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 服與不服

  段怡手下不亂,眼睛卻忍不住李鳶那裡瞅。Google搜索

  說起來,她還是頭一回瞧見李鳶出手。之前攻打青牛山的時候,他是個醉鬼;後來搶劫田家莊的時候,他是個跟在韋猛後頭撿漏的混子。

  武宮吹噓他劍術不輸徐易……

  可那孩子瞧見了螞蟻都要驚呼一聲大象!徐易是使殺豬刀的,被她削得掉褲子,哪裡有什麼劍法。是以她便沒有將李鳶放在心上。

  如今一瞧, 這廝宛若話本子裡男主角爆種子,竟是有幾分絕處逢生的真本事!

  只見他手中的長劍像是活了一般,那劍法看著軟趴趴,卻是連綿不絕,像是無論如何都揮斬不斷的雨水一般,充滿了生機。

  又像是靜止尋找一擊斃命的游蛇,一旦抓到了間隙,便猛撲上去, 直擊要害。

  張顏久攻不破, 怎麼也到不了兒子張弢身邊,不多時便已經失去了耐心。

  他的長劍高高舉起,想要避開李鳶,從他頭頂上越過去。

  不想這一抬手,便露出了破綻,李鳶手中先前還十分綿軟的纏劍,一下子像是被注入內力似的,瞬間變得剛猛起來。

  那長劍猛的一擊,直接擊穿了張顏的心臟。

  張顏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李鳶,捂住了自己胸口。

  李鳶猛的一腳,直接將他踹飛了出來,長劍拔出, 鮮血濺了出來。

  李鳶覺得,那血宛若沸騰的滾水一般,像是要將他的心燎出泡來, 將那困在他心中的荊棘, 熊熊燃燒。

  他猛撲上前,一把割掉了張顏的頭顱, 用劍挑著,一躍而上,上了房梁。

  「竟陵軍的兄弟們,我是李刺史的兒子李鳶。如今惡賊張顏父子已經死了,我主段怡賢明仁德,將是這竟陵城新的主人。」

  「投降者不殺!」

  李鳶說完,期待的看向下方,卻見那竟陵軍將士們,竟是充耳不聞,手中刀劍都沒有慢上一分。

  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有一個偏將打扮的人冷靜地說道,「莫要聽他的!他們不足千人,我們竟陵軍足足有五千,我們是官,他們是匪,豈有官向匪投降之理?」

  「那李刺史的兒子,常年遊歷在外, 我等也辨認不清, 豈能由得人信口開河?」

  段怡一下子沒有忍住, 哈哈笑了出聲。

  屋頂上的李鳶, 瞬間像是一顆泄了氣的皮球。

  「李鳶,他們要你證明你爹是你爹。」

  段怡說著,饒有興致的衝到那偏將身前,他穿著一件有些破舊的甲衣,頭上卻是戴著一頂儒帽,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留著常見的山羊鬍子,使的是一根長棍。

  若不是在這裡打打殺殺的,段怡都要以為,這是一個屢試不第,又沒有家人推官的窮書生。

  「招魂還是開棺吸骨血之後滴血認親,你會哪一個?」段怡說著,又補充道,「再不濟,我把你殺了,你去那閻羅殿問問李刺史,這李鳶可是他兒子?」

  那偏將認真的搖了搖頭,「不用問,即便他是李刺史的兒子又如何?刺史乃是朝廷命官,張顏殺了李刺史,做這竟陵之主,並不名正言順,某等並不信服。」

  「刺史不能世襲,李刺史死了,李刺史的兒子成為竟陵之主,亦不足以令人信服。」

  段怡笑了笑,並沒有放在心上,「不服?那就打到你服!」

  她說著,將長槍當做棍用,朝著那偏將的腦殼敲去。

  偏將神情淡定的舉起了長棍,一把架住了段怡的槍桿。

  這小姑娘明明笑著,可他卻感覺泰山壓頂,有千斤軍力壓將過來,這並不是她力氣大,而是她的氣勢太盛,像是能夠排山倒海。

  段怡手一松,長槍快速的舉起,又一次砸了下去。

  偏將胯下的駿馬,再也受不住,嘶鳴一聲,前蹄一軟,跪了下去。

  偏將額頭上汗津津的,卻是又一次架住了段怡的長槍。

  他的手臂上頭青筋畢露,虎口已經被震出血來,整個人已經是搖搖欲墜,卻依舊是神情淡然。

  段怡頗為意外,「汝名誰?」

  偏將聲音帶著顫,「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沔陽韓姜。」

  「韓姜你可服氣?如今亂世,誰打得贏,誰就是大王。」

  她說著,抬槍的速度更快了一些,第三次重重地砸了下來。

  那韓姜閃避不及,只得再一次雙手舉起了木棍,朝著段怡的長槍迎去,那木棍便是再結實,也不過是一根木頭棍子,哪裡遭得住段怡那大鐵槍帶著內勁的第三擊?

  幾乎相接的一瞬間,那棍子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啪的一下斷成了兩截。

  韓姜腿一軟,眼瞅著就要雙膝跪下去,在接觸到地之前的一瞬間,他硬生生的改變了方向,變跪為趴,整個人撲倒在地。

  他只覺得腦袋後頭一陣勁風襲來,那長槍距離他的後腦勺一個拇指距離時,風停了。

  「如今你可服?我一槍下去,你腦袋就能開花了。」

  韓姜趴在馬身上,吃了一嘴毛,卻是認真道,「不服。官不能向匪臣服。」

  段怡挑了挑眉,收了長槍,「有骨氣。」

  她說著,看向了那群竟陵軍,「投降不殺。事到如今,你們為誰而戰?是打算跟著韓姜一起,去陰曹地府找張顏要軍餉麼?做陰兵麼?」

  「你們是打算,要將除夕變成自己的忌日麼?援軍不會來了,鬧了這麼大動靜,該來的早就來了。我們不殺戰俘,也不會動平民百姓一根手指頭。」

  「張顏不仁,殘殺義兄李刺史,人人得而誅之。如今天下大亂,京城自顧不暇,命都活不了了,又何談官匪?今日這竟陵城,我段怡要定了。」

  「而你們,可以選擇今日便死在這裡。亦是可以選擇,跟著我,到更廣闊的地方去。」

  段怡的聲音中帶了內勁,巷頭巷尾所有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的。

  那些竟陵軍將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齊刷刷的看向了趴在地上的韓姜。

  韓姜沒有說話,段怡說的話,不論如何,有一句是真的,剩下的竟陵軍不會來了,便是來了,眼前這些跟隨他的兄弟們,亦是早成了一縷亡魂。

  戰爭本就是不死不休。

  那些老兵油子,都家去過年了。跟著他還有張弢出來的,多數都是新兵,他們有的,不過十三歲,還只是一個孩子,便要死在這個他們本應該歡天喜地拿壓歲錢的日子了。

  「我服」,韓姜從牙齒縫裡擠出了這兩個字。

  他的話音一落,那些竟陵士兵們,便停了手。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了其中一人帶頭將兵器扔在地上,其他人便也跟著,投降起來。

  段怡站在韓姜身邊,看他將頭埋進了馬脖子裡。

  她朝著他伸出了手,「你不會後悔今日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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