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八景觀的童子,搖晃簽筒,但其實此時已經不用再怎麼搖了,隨著七日八景法會的比試進行,簽筒內的竹籤已經寥寥無幾。
與此同時,宴席當中一道道神識正在彼此傳遞。
「上境,血河宗盛殤。」
「上境,白骨院陰屍上人。」
「血河魔功對萬魂魔幡,有看頭啊!」
「是啊,是啊。若能觀得此戰,便已不虛此行。」
但是這一次,血河宗盛殤與白骨院陰屍上人都沒有站起來,兩人對視一眼,
而後陰屍上人舉手言道:「血魔道法,本座自愧不如。」
「哈哈哈,哪裡,上人太客氣了。」
盛殤似乎已經與陰戶上人結成同盟,盛殤起身持訣還禮給足對方臉面。
陰屍上人在海外橫行一方建立勢力,自有氣度威儀。
但是他的棄權,還是讓在場許多人竊竊私語起來。
「中境,萬獸化身宮羅解。」
「中境,萬獸化身宮陸城。」
陸城站起身來,走入場中,但是等待片刻後,所等到的卻是羅解舉手言道:
「陸師弟道法才學精妙,在下放棄此戰。」
又是一人放棄,如此一來中境三人的前三排名也就確定了。
那三名八景觀的童子似乎很少遇到這種場面,不禁面面相,然後把目光移向八景法會的主持谷青虹,在見主持輕輕地頜首點頭之後,他們方才繼續搖晃簽筒:
「上境,白骨院陰屍上人。」
「上境,天羅宗安長駿。」
然而這一次,那個前戰一口氣召出十三具牽絲傀儡的陰狠厚黑修士,卻是一昂頭道:
「能在各位上修當中敬陪末座,在下已經心滿意足,卻是不敢與上人爭鋒。」
此言一出,全場修士譁然,如此一來,八景法會築基修士的前十排名便出現了。
上境:血河宗盛殤,白骨院陰屍上人,天羅宗安長駿。
中境:萬獸化身宮北宗陸城,南宗羅解,先天派古應玄。
初境:散修韓諾,火雲府夏幼清,廣寒宮楚傳秀。最後,火雲府葉誠劍修排在第十位湊個整數。
「上境前三竟然沒有一番龍爭虎鬥,你爭我奪,這在八景法會的歷史上都是少見!」
「可能,在歷屆當中,也少有像那般兇橫的中境第一吧。」一位海外修士揚一揚下巴,示意了一下正在與一位絕色少女一起品嘗靈果的某個青年道人。
這個傢伙的存在,竟然隱隱逼迫得三名築基後期邪魔修士,結成某種同盟共同抵禦其帶來的壓力。
「如此,這一次的八景法會便算是圓滿結束了,童子何在?為法會前九的英傑奉上寶物與玉虛衍道果。」
「諾。」
隨著谷青虹站起下令,四周一眾的童子皆是俯身應諾、而後下去準備。
「在場沒有進入前九的各位貴客,八景觀也不會讓各位白來一場,也請各位貴客同我一起品嘗本觀栽種的青桃,亦有滋養肉身延年益壽之妙。」
「多謝谷先生。」
一眾修士站起,向谷青虹行禮,先生一詞是一種尊稱,在這個世界不分男女均可以使用。
這一次一群童子童女上前,端茶換盞,為眾人奉上更好的靈果香茶、甚至靈酒靈肉。
這基本上就代表著法會結束,此宴過後,大家就可以散場了,把此行所見所知傳於四方:
無論是血河魔功的狠厲,還是萬魂魔幡的重現人間,亦或安長駿那控制十三人的牽絲傀儡術,或者陸城萬獸道法的精奇博大,這些都是可供一談的談資。
哪怕談一談延壽青桃味美,玉虛衍道果神秘,這些,也都是可以吸引來很多修士艷羨的目光。
「請上修甄選寶物。」
送到近前的托盤上面放著道門轉劫秘法、雲笈七籤、天一真訣三件寶物,當然,若是盛殤願意,他當然可以選另外六件八景觀寶物,只要他覺得這樣值得。
「我要-道門轉劫秘法。」雖然心中恨不能將這些寶物盡數收入到囊中,
但盛殤也知道這裡是哪裡,在幾番權衡後他終究還是選擇了自己認為意義最為重大的道門轉劫秘法。
八景觀的道門轉劫秘法,只有十之一二的成功率,但是若是可以與血河宗秘法相融補全,也許就可以極大提升成功把握。
