件異寶。
那個陸城擁有靈物玉蜂漿,但他的洞府所在觀猿峰肯定是沒有養大量蜂群的,否則根本瞞不住人。
所以妙一夫人下令,把這條消息傳出去,也的確不算是冤柱他,只要這條消息傳散開來,陸城所要面對的局勢,不會比那位海外散修奇人好多少,
也算南宗暗出一口惡氣。
那名南宗長老,志得意滿的走了。
然而在他身後,妙一夫人卻是輕輕地嘆:
「就是因為我太過擅長這些借勢取巧的手段,南宗在我手下方才每況愈下,若是那陸城擋得住這諸般劫數,聲望日盛,人心向背,長此以往我南宗還會有高手?」
南宗與北宗的分裂就在於,當年黃龍子加入萬獸化身宮後,做下十大功勞,並且創下與本宗傳承萬獸靈訣相背的玄門總綱,最終分裂萬獸化身宮變為兩條法脈。
如果只是黃龍子單獨一個孤例,還沒什麼,現在宇文政煉就上品金丹,
陸城劍敗六大長老。
長此以往,宗門內有潛力有野心的年輕修士必然人心浮動,越來越多有才華的年輕人去了北邊,留在本宗的都是一些投機取巧之輩,北興南頹之勢必成。
『我現在想這麼多做什麼,第四重四九重劫,胎化元嬰,此界千載未有之盛事了,若黃龍子真的修成我又怎敢抵其鋒芒?」
通玄界此方修士竊取此方天地真息練功,增強自身法力,因此一旦凝結金丹,便有四九重劫要過。
凝結金丹之時龍虎交匯劫數衍生為一劫,金丹三層一劫,金丹六層一劫,金丹九層一劫,可以以種種秘法秘寶遮蔽天機推遲劫數,又因應劫修土際遇、福緣、功德不同,每次降下的天罰程度亦是多有不同。
但四九重劫一過,胎化元嬰便自然而然了。
通玄界也就是無法與其它修道世界接觸,否則的話,通玄界的修士就會發現他們四九重劫不容易過,但是胎化元嬰這一步卻要比其它界域的修士容易得多。
沒過多久,陸城身懷類似「芝蘭園」小天地秘寶的事情,便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但是陸城根本就不理會,便是在止觀山中修道煉劍。
那位擁有芝蘭園的海外奇人,散修一個,陸城則是有師尊,有同門可以託庇,能不把宇文政,黃龍子放在眼中的修土,眼中又豈會有一個小小的芝蘭園?
時間,便這樣一日復一日的渡過著。
陸城萬事俱備之後,已經開始煉製自己的本命法寶五行飛劍:
天鈞(金行)、青冥(木行)、驚鴻(水行)、蒼焰(火行)、玄藏(土行),陸城沒有重新煉製五口五階上品飛劍,而是選擇將自己使用多年的五口四階上品飛劍轉質鍊形。
千日之後,五口五行飛劍在地火的淬鍊中,劍體盡散,然而五道劍意劍氣,卻擴散於世間,彌散開來,只等待時機凝聚起來,天時、地利、人和三道歸一,五劍即出。
陸城躲在山中修道煉劍,外面的時間則是一年年過去。
那些意欲黃龍子身死道消的修土,一個接一個現身了:
昔日萬獸化身宮叛徒,何天彥,這位曾是與黃龍子真人一爭長短的天之驕子,當年如今的南宗掌教妙一夫人在他們二人面前,風頭也被壓制下去。
而後上代掌教身死道消,黃龍子分裂萬獸化身宮,何天彥亦是棄宗出走,拜入天下第一魔宗東陽正教門下,棄道修劍,據說道法修業遠勝從前,
就算是在東陽正教內,也是極有地位,備受尊崇。
雲鳳仙子,秀雲仙,昔日為黃龍子真人所救,心生愛慕,拜入門下,甚至與黃龍子的確有過一段舊情。
但此女生性易妒,黃龍子在跟她之前便有過幾位紅顏知己,可是秀雲仙居然性情激烈到要見一個殺一個的地步。黃龍子再是寵她也難相容,最後兩人勞燕分飛再不往來。
秀雲仙其後偶遇何天彥,兩人一見如故,又有共同的敵人,兩人邪魔相濟,此次西來必定要在這裡掀起滔天的惡浪。
何天彥與秀雲仙算準黃龍子此時必定在全力應對四九重劫,乾脆就在西域境內立下門戶,建立白骨洞府,號召天下群修共同誅殺黃龍子。
這樣做目標雖大,明火執仗,卻也的確最有號召力,沒過多久便有許多邪修匯聚而去。
其中最厲害的卻有五位修士。
白骨洞內。
