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提著指路燈籠,帶著張松喆和他兩名弟子在兩界州飛奔。
有人在淵州罰惡司奪走了這四名判官脫身手段,這就證明了一件事,對方已經鎖定了徐志穹的位置,對方也有能力奪走徐志穹的性命。
這時候如果繼續留在罰惡司,很可能會送命,跑到兩界州,至少有逃脫的機會,如果對方是在某一範圍內奪走了判官的脫身手段,超出這一範圍,徐志穹還有機會把脫身手段找回來。
讓他猜對了,在兩界州狂奔一百多里,徐志穹和張松喆等人的脫身手段都回來了。
回來是回來了,現在該往哪去?
薛運正在和怒祖廝殺,肯定顧不上自己。
掛畫是個去處,可如果李沙白不在,畫裡沒有人能保護徐志穹,一群無辜之人反倒會被徐志穹連累。
思緒飛轉,徐志穹迅速做了決斷,用罰惡令帶著眾人先去了千乘罰惡司。
千乘罰惡司,內有武四,外有太卜。
雖說武四狀況不濟,但起碼見識還在,真要是遭遇強敵,至少能說出個來歷,也能讓徐志穹知道該怎麼應對。
太卜修為二品,戰力和見識都在徐志穹之上,兩人聯手,縱使遭遇星宿之上的強敵,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到了千乘罰惡司,等了不到半日,強者出現了。
徐志穹感知到了強大的威壓,在威壓之下,武四連同姜夢雲都不知躲到了何處,不肯現身。
太卜所有音信斷絕,徹底失去了聯繫。
但徐志穹不緊張,這威壓他很熟悉,對方也沒有刻意掩飾。
是薛運。
薛運來到千乘罰惡司,一頭栽倒在床上,什麼也沒說,且睡了兩個多時辰。
他很疲憊,這一戰消耗很大。
但薛運心情極度愉悅,睡醒之後的第一句話是:「兄弟,罪主那王八蛋沒法臨世了!」
徐志穹準備好了酒菜,先給薛運倒了一杯:「兄長,勞您細說。→」
薛運笑道:「罪主蠱惑了五個人,五個人必須同時活在陽世,罪主才能臨世,
之前凡人袁成鋒不在陽世,等袁成鋒到了陽世,真神怒祖又不在陽世,因此罪主沒有臨世的本錢,只能幹等著!
現在怒祖完了,死透了,罪主再想臨世,必須重新蠱惑一位真神,真神哪那麼容易蠱惑?兄弟,你說罪主那王八蛋會不會被我氣死?」
薛運越說越歡喜,徐志穹卻有些擔憂:「兄長,據我所知,袁成鋒沒死之前,似乎就與罪主有聯絡,彼時怒祖也在世,那時候的罪主是不是已經能夠臨世了?」
徐志穹可不是胡亂推測,那個小布袋還在徐志穹的手上。
薛運搖搖頭道:「在我第一次殺了怒祖之前,那個時候的罪主還沒有臨世的本錢,
他是世外之神,想降臨於世,也需要承擔巨大的耗損,他曾被混沌擊敗一次,又被諸神封印一次,能拼上的家底也不算太多,
至於袁成鋒,按你講述,彼時的他應該沒有受到罪主的蠱惑,他和罪主有接觸,甚至成了罪主的部下,但這都算不得蠱惑,
真正的蠱惑是得到外世之力,你與他決戰之時,只有三品修為,袁成鋒也是三品修為,如果他還有世外之力,斷不會死在你手上。」
徐志穹聞言詫道:「也就是說,袁成鋒是在死後受到的蠱惑,獲得世外之力?」
薛運點點頭:「罪主把手段滲透進了陰司,這是我沒想到的,這件事我也必須查個仔細,陰司里怕是出了內鬼。」
事情要查,但眼下應該慶祝,是罪主失去了,薛運高興,徐志穹也高興,兄弟倆接連喝了幾罈子好酒。
吃飽喝足,薛運為了補充氣機,決定去勾欄逛逛,兩人便從長史堂走了出來。
途經賞勛樓時,徐志穹問了一句:「兄長,這賞勛樓里的功勳到底從何而來?」
薛運聞言,眨眨眼睛,抿抿嘴道:「這個,你還不知麼?」
有些事他不太想說。→
「小弟當真不知。」
「呃,不知也無妨,改日我且帶你進去看看。」
所謂改日都是託詞,薛運不想把這其中的事情告訴徐志穹。
可徐志穹當真很想知道,且實話實說:「小弟進去看過了,知道裡邊的狀況,但不知功勳的來源。」
薛運有些緊張:「你進去看過了?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有位老者在三樓往下灑功勳,我不知這老者從何而來,也不知他的功勳從何而來,我就多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昏睡了過去。」
「原來你已經看過了……」薛運臉頰不時抽動,笑得也很尷尬。
這有什麼好尷尬的?
