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之內,火光,劍光,窗外的月光交相呼應。
陸城驟然出手,祭出金剛飛劍一劍挑開面前老僧的袈裟僧衣,所看到的,是其下的森森白骨,一具殘存之體。
這具身軀已經可以向內看到被啃咬缺損的內臟了,別說是凡人,便是修土,金丹真人,承受這樣重的傷勢,正常來說也絕不能活。
但,如果是金丹真人之上的存在呢?
傳說當中,如在煉化元嬰之後,修士對於肉身的依賴就會急劇減少,逐漸變得不像凡人,更類似於神仙中人。
「你,就是宗真大師?」
「老訥,宗真。」」
雙手合十,蒲團上的老僧如是言道。
「能跟我說說,當年到底發生過什麼?以至於讓修煉到如此境界的你,
被困縛在此地千年。」
「..-這個世界,是大妖魔的獵食場。」在略略的猶豫之後,老僧石破天驚般給出一個答案。
然而陸城卻並沒有對此表現出任何的驚異之色,宗真亦是微,他卻不知陸城早已然通過在各個方面獲得的訊息,以及一些蛛絲馬跡的情報有了心理準備,而後方才繼續說道:
「大概每隔千年左右,就會有幾頭上古妖魔聯手,撕裂大地、焚燒天空,降臨而至,吞噬眾生。
千年以前,老訥遍走人間,偶然之間得到上一個時代的遺留傳承,方知此界真相,其後數百年裡,藉助宗門之力,建立六道佛國與度厄金舟,希望將天佛宗勢力範圍內的善信一併帶走。
而後,妖神滅世,六道毀棄,便是老僧也被眾生願力反噬,落得個如此下場。」
「你是以佛門誓願之法,修證元嬰?」
「正是。」
「既然如此,大師亦可死矣。』
在知曉前因後果的真相之後,陸城注視著面前的老僧,神色當中透出幾分悲憫。
他也只是想以大乘佛法渡盡世人,卻沒想到佛高一尺,魔高一丈!功德反成罪業,但是千載贖償,也足夠了。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宗真低低的念誦偈語,雖然低微衰弱卻也堅定著自己的決心。
「夠了,事已至此,千載怨靈已成,那不是眾生,你且自去,我來使它魂飛魄散!」
解下外袍,陸城上前兩步罩在宗真老和尚的身上。
雖然道佛殊途,但兩派宗旨卻有相近相似處,陸城對於對方所做的事,
還是有幾分敬佩的:
大乘佛法艱難,連自已與柳公奕那種旁門都心中清楚,宗真又豈會不知其修煉的難度,哪怕有幾分私心,更多的也是想要帶更多的信眾逃脫死劫。
「道友之好意老訥心領,只是」
「你看那是誰?」
陸城直接打斷宗真的話語,揚指如劍指向一個方向。
宗真微微側頭,所看到的,卻是那個小沙彌躲在角落,淚流滿面,童稚的臉上滿是恐懼之色。
「他是」
「他就是你!千年過去了,天佛界內除了你與那個怨靈以外,哪還會有其它,該投胎的投胎,該轉世的轉世,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接納自身陰性的缺點,達到相對和諧、陰陽運轉,如此才是修道。
你一心一意想當聖人,想要自己的心如琉璃金剛,永遠都不會迷茫,永遠都不會軟弱,可是你心底終究有迷茫、有軟弱,所以你才會覺得冷,於是你便分化出一個小沙彌來照顧自己,再繼續這樣下去,你便入魔了。
走吧,帶他走吧。
凡人會憎恨自己的懶惰、好色、愚蠢、自大、拖延等等這一切的缺點,
但難道我們修道人還不懂嗎?
