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一團亂麻

  醇酒長歌,人生幾何?

  赤心觀的這一場酒宴,因為陸城的興致似乎很高,靈食靈酒猶如流水一般端上。

  眾人談天說地,回憶往昔。

  論道、演法,他們各自講述自身這些年的道法修煉心得、體悟。

  陳清風的陣法,陳清雲的符術,駱培芳的煉器,陸城的練氣、練劍訣要,最後就連薛玉真與雲靈兒兩人,也各自上場展露出一手技藝。

  眾人的酒宴一直持續七日七夜,方才盡興各自返回休息。

  夜晚,借著酒興白日參悟太乙天遁陰陽妙算的兩人,說著小話,薛玉真以法術清洗一番,穿上紗衣伏在陸城身旁。

  「老爺,陳大哥怕是被像如玉夫人那樣的賤婢糾纏住了,有道是:『急水灘頭挽不住船,氣海翻波死如箭』,您看看清雲妹妹,培芳妹妹,這些年並沒有衰老多少,而陳大哥氣機衰敗、根基已朽葉徒青,飲宴到第七日的時候,他已經是在強打起精神,不想敗您的興致。」

  薛玉真出身東極大荒島,自小便是被當作鼎爐來培養的,後來被一位長老選中,在跟入陸家之前只經歷過一個男子,但她對於採補雙修的這些手段,卻是瞭然於心。

  陳清風雖然掩飾的很好,但還是被她看出來了。

  「清雲妹妹,培芳妹妹,觀其體態身形,觀其功力進展,定然都是元陰未失,以純陰之體修道---這麼多年了,看來培芳妹子的一腔痴情,被陳大哥白白糟蹋了。」

  聽到這裡,陸城揮手畫符打出、而後起身著衣。

  「老爺,這麼晚了您做什麼去?」

  「朋友一場,若是殺一人能助清風重鑄道心,便是讓他以後恨我,又有何妨?」

  陸城言罷之後,就走出裡屋。

  沒過多久,外堂就有人走入進來,正是被陸城靈符召喚的赤心觀主祭徐勝。

  「觀主,您叫我?」

  「我問你,陳兄這些年,可有什麼特別交好的修士?他都喜歡與誰人來往?」

  「,曹景民,鄒俊業,阮玉乾-—----不過,陳觀主與他們都是尋常朋友間的交往,說到特別交好的,似乎並沒有。」

  「全是男子,一位坤修也無?」

  「絕對沒有,觀主持身清正,從來都未有與任何一位女修起過瓜葛。這些年觀主不是主持觀中事務,便是去後山閉關悟陣。」

  聽主祭徐勝這樣說,陸城驟然轉過身來,注視向徐勝的雙眼,徐勝年輕的時候也是膽大包天的人,但是此時此刻被陸城的目光看得遍體生寒,立刻深長地埋頭施禮。

  陸城這些年在陰風地鬼窟也管理了不少人,見徐勝此時的反應,就知道他應該並不是為陳清風做遮掩,要麼是他真的不知道,亦或其中有什麼其它的隱秘。

  「好了,你下去吧。」

  「是。」

  「玉真的判斷並沒有錯,我也察覺到陳兄五氣俱散,精神萎靡,但若沒有一個像如玉夫人那樣的人,又怎會如此?」

  當天夜裡,陸城便再沒有去休息。

  而是前往赤心觀主殿,在那巍峨肅穆的赤心神君像前盤坐,他取出隨身多年的赤君桃木神像,將之放置在赤心神君像之前,而後打坐,放空心神,念誦祝詞道文。

  他才是赤心觀的真正主祭,最高神官,無論是上一任主祭葉蘭,還是本代主祭徐勝,其實都是被陸城授予部分權限,此界赤君神力的匯聚與運化,都有陸城早已種下的烙印。

  東陽正教的勢力,主要集中在東方北方一帶,而其中的神術部分,也是鑽研未久的不傳之秘,整個東陽正教修學的修士也是有限。

  否則的話,東陽正教早就發現此地有神道之術的痕跡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城念誦祝詞道文,主殿之內,那尊巨大的赤心神君像開始擴散出暗紅色的光暈。