眾所皆知,很多道法上的疑難,乃至於難以突破的底線,在魔門反而都不是問題。
但是盛殤的神識剛剛探入玉簡片刻,便驟然間站立起來,他單手執握著那枚玉簡,越過長案上前恨聲道:
「怎麼會,這門秘法怎麼會只有」
「只有結丹修士才能修持施展?那是因為只有結丹修士方才魂魄穩固,更有把握帶著記憶突破胎中之迷,否則就算轉世,自身記憶被清洗乾淨,又和重新投胎了有什麼區別?你怎麼會覺得築基、凝煞的修士也可以施展這門秘法?」
谷青虹的一番反問,把盛殤逼在那裡,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後無力地坐回自己的席位上不再言說什麼了。
盛殤之後,便是陰屍上人選擇寶物,他原本想要選擇雲笈七籤,藉助這件寶物換取白骨院門中長老的庇護,讓他就此擺脫煉製萬魂幡引來的追殺。
當年他為了自身法力神通,不惜屠殺數萬人煉製萬魂幡,因此被東海修士到處追殺。
渡海來到大唐,然後又被藏劍宮的修士到處追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好在萬魂幡這種禁忌魔器的確是威力強大,讓他一次又一次的保住了自身性命。
但在大唐東躲西藏多年後,陰屍還是覺得海外修仙界更加適合自己,所以想取雲笈七籤,重返故土。
但也就是在這一刻,有一道神識話語傳入他的耳內。
陰屍上人驟然抬起頭來,與陸城目光相對。
然後,他拿起了那本天一真訣,放棄了可以助金丹真人遮掩天機,最高推遲兩百載的渡劫寶物。
天羅宗的安長駿見此有些不明所以,但他還是非常高興的選擇了雲笈七籤。
此時安長駿已經不打算再回天羅宗,有了雲笈七籤作為傍身,自己大可以前往東陽正教拜入這昔日第一魔門一位長老門下,修煉至高魔道大法。
「請上修甄選寶物。」
那名道童端著木盤,走到了陸城的面前,陸城沒有什麼猶豫的便選取了金剛珠,使用後可削減四九重劫威能。
其後的眾修士,羅解選擇陰陽洞玄丹,古應玄選擇烈火雷音飛劍煉製秘法。
韓諾選擇千迅疾風符,夏幼清選擇七轉蘊靈丹,廣寒宮楚傳秀,到她這裡已經沒得選了,只剩下三階極品法器金剛印,不過考慮到她才築基初期,這件極品法器未來的確還可以用上很多年,也未必就比千迅疾風符,七轉蘊靈丹這些來得遜色。
「我要挑戰上境修士。」
剛剛選擇完寶物,青桃與玉虛衍道果方才剛剛端上來,場中便響起清脆的話語,宛如雛鳳清音、清悅非常。
本來正在觀察靈果青桃與玉虛衍道果的陸城轉過頭來,事實上不止是他,全場的修士都是如此,都等著這一刻。
谷青虹先生無奈輕笑,但是她也以欣賞的目光注視向宴席中的女劍修夏幼清「是啊,以劍修的性子,在這種沒有生死危險的場面中,又怎會放過挑戰一位高境修士的機會!?」
排名第十的葉誠也以一種極為羨慕的自光看向自己的師妹,他也無比想要這個機會。
「好吧,就知道避免不了,還是會這樣,那麼夏道友,你要選哪位上境修士作為你的對手?」
谷青虹嘴角含笑,這樣問道,與之前訓斥盛殤的疾聲厲色,仿佛並不是同一個人。
「」..——-我要挑戰」夏幼清的目光,先是落在先天派古應玄的身上,在她的計算當中,前六人中屬這古應玄戰力神通相對最弱,而且他先是敗於陸城之手,又與北辰劍門任壽鵬苦鬥一場,此時此刻臉色亦是有些蒼白,明顯有內傷在身。
在這個時候,古應玄幾乎已經站起來了。他的確是內傷不輕,但此時是道途之爭,強撐也必須強撐下來。
但是夏幼清的目光卻是一掃而過,然後落在了上境三人中天羅宗安長駿的身上。