這些本就是沙,以心火祭煉得琉璃金剛,用佛家的話來講:煩惱即菩提。
今日,我助你屍解脫身。」
鏘。
陸城一橫手中的金剛飛劍,這般說道。
「施主,無用的,我身上已中妖神的縛魂血咒,嗯?」
也就是在這一刻,宗真方才察覺到,陸城手中的金剛飛劍上,浮現出一股不同以往的劍光。
金性至真至純,幾有一種超脫於塵世之感。
「明王之力?」
劍光斬落。
然後,陸城俯身將老僧抱住,以雙手輕撫按下他的雙眼。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和尚,你已經做得夠多了。剩下的,便交給我吧。」
其實佛門當中,面對千年天鬼那種絕世凶靈,也有獅子吼的手段。
只是宗真和尚陷入了某種執念,再加上他與天鬼皆被困在這天佛界內,
天鬼也無法出去害人,宗真和尚便與它纏鬥千年,希望能以佛法化解它的戾氣怨恨,送其轉世輪迴。
但在道門的理念當中,對於大多數的孤魂野鬼,當然是能收就收,能鎮就鎮,但是對於凶魂厲魄,無法化解之輩,便有一個專有名詞:只殺不渡。
也許你有無窮怨恨,滔天冤枉,但只要打得魂飛魄散,便也就一了百了。
只是修道人做多了這種事,業力隨身劫數必重。
但就像佛門的煩惱即菩提一樣,劫數越重,渡過之後法力越高,道行越長,所以陸城對此並不在意。
他的性情,必然是走以神通逆天數的路子。
金翅明王之力隨劍斬落,鬼車縛魂血咒的法術解除,宗真和尚倒在陸城的懷中,凝重千年的臉上,終於漸漸現出一抹解脫之色:
「我,真的可以就此離去嗎?」
「可以,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陸城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言說肯定著。
「我犯下滔天的罪孽真的已經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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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像你不建立六道佛國,打造度厄金舟,妖神滅世之劫就不會到來一樣。這些人左右是一個死,你還吸引到許多妖魔的注意,也許就因此救下世上其它的一些人。」
「—多謝道友。」
伴隨著這一聲低語,宗真側頭看向角落,一直躲藏在陰影角落的小沙彌跑了上來,走入了宗真的體內。
直到此刻,他方才接受自己的軟弱。
漫捲金輝,於陸城的懷抱中消散開來。
於那金輝當中,有一朵緩緩旋轉的小小金蓮,當空飛舞,陸城探手過去輕輕一觸。
金蓮破碎,伴隨著的是一股奇異暖流湧入陸城的體內。
千年以來,這個老和尚的習慣仍日未改。
只是,那到底是什麼,陸城心中隱隱有所猜測,卻又不能確定。
與此同時,外面世界,天塌地陷,不斷破裂。
六道佛國,天佛秘境真正的樞紐,其實就是宗真和尚,當年妖魔降世,
已經將這座秘境極大損毀,若非宗真和尚的殘念駐守,此座秘境又如何還能再延續千年。
現在,宗真一息斷絕,天佛秘境的樞紐也就消散了,便猶如一個極為精密的大型機械,突然失去一個重要的承軸,走向混亂崩潰也變得不可避免。
「秘境崩塌,怎麼會在這個時候?」
鄧東源亦是驚,左右四顧,也恰在此時。
「天鬼,天鬼在這裡!啊!」
先是驚呼,而後則是瀕臨死境時的慘叫。
鄧東源身軀虹化,瞬間遁行而去。
看也未看那被天鬼撲殺的鄧姓修土,眼神狂熱的注視向身軀虛幻透明的天鬼。
以他的魔心凶頑,別說天佛秘境是即將崩塌,就算是已經崩塌,他也只會選擇全力出手先將這天鬼擒殺。
「你終是我的,此為命中注定之事,認命吧!」
以鄧東源的身軀為中心,只見天魔氣涌動,在他的頭頂放出一盞幽紫色的琉璃寶燈,燈芯處燃燒的火焰經法力一催,瞬間暴漲到百丈左右,化成了一具巨大的法身,探手抓去法力之強竟然不弱於金丹真人境修土。
燈焰法身手掌一翻,竟然於下方化出道道火網,天羅地網一般,將千年天鬼一掌蓋住。
通玄界的金丹真人,法力過於強橫,尤其是修煉到金丹後期後,一點金丹氣至剛至強,甚至於世間絕大多數的五階法器法寶都不再合用了,因此通玄界的一些金丹後期修士,除了本命法寶以外多年都不再使用法器了,因為威力不足。
而鄧東源的這門魔燈法身,是血祭了一名同樣是金丹真人的修士,方才能煉成的高深魔法,並且就算血祭,能夠施展此法的次數也有限制,大概是一到五次左右,多數是三次左右。
如此慘重的代價,煉出的法術威力自然非同小可,一經催動,在一個時辰之內法力神通幾乎不弱於正常的金丹真人,再配合上鄧東源自身出手,便是兩位金丹真人的圍攻,可稱得上壓箱底的保命神通,威力浩大難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