何天彥與秀雲仙夫妻二人作為洞主,居於主位,其下左右分別是一名白衣中年書生,鬢角微白容顏卻年輕俊秀,只是目光當中透出幾分淫邪。
兩位黑衣散人,此刻居於同一張案前飲酒食肉。
右邊是一名血衣道人,在其再下處的長案上則是一名背負長劍的灰衣劍客。
憐香公子白惜玉,北部山溫氏雙凶。
血河宗當代宗主血河真人,幽冥劍派執劍長老林洛才。
這五人都是邪魔道上有名的凶人,僅論聲望更在何天彥與秀雲仙夫妻二人之上。
有些是金丹真人,有些是結丹後期修土,但必然修成了極為厲害的魔法,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
比如北部山溫氏雙凶,他們二人是散修出身,雖然天資極高但並未修成金丹,但是這二人心意相通長於合擊之術,又在北部山中呼陰喚鬼,修煉成幾手極為厲害的魔法,尋常金丹真人也不願意招惹他們了。
這二人若是自幼拜入魔道大派門庭,只要中途不死,修證上品金丹的把握,頗高。
憐香公子白惜玉,橫行六百多年的採補高手,他少年時別有奇遇,採補到一位擁有特殊體質的可憐女修,極大純化一身法力,以至於修道根基居然不弱,後來又幾番際遇讓他領悟出陰陽之變,修煉出四品丹法,雖然此生都無法再突破境界,但通玄界本來就千年未有人能煉就元嬰。
血河真人與林洛才便不需要多說了,兩人皆是九宮魔域最強兩脈的執掌者,名列天下十六邪派之列。
「各位皆是我左道羽土,特此前來共襄盛舉,我夫婦二人不勝榮幸,
來,飲勝。」
何天彥身材高大氣質硬朗,此時此刻站起舉杯示意,在場的左道邪修,
無不相從。
此時這白骨洞內,除了邪道七真人以外。還有許多的煉罡、凝煞,築基甚至練氣先天的邪修修士。
他們或是血河宗,幽冥劍派的弟子,或是被這七人的名望,吸引匯聚而來的散修,都想要借勢攻破歸藏山獲得好處。
已然匯聚數百人,倒也聲勢浩大。
在通玄界,法訣珍貴,高明的修煉法訣更是如此,許多一心向道的散修想要修道,往往幾十年不得其門而入,這還是好的,最慘的是那些莫名其妙撞入門徑的,十個人九個人修煉得亂七八糟,得了一些法力,卻付出更多的代價。
他們想要高明的法訣怎麼辦?
多數只能像現在這般,亂中取勢,火中取栗,只要能奪得一兩卷可以修煉的法訣書冊,便是收穫。
更何況,何天彥與秀雲仙他們偶爾也會談論道法,讓這些人聽上一言半句,算是提前給些甜頭。
『洞主太客氣了,寶相夫人天姿國色,她的兩個女兒更是通玄界有名的美人,白某心慕已久,只求攻山之後可以一床三好,一親芳澤,洞主不會不願許諾吧?」
白惜玉心懷,自然要先探一探何天彥的口風。
畢竟,寶相夫人也曾是何天彥的小師妹。
「這個———
何天彥聞言微微皺眉,當年他與妙一、寶相姐妹感情頗好,雖不是男女之情但同門之誼總是有的,若非為了對付黃龍子,像白惜玉這等人,他早已揮劍斬決。
「自是可以,當年寶相與他夫君對付天彥的時候,可未手軟過。」
何天彥還在沉吟,他身旁的夫人秀雲仙便已經開口許諾,同時雙手環抱住自己夫君的手臂,將他的情緒壓了下去。
「哈哈哈,既然如此白某必定全力助府主攻破歸藏山。」
『我們兄弟,要歸藏山靈脈開宗立派!」
「可以,我們夫婦返回西域並無意久留,只為了卻心中舊恨。」
對於溫氏雙凶的要求,何天彥想也未想便同意了。
「寶相夫人與蕭家雙姝,歸白道友。歸藏山靈脈歸兩位溫道友,那麼,
黃龍子收藏的典籍法器,就要由洞主先選,我等次之,如何?」
對於何氏夫婦,血河真人與林洛才來說,當然是黃龍子的功法,法器之物,最有價值。
憐香公子白惜玉與溫氏雙凶對視一眼,也認同了這樣的分配方案。
「黃龍子難以對付,但聽說前些年他的夫人與一對女兒,已經遷居小商河,再過些時日,待劫力日漲黃龍子越來越無暇分心旁顧時,我們或許可以去拜訪一下夫人與兩位賢侄女。」
白惜玉嘴角含笑如是言道,引得在場一眾邪修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