這老頭的來歷必然是道門秘辛,可從薛運的反應來看,他不是保守秘密,而是在說一件很讓人難為情的事情。
徐志穹見狀趕緊說道:「兄長若是不便說,小弟也就不問了。」
薛運笑道:「也不是全都不能說,只是這事說了,怕你對我有些誤解,你知道,我這個人品行還是不錯的。」
徐志穹連連點頭道:「兄長人品沒得說!」
薛運緩緩說道:「這個人,是我的師父。」
「你的師父?」徐志穹如泥塑般站在薛運面前,靜默半響道:「也就是說,這是裁決判官道的祖師?」
裁決判官道的祖師負責在各個賞勛樓之中發放功勳?
老人家很敬業啊!
看薛運這慚愧的表情,難不成老人家出來打工,是被他強迫的?
薛運搖搖頭道:「他是裁決道的祖師,不是裁決判官道的祖師,裁決判官道出自我手,這兩個不是同一道門。」
裁決道?
裁決判官道?
這還不是同一個道門?
徐志穹聽湖塗了。
薛運也知道徐志穹聽不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當初的事情,誰也說不明白,
有些事情,是他的錯,有些事情,是我無奈之舉,有些事情,他想做也必須要做,有些事情,也只能他來做,
你看到的是他的分身,不完整的分身,在你晉升星宿之前,儘量不要再去看他,
他的分身有很多,世間的賞勛樓里都有他的身影,這就是我不讓別人輕易接近賞勛樓的原因,
可如果他非要見你,你想躲也躲不開,他不是個講道理的人,躲不開也無妨,你有了二品星官的修為,應該知道如何保護自己,
你可千萬要信我,我是個重情義的人,大部分時間裡,我對師父還是很好的。」
薛運把能說的都說了,徐志穹也不好再追問。
閒敘幾句,薛運從衣袋裡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球狀物。
「這是怒祖的一隻眼睛,說的確切些,應該是儒星的眼睛,這東西先交給你保管。」
說完,薛運把儒星的眼睛遞給了徐志穹,徐志穹接在了手裡。
這是什麼情況?
徐志穹托著儒星的眼睛,不知該作何評價。
儒星應該就是儒聖吧?
這不是儒家的始祖麼?
這不是儒家的道門支柱麼?
就這麼給我了?
輕描澹寫一句話,就交給我保管了?
看徐志穹神情恍忽,薛運又解釋了一句:「儒家的道門之理,讓我很是厭惡,但這一道門流傳至今日,門下弟子數量頗多,
就這麼把這道門給廢了,卻也可憐了那群修者,
你把這顆眼珠留著,把這道門先支撐著,把他們那諸多惡習改一改,若是實在改不了,就把這眼珠毀了,讓儒門徹底消散,免得貽害於世間。」
這又是什麼情況?
儒門交到我手上了?
徐志穹的思緒完全跟不上薛運的節奏。
薛運能理解徐志穹的心情:「兄弟,我知道有些事情對你來說不好擔負,但你已經修到了星官,咱們道門裡能指望的人不多,這些事情我也只能信得過你。」
徐志穹點點頭,且先把眼珠收下,其他的事情再慢慢消化。
但有件事情現在得問個分明:「兄長,我曾讀過《怒祖錄》,按照《怒祖錄》上的記載,大宣開國皇帝梁振軒和儒星一併吞食了怒祖,雙雙成為了星宿,可而今儒星的眼睛怎麼會到了怒祖身上,到底是誰吞了誰?」
薛運聞言,苦笑搖頭:「兄弟,你把我問住了,自從收到你送來的消息,我就一直苦思冥想,想到今天,也沒想明白其中的緣故,
你所說的《怒祖錄》,我也見過,其中一些記載也被我破譯了出來,
我也一直以為梁振軒和儒星分食了怒祖,可以前與怒祖交戰的時候,他用出了儒家技法,這就讓我產生了疑慮,
我曾懷疑怒祖的外皮之下,是雙棲雙生的儒星和梁振軒,我也曾懷疑當時不是梁振軒和儒星吞食了怒祖,而是怒祖吞食了他們兩人,
我也曾懷疑過,最終占了大便宜的是儒星,我懷疑《怒祖錄》就出自他的筆下,
但這次交手過後,我看出了事情的原委,今日所謂的怒祖,就是大宣的開國皇帝梁振軒,至於梁振軒和昔日那位真正的怒祖發生過什麼事情,我不得而知,
儒星和梁振軒並非雙棲雙生,他被梁振軒收容了,至於是嚼著吃了還是熬成湯水喝了,我不知曉,儒星只剩下了這一隻眼睛,
在過去七百多年裡,真實的儒家一直在梁振軒手裡掌控,所謂怒夫教,就是儒家的變種。」