  並且與陸城面前的桃木神像彼此勾連,最後,自赤心神君像額頭上的法目上,驟然亮起雷火匯聚的暗紅神芒,打入陸城的桃木神像上面,磅礴的神力,開始傳輸、灌入。

  「道門護法天神,都天糾察大靈官,專司天上、人間的糾察和懲罰,掌管雷、火、風等力,驅邪治病,保護道門的正統和安寧。」

  次日。

  陸城對陳清風道:

  「半個月後,我欲在觀中講道授法七日,傳授護道劍術,你可以張貼布告,

  叫城中乃至方圓一眾善信,前來聽道。」

  正常來講,法不輕傳。

  但陳清風心思活絡,想了想,以為陸城是想要幫他穩住赤心觀的地位,頓時有些慚愧極為感激。

  陳清風自己也知道,隨著赤心城越來越興盛,赤心觀在通玄界的地位卻是沒有提高,若不是二十八年前陸城在八景觀八景法會上,力挫群修,闖下偌大名聲,怕是自己連這座赤心觀都已經守不住了。

  現在陸城回來了,但他終究不可能在此地長駐,那麼講道授法,傳授劍術,

  提升赤心觀聲望,也就不失為一步好棋了。

  未來,只要陸城不倒,想要對付赤心觀的人,總要有幾分顧忌。

  「好,我這就去辦。」

  見陳清風興沖沖的轉身而去,陸城在其身後也是神色異樣。

  在陳清風的角度而言自己是在全力幫他,但其實陸城是在保護赤心觀,當年無意間發展出來的赤心神君信仰,現在已然成長為影響數百萬人的參天大樹,再讓自己重新來過一次,陸城都沒有把握做到。

  當年的王越王先生,恐怕早已經投胎轉世再世為人了,但他遺留的精神烙印卻形成一枚神格種子,隱藏在當年石原縣、王靈官神廟當中,沒有這枚神格種子,就沒有今天的這一切。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完美的運用這件異寶,但是讓陸城輕易放棄無疑是不可能的。

  那尊桃木赤心神君像,從當年的二階上品神道法器一路晉升至今日,只要信仰之力足夠,它甚至能夠成為五階甚至六階法器。

  此等寶物,已經足夠通玄界大部分修士為之拼去命了。

  在通玄修界,凝煞級數的修士已可以開宗立派,築基修士就可以支撐家族,

  手段厲害一些的築基修土,就能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稱霸一方。

  五行劍陸城,對於匯聚在赤心城的大部分修士來說,那已經是猶如龍一般,

  神龍見首不見尾,正常情況下接觸不到的修土。

  現在,他要在當年所居的赤心觀內授劍七日。

  頓時,本地域的通玄修界就像炸了的油鍋一樣,很快,就熱鬧起來。

  本來,在此地對於赤心觀虎視的許多修土,見此情況,頓時就偃旗息鼓半個月後,七日授劍,五行劍陸城就對此地修士有了授業之恩,這一點足夠保赤心觀二十年平安了。

  通玄界雖然法力境界至上,但怎麼也要講一些道義與基礎,能夠完全無視這些的邪門魔道,完全可以去和蠱神教碰一碰了,又何必這麼辛苦在赤心城內討生活。

  陸城當年開辦問劍齋,對他來說七日授劍,講幾套劍法,幾種劍理,並不算什麼。

  天下的道理已經被聖賢書言盡了,但是能夠將道理真正落在自己身上的卻沒有幾人,劍術也是一樣。

  就像當年在不夜城問劍齋,陸城告誡許多弟子:「多用心思,少傻練苦練。」

  結果很多弟子,心思沒有多用,傻練苦練也無了,白白交那許多求學的學費當然,陸城的七日授劍,還是能夠給許多有天賦、肯努力的人,在後面助推一大步的。

  赤心觀,地牢。

  已經被關了有一些時日了,最初之時,裴方玄心中還有所希冀,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中的希望火焰也越來越衰退。

  北城鎮魔山莊莊主,被稱之為「為人急公好義有長者風範」的裴方玄,就是七日前的黑衣人,是他暗中操控赤火蠍,一次又一次破壞赤心城、削弱赤心觀威望的。

  沒有辦法,這個赤心觀背景深厚,不能硬搶,只好這樣徐徐圖之,沒想到,

  還是事發了。

  咔。

  就在這個時候,地牢的房門開啟,陸城一步步走入進來:

  「可是想好了?若是乖乖把你所知的一切都說出來,我放你神魂散去,如若不然,在下可是萬獸化身宮的修士。」

  言說著,陸城橫臂伸展,一桿長幡突然自其袖中飛出,呼得一聲幡面展開,

  這是一桿密密麻麻浮現出無數人臉的長幡,其中人面男女老幼都有,竟似活著一般在幡面上蠕動不停,個個流露出痛苦神色,恐怖之極。

  看到這杆方魂幡,牢獄內的裴方玄驚懼得後退幾步,若是被捉入其中,數千年折磨就是自己的下場!

  「罷了,卻是我貪心作祟不知死活,只是,陸觀主固然是名滿天下的劍修,

  我背後的人卻也未必是觀主能夠招惹得起的。」

  「.—你是說南方魔教?」

  「正是,我們師徒便是受到南方魔教高層的指點,來奪取這赤心城的,此城發展得越來越好,並且貫通南北,未來經營得當說不定就又是一座不夜城,這等利益當然很動人心。」

  「蠱神教唐石上修,是我好友,你不知道?」陸城微微皺眉。

  「哈哈,那陸觀主怕是已經很久沒有與這位好友聯繫了,唐石上修在蠱神教中失了勢,而且南方魔教內也並不是只有蠱神教這一座山頭。」

  摩雲洞陰山祖師就是蠱神教主,他自創道法,修證上品金丹文號南方魔教之主,練就無邊魔法,養百萬魔兵,為千年以來的南疆修士第一人,整個通玄界說起南方魔教,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他老人家。

  但是,在陰山真人修成上品金丹之前,東南林海,千山之國,十萬大山之中,並不是就沒有修士了。

  當然,在中土通玄界的視角來看,那就是一群妖魔鬼怪,三分像人七分倒似鬼。被陰山真人統率起來,就算不及另外魔門三宗底蘊深厚,卻也足夠撐起南方魔教之名。

  「不對,那些妖魔鬼怪就算心慕中土之地的繁華,他們恐怕也沒有這樣徐徐圖之的心計,你背後的人還是蠱神教的,是陰山真人的哪位真傳弟子?」

  陸城並沒有去問唐石的情況,八景法會之後分別時,兩人心中就都有所準備,陸城還曾邀請唐石前往萬獸天宮避劫,但唐石堅持返回蠱神教,那就說明他有保命的把握,只是遭幾年大罪卻是免不了的。

  但是只要不死,像唐石那樣的人總會出頭。

  「觀主若是非要細問這些的話,那便一劍殺了我好了。那樣,還更痛快一些。」

  裴方玄聞言苦笑,卻不肯或者說不敢回答。

  陸城見此,也不再逼他,轉身離開了地牢,只留下裴方玄仿佛是氣力耗盡般,跌坐進乾草里。

  半個月後,在陳清風、陳清雲等人的全力籌措之下,這次七日授劍法會順利舉行。

  四面八方,人頭攢動。

  陸城當年在不夜城授課也是類似的陣勢,只是現在人數更多,修士修為更深而已,然而他的劍術精進文何止一步兩步。

  吉時一到,陸城身入劍虹,當空遊走,半空當中不見人身,只見青、赤、

  白、黃、黑五色劍光繞空飛旋。

  在下一刻時,那個道人卻已經落到了法台之上。

  「鬥劍之要,在於避實擊虛,我能攻敵,而敵不能攻我;如果能夠做到身如游龍,人劍相合當然是最好,但是如果做不到。那麼次之以遁法、符咒、法器護持自身,也能滿足避實擊虛這四個字。」

  「天下劍理,在我看來並沒有一定之成規,知己知彼,應時應勢而變,亦是克敵制勝的劍術。」

  陸城在傳授劍術,同時也是在整理著自己的所學,他不怕旁人把自己的劍術學去,因為他自己就是最出色的修者。

  甚至並不會畏懼,別人觀察自己的劍術發現其中破綻,因為有破綻就代表有進步的餘地,相比手中之劍,陸城認為自身才是天下間最強最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