「先天派古應玄最弱沒錯,但是他已經是前六裡面唯一的正道修士了,我真的要為自己的道途,斷送他的道途?」
想到這裡,夏幼清的自光漸漸堅定。
而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先一步站了起來。
「那還用問,自然是我,她難道還會去挑戰盛殤,陰屍?」酒宴當中,安長駿滿臉無奈地站起身來,然後緩步走入場中等待夏幼清。
「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不是安長駿的朋友,亦或者是那些酒宴中的魔道邪修心有戚戚焉,總之宴會上一片笑聲大作,讓歷練還有些不足夏幼清多少有些進退失措。
她最「正確」的選擇,應該是去選擇古應玄,但因心中某些超過計算之外的衝動,夏幼清選擇挑戰上境修士的安長駿。這是在她計算中除古應玄外,自己最有把握戰勝的一個。
但是畢竟年紀太小,才四十多歲出頭,生命中的大部分時光又是隱於山中修道,比之散修乃至那些小家族的修土,少了世事歷練。
陸城並沒有幫助夏幼清解圍,凡人不過百年壽命,運氣好的話,也許一輩子無災無劫就過去了,很多劫難也許不需要自己去面對。
但修仙者不行,修士修道,想要無災無劫,順順利利的就成仙,這樣的例子在上古神話傳說中也沒有幾例。
修士渡劫還是不能代受的,若是有高境修士代門下弟子受了天劫,那麼這一劫數便不算是你渡過了,而是會轉化成無數種其它類型的劫,來與你為難:
情劫、魔劫、外劫,種種劫數比之天劫兇險猛增十倍,而且還要牽連師門,
削弱師門氣數。
所以一些小苦頭,小劫難,應了扛下,對於修士修道來說反而是件好事。在玄學上很多小劫小難要提前引發,不要讓其蓄勢積成大劫。
「吵死了,諸位若是不服不如與我比試一場?」
葉誠奮然站起,雖然身負重傷但依然是法目如炬,四面掃視下來,卻也無人願意與火雲府這「天下第十」真的交惡。
「好了葉師兄,謝謝您,不過,這是我的鬥劍還是由我來吧。」
一隻手掌自後按住葉誠的肩膀,然後夏幼清行走出來,目光已然恢復清明凌厲。
走到場中後,她先是持劍向著天羅宗安長駿一禮,然後方才開口道:
「幼清的確是不如盛殤、陰屍兩位師兄,還請安師兄,不吝賜教。」
注視著此時的夏幼清,安長駿的眼底閃過一抹忌憚與殺意,但他表面上的功夫仍舊做得很好,揮袖言道:
「那麼,你先出手吧。」
天羅宗的道法,本就講究「蓄劫為網,無處可逃」,以後發而制人。但此時此刻安長駿的表現仿佛是因為修為占優,不願占對手的便宜。
夏幼清運起法力,人與劍合化作一道凌厲劍芒,直奔安長駿而去。
安長駿身形與雙臂舒展,以其身軀為中心幻影擴散,他整個人竟然一化為十,而後十個安長駿向著夏幼清撲去。
天羅宗,心魔幻法。
這十個安長駿全是真的,只是其中九具是靈屍傀儡,與之交手的修士一旦判斷錯誤,除非雙方法力差距較大,否則一瞬間就會陷入無可挽回的敗局。
十三具築基境的牽絲傀儡,就代表至少有十三名築基境修士為其所殺,若非與唐石鬥法損失四具最為強橫的,夏幼清此戰連半分的勝算也無。
然而此時此刻夏幼清卻覺得自己的心神平靜無比,雖然選擇挑戰安長駿是一時的衝動,雖然通過反覆計算,自己挑戰古應玄的勝算才是最高:
「但我更願,斬斷一個魔修的道途!今日若是讓他得遙,日後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要死在他的手下。」
「道魔的分野也許並沒有那麼明確,但我掌中之劍更願揮向此獠!」
正是先能定其心,後才